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一聽這話咋說得這麼難聽呢,抱着手裡的三八大蓋嘩啦一拉槍栓,大聲朝着大梅小姨說:“要是沒人殺鬼子,我看你也不敢出門到我們高家峪來,就憑你長得和天仙似的,早讓鬼子搶進炮樓了!”
大梅小姨一看金鎖擺弄着一杆嶄新的洋槍,嚇了一跳和大梅說:“你看你,這是相中的啥人家!家裡不光窮沒啥值錢的東西,還一個個舞槍弄棒的,將來你能擔得了這份心,受得了這份清苦?”
金鎖大奶奶越聽越不愛聽:“金鎖,送客!我也是中國女人,但是敢進鬼子據點殺鬼子。我終於明白爲啥鬼子這麼狂了,有些人腰桿子不硬啊!俺金家人雖然窮,但骨頭硬,我就不信俺金貴還找不上媳婦了!等俺孩子養好傷,他這樣的抗戰英雄要找媳婦,上趕着來我們家提親的姑娘家多的是!”
大梅的小姨一撇嘴:“俺倒要等着看你們娶一個啥樣的女子來,反正我們大梅不進你們家門。”說完話硬拽着大梅匆匆走了。
大家悶悶地回到屋裡,只見金貴將頭後仰到了身後的被子上,緊閉雙眼,兩行熱淚順腮而下。
大梅的離去傷透了金貴的心,金貴在炕上越來越躺不住,就讓金鎖把一把大鐵錘放到他跟前。金貴吃飽了沒事就舉着大鐵錘上上下下地練臂力。金鎖看着二叔每次在炕上練得大汗淋漓,渾身溼透就心疼二叔,勸二叔悠着點兒練。
“二叔,您別練得太猛了,別再把頭上的傷口撐開了。”金鎖說。
金貴用手語表示要早點站起來,要不自己殘廢在炕上不光連媳婦都找不上,還要拖累家人。
金貴最後的一個手勢把金鎖嚇得不輕快。金貴比劃着如果他老是站不起來失去勞動能力,就要上吊自盡。
晚上,金鎖悄悄地把金貴比劃的事情和爺爺說了。爺爺眉頭一皺:“鎖啊,你把你二叔身邊的剪刀、菜刀之類的鐵傢伙和繩子之類的都拿遠點,別讓你二叔一時想不快真尋了短見。大梅的事情對你二叔來說肯定有些接受不了,咱大家都得多疏導體諒他。”
金鎖默默地點頭答應,他是從心眼裡擔心二叔再出啥事情,誰不希望自己的叔好好的呢!
金鎖剛要出屋門,娘大嫚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邊走邊喊:“爹,咱家裡招賊了,豆子每天都少不少呢!”
說話間,大嫚拎了一大箔籮豆子進來。
“大嫚,沉住氣,和我說說咋回事?”金鎖爺爺問。
“這幾天每次咱家賣豆腐換回來的豆子,剛進家時都是足金足兩的,有時候甚至要多出一二斤來。但是第二天我就發現豆子斤兩少了呢!”大嫚疑惑地說。
“你們平時把豆子放到廚房裡嗎?”金鎖爺爺問。
“我們都是把豆子放到我和金龍住的廂房裡,在廚房裡雞刨狗哆嗦的俺可不放心。” 大嫚回答。
“金鎖,爺爺領你看鼠路去,咱家的豆子被老鼠盯上了。”爺爺說。
爺爺領着金鎖,來到廂房門前,低頭看了看門檻完好,又進屋關上門發現門檻和兩扇門之間的縫隙也算嚴密。爺爺搖搖頭,又領着金鎖到了南邊的一扇窗戶前,只見窗框一角的木頭已經被老鼠咬出了一個大圓洞來。金鎖爺爺用菸袋桿兒一指那個洞口說:“好傢伙,這些賊個頭還真不小,咬的鼠洞這麼大,最大的老鼠估計快攆上貓一般大了,它們偷起豆子來可不含糊。金鎖,去拿幾塊碎石頭來,使勁砸進洞去,把老鼠的路堵住。”
鄉下的孩子平時見老鼠見得多,知道老鼠的牙齒很厲害。金鎖就找了些堅硬的青石塊,用錘子砸進洞裡,把鼠洞牢牢地堵嚴實了。
當晚,金鎖爺爺又囑咐金龍和大嫚睡覺時一定要關好門窗,警惕老鼠再進屋偷豆子。
後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大嫚沒再吆喝豆子少。大約一個集空後的一個清晨,金鎖聽見娘在廂房裡大罵:“可惡的老鼠,咋又進來了!俺全家忙活一天才賺七八斤豆子。你們到好,還得讓俺每天給你們上貢。偷俺家的豆子不要緊,還給俺豆子里拉上這麼多老鼠屎,俺咋挑乾淨啊!”
“娘,別生氣!俺有辦法,我再找找老鼠是從哪裡鑽進來的。”金鎖安慰娘。
金鎖仔細查看了窗戶、門檻、門板都沒有老鼠洞。金鎖納悶地搖搖頭:“娘,我去翠花家借她家的花貓過來,讓它晚上給咱站崗。”
晚上,金鎖和爹孃擠在廂房的炕上睡。翠花的花貓也被他抱進了廂房裡,金鎖盼着晚上能看一出貓捉老鼠的好戲。爹和娘勞累了一天,很快都鼾聲四起沉沉地睡了。丑時剛到,金鎖忽然聽見屋樑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金鎖把大花貓輕輕放到炕底下,眼看着它機敏地向屋樑下一捆豎着的高粱秸稈撲去。
金鎖心裡那個樂啊,盤算着花貓快要得手,突然傳來花貓的幾聲慘叫和一連串老鼠的叫聲,接着花貓跑回來一下撲進金鎖懷裡不敢動彈了。金鎖急了,這是何方妖怪把貓都打敗了,跳下炕生氣地把自己的兩隻棉鞋朝高粱稈附近猛砸過去,只聽“哐哐”兩聲響後,又傳來幾聲老鼠吱吱的叫聲,接着聽着老鼠們上了房樑逃走了。
這時金龍和大嫚聽見動靜都醒了,點着豆油燈一看嚇了一跳,只見花貓的前腿被老鼠咬了一口,正在往外流着血呢!可憐的花貓藏在金鎖懷裡嚇得低着頭,蜷着身子,不敢動彈。
“好大的老鼠,竟敢咬貓,還能讓它成了精!金鎖想辦法消滅它!”金龍忿忿地說。
爹,咋辦?你下命令。
明天咱倆上屋頂,先把鼠路摸清楚,看它們是怎麼進屋的。
第二天,金鎖抱着大花貓給翠花送了回去。翠花聽說自己家的貓被老鼠咬了,吃驚地搖着頭不敢相信,直到金鎖指着花貓腿上的傷讓她看了纔信。
“金鎖,你家裡開豆腐坊,糧食多就是容易招老鼠,看來你家的老鼠快成精了。我原來打死過一隻二三斤的大老鼠,身上的毛都紅了。一般的貓還真是對付不了它。”翠花娘和金鎖說。
大娘,那你是咋消滅它的?
那時候,我和你大爺剛成親,還沒有你趙海哥和翠花呢!那隻紅毛老鼠,大白天的就進家裡來偷小雞吃。被你大爺看見後飛起一鏢,正中鼠頭。那老鼠頭上插着飛鏢還想過來咬人,被我掄起钁頭一钁頭砸死了。我估摸着它的長度,和咱家現在這隻花貓不相上下。
金鎖嘆了口氣:“大娘我不會飛鏢,倒是有鋼槍,但是晚上這麼黑不好瞄準呢。”
“傻女婿,丈母孃教你一招,你就能和翠花降了它們!”金鎖和翠花連忙上前聽仔細傾聽,然後不住地點頭稱是。
金鎖回家後,也沒和爹商量就自己順着木梯子上了屋頂。金鎖仔細觀察了一下,在屋後屋檐石和屋頂上苫的麥秸之間,被老鼠們掏了一個大洞。
金鎖從洞口往屋裡一瞅,看見洞口下恰好就是屋樑,屋樑下又正好豎了一捆高粱秸稈。老鼠進了洞,順着屋樑和高粱秸稈很方便就能下到地面上。幾天的工夫,老鼠們已經把鼠洞擴得又圓又直。金鎖從心裡禁不住佩服老鼠的偵查能力和掏洞的本領,看來老鼠天生就是掏洞的“大工”。
金鎖站在屋檐石上,喊翠花把錘子和石頭遞上來,又把鼠洞堵嚴實了,才轉身下了屋頂。
金鎖依着翠花娘的吩咐,開始在自己住的小南屋裡開始搞“秘密工程”。
天暖和了,大奶羊和金鎖同居的日子也結束了。出了正月,金鎖就開始讓大奶羊在羊圈裡過夜。說實話,金鎖和奶羊同居一室的日子真不好過,羊身上本來就有股羶氣味,再加上有時候大奶羊還把羊屎蛋也下在屋裡,那股味道就更難聞了。但是金鎖爲了小虎子能天天喝上羊奶,這些事情他能忍的就都忍了,沒和任何人抱怨過。
天氣轉暖,屋裡的異味越來越大。金鎖揮着钁和杴把屋裡的土整個兒刨下去了大約一紮左右,又讓翠花幫忙把挖出來的土擡到了羊圈裡,屋裡的氣味纔開始正常起來。
到了擡最後一筐土的時候,翠花正蹲在地上整理擡筐上的繩子,金鎖這小子又不老實了,趁機從後面樓住了翠花。是年翠花19歲,金鎖18歲,倆人兒都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時候。翠花一回身撲在金鎖懷裡,倆人正甜蜜地擁吻,金鎖還喃喃細語着:“謝謝你翠花,又幫我來幹活路。”
翠花用深情的一吻堵住了金鎖的嘴。愛情就是這麼甜蜜,就是這麼讓人目眩神迷,兩人深請擁抱着,卻被小丫頭一聲清脆的叫喊打破了:“哥,你咋欺負俺翠花姐,你要把她摔倒嗎?我要叫咱娘來了!”
金鎖回頭一看小丫頭正忽閃着大眼睛生氣地盯着自己呢!大有要爲翠花爭氣的氣勢,慌得不知道咋回答好。還是翠花激靈,過去一下把小丫頭抱進屋裡來:“小丫頭,我是不是你哥的媳婦兒?”
小丫頭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剛纔和你哥擡土呢!一不小心差點兒摔倒,是你哥一下把我抱住,我纔沒磕破頭呢!你哥沒欺負我,這事情你別和咱家裡人說行嗎?”翠花盯着小丫頭的眼睛說。
“姐,娘和俺說了,等你和俺哥拜了花堂,俺就得改口叫你嫂子。娘和奶奶還都誇你會是個好媳婦呢!俺聽你的,不和別人說!”小丫頭說完話,蹦蹦跳跳地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