恩斯特· ;洛佩斯這兩年一直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活動,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歐洲去了,因而日本來得很勤,至多六到八個月就會出現在堺町。對於在這種情況我的心情相當複雜。
一方面恩斯特是我的一大助力,我們之間相互依存的合作關係已經相當緊密。我絕大部分先進武器均是來自於他,這是支撐我強大力量的一條腿,而我也對他在日本的貿易拓展也給予了鼎立相助,這纔有荷蘭與葡萄牙這個老資格旗鼓相當的局面。
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以西方海洋文明爲*的地理大發現時代帷幕徹底打開,以中國爲主導的東方農業文明必然走向衰落。這可以說是一種文明波浪式發展、螺旋式上升的一個必然階段,而且這種衰敗不是某個人能夠扭轉的。
中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是農民,多樣的地理環境使幾乎沒有一年不在某處出現災害的,有災害就會有流民;有流民就會有邪教孳生的土壤;有邪教就可能一呼百應揭竿而起,就有可能成爲改朝換代的機會……所以自古以來中國悲天憫人的清流士大夫就以"重農抑商"爲正道,要是有人提出相反的理論,那他一定會成爲超過秦檜、嚴嵩的千古鉅奸。
說兩句有些犯忌的話,一旦在中國現在的情況下實現了農業現代化、機械化,那麼被解放出來的十多億農民怎麼辦?那將會造成多麼大的社會動亂?不要以爲憑着一腔熱血就能解決一切問題,至少我接觸的人裡沒人(精神病者除外)自認爲能解開這個死結。儘管這話不好聽,但我還是要大膽提出一個自創的定理:今天的農業現代化=明末的大規模土地兼併。
人哪!只能在當時當地合乎實際的情況下思考問題、進行努力,我也只好懷着這種複雜矛盾的心情接待了恩斯特一行。
"你倒是真着急,我的船還沒有最後完工呢!"我嘴裡答謝着恩斯特對於大炮問題的大力支持,但眼睛卻一直注意着他身邊的人,他就是小和尚神谷師元。
當年的小和尚如今也不小了,這在海上一飄就是十來年,不過雖然已經二十多歲臉上也滿是海上艱辛留下的痕跡,但眼神裡夾雜着抑制不住的熱情卻沒有多少改變。除了一顆光亮如燈的大腦袋和上面的戒痕依舊錶明他是個和尚之外,穿着打扮可着實是夠新潮的了!
他剛跟恩斯特一起從門外進來時,我並沒有一下子認出來,只以爲是一個日裔的高級水手呢!直至他摘下頭上那頂黑呢綴白絨的三角帽,我纔看出來。除了長相之外他可真不像是是個日本人了。一身灰呢燕尾服,上面釘着雙排的銅鈕釦;短腳褲下面是白護腿和黑漆皮鞋;脖子下面還繫着蕾絲邊的領花,說真的我是有些奇怪,他老子就容忍他穿着這種奇裝異服出來招搖過市?
"還好啦!"恩斯特伸出左手中指向上推了推銀絲邊夾鼻眼鏡,以慣常的紳士標準的矜持回答道:"您的海軍早日建立起來是您的願望,同時也是我們的願望,日本海域的寧靜對我們雙方都是極爲有利的!"
"怎麼,還有人打您船的主意?"我對這種提法有些意外,好像目前任何一股海賊都沒有這等實力。
"在近海當然不至於,一來他們要考慮實力上的差距,二來還有所屬大名們的臉面問題。可是……"他說到這裡遺憾地聳了聳肩膀。"雖然日本長達百年的紛亂已經出現了結束的徵兆,但要想徹底消除後遺症的影響只怕不是那麼簡單,從戰敗的武士到失去諸侯控制的海賊,離開近海就很難控制了。在對馬島往南,一直經琉球羣島直到扶摩撒,這一路上的海匪可謂多如牛毛。雖然現在敢在海上直接打劫的傻瓜是沒有了,但巨大的利益驅動還是會使人鋌而走險,在沿途的各處補給港都出現了趁火打劫者,這很討厭,非常之討厭!"
"這隻怕我就無能爲力了,我的手沒那麼長!"我鬆了一口氣,要是在日本海出現其他可以對抗歐洲戰艦的海盜我可真要心驚肉跳了,現在只是些海外的小毛賊,可以暫時不予考慮。
"我明白您的處境,可這些人的*大多是在國內!"恩斯特顯然對於這個問題非常重視,希望能在我這裡有個確切的答案。"我們也進行了一些調查,他們中的很多人是島津和龍造寺這些人指使的,他們這些人大多和葡萄牙人有很深的關係,而且也是在通過這種手段聚斂軍費!關於這一點請您務必考慮清楚,這可是……"
"還有其他人嗎?"我覺得從長遠看這倒是一根可以拉一拉的"小辮子",不過目前還是不刺激九州方面的勢力爲好。
"還有,當然還有!"恩斯特既然說明白了也就沒強求,作爲一個"日本通"他了解我的難處。"目前在南外海最爲活躍,同時也是最爲兇悍的海賊就是來島家的下屬了,他們是一些真正的亡命之徒。爲了錢他們誰的船都劫,現在小一些的商船已經無法從南洋過來了。不知您是否已經發現,阿拉伯的商船近幾年已經基本在日本斂跡了!"
"這倒是一個麻煩!"我點了點頭。確實不能讓他們這麼鬧下去了,不然對我興旺堺町和石山的政策將會是個沉重的打擊。"關於這點我倒是可以作出保證:我的水軍成立後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打垮來島家。我想至多再有半年時間就會一切就緒,那時會一次拔掉他們的根基!"
"祝您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恩斯特的語氣裡帶着恭敬,這些年他已經學會了日本式的修辭方式。
"這在很大程度上還要看他!"我微笑着指了指一邊的神谷師元,不管怎麼說現在我手下還沒有水戰內行。
"能夠投身到殿下的門下,是我神谷師元的終生幸事!"雖然穿得有些各色,可畢竟還是個日本人,事關家族榮辱他還是謹守着應有的禮儀。
"以後在水軍方面,我是要多多借重了!"我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適當的別具一格也可以凸現我用人上的眼力。"我想艦隊的建設速度你已經大概有了瞭解,大炮和恩斯特先生支援的人手月內將直接抵達宮津。我現在要知道的是;如果我命你全權負責適應及磨合性訓練的話,多久可以進行實際作戰?"
"請問殿下,一般人手屬於什麼檔次?"他謹慎地問到,畢竟軍中無戲言。
"多是我收容的山陰海賊,是些見過風浪的!"我又補充道:"當然他們沒有操駛過西洋船,對大炮也很陌生!"
"回稟殿下,此輩多是桀驁不遜的粗野之徒,因此請授我生殺予奪之權限!"神谷師元聲音雖然不高,卻是充滿了自信。"若是如此,八個月後殿下將擁有日本第一水上強兵!"
"好!我任命你爲船務奉行兼水軍副大將,領諸星家侍大將銜!"我想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說明道:"現在我的水軍總大將是由軍師竹中重治大人兼任,但他的日常工作很多,水軍的管理和訓練這一塊就要多靠你了!希望你盡忠用事竭盡所能,立下功勳後就可以全面接手水軍事務。"
"謝殿下栽培!"神谷師元伏身磕了個頭,直起身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向我遞來。"這兩萬貫是家父的一點敬意,他希望能夠介入織田家的物資調度工作。"
"他有這番心意很好,我一定會代爲籌劃!"我接過了那張紙片,這是慣例沒必要客氣。"你替我轉告他:在方便的時候請到京都來一趟,我親自替他引薦右大將!禮物請準備古董茶具,他喜歡這個。"既然要做,就索性作得體體面面。
"謝主公提攜!"神谷師元是個機靈的傢伙,進入角色非常之快。其實現在織田家要在九州籌集的物資種類非常之少,幾乎沒什麼利潤可言,只是織田家統一天下的趨勢已經隱隱顯露,對於大商人來講及早聯繫還是非常必要的。
"說到這裡,我倒是忘了向您恭喜!"恩斯特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喜形於色道:"您這次一舉掌控了堺町和石山的控制權,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有了這兩個聚寶盆,我想您很快就是全日本最富有的人了。今後還請您多多照應!"
"我們是老交情,這話不需要說!"我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實際上什麼也沒有答應。畢竟我現在的身份不同,不可能爲了他把葡萄牙人和英國人全都轟出去,當然一些"小照顧"還是可以的。"對於堺町和石山的交易我有個一攬子方案,過幾天會召開一個茶會作出說明,聽取意見。屆時請你一定參加,這有關各方在利益上的分配!"
"我一定準時出席!"他的眼睛裡冒出了一閃一閃的金光。
"另外有件事情,我想預先提個醒!"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主意,這方面他倒是可以給我點兒配合。"我想你現在就可以和國內聯繫,在日本,目前是堺町先建一所教堂!"
"這個……我們通常是不把生意和傳教混在一起的!"他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是的,這個我知道!"我故作神秘的說道:"堺町在不久之後會劃出部分區域交給歐洲人居住和開設店鋪,那時如果你們沒有自己的教堂會很吃虧的!"
恩斯特啊了一聲如夢方醒。
看着他的表情我暗自得意,也許在支持那個與八郎建立了日本人主持的舊教教堂後,還可以考慮猶太教堂和清真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