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悶悶不樂地邊走邊嘆氣,但他沒忘記爺爺的囑咐,出門時腰帶上別了把鋥亮的柴刀,左肩背了把土槍還把火藥葫蘆裝滿掛在了槍栓上。走到村頭,翠花和三壯趕着羊羣已經在南河邊等着他了。翠花拿了把鐮刀,三壯也揹着把土槍在前面晃晃悠悠。這幾天狼羣鬧騰得太厲害了,大人們都長了戒備,囑咐小羊倌們,遇上狼羣先保命再說。就算狼把羊都咬死了,人也要好好地回家。孩子們嘴上應着,但心裡誰也不願意自己的羊兒被狼吃了,都想盡力保護住自己的羊羣。
翠花看見金鎖走路有點晃:金鎖你喝酒了嗎?咋看着像個酒鬼?
“可不,俺昨天去房老先生家喝了一斤多白酒呢!還把四個大人都陪得喝睡着了,這不今天腦瓜兒還不靈便呢!”金鎖牛哄哄地說。
“你別守着人家翠花裝英雄吹牛,整天就弄些別人沒見過的吹,你喝這麼多酒誰見了?”三壯調侃。
三壯你不信可以,翠花你回頭問問滿意的爹和娘吧!我們三個一起去橋東村給我額叔提的親。三壯你小子要是不服,改天咱從家裡偷出一罈子酒來,咱一碗一碗地對着喝,你敢嗎?
翠花白了一眼金鎖,還知道從家裡偷酒,你長能耐了啊!
對了,我問問你,給額叔提親家裡準備的啥禮物?
“上次小叔打的母狼皮送去了,這不後天還要再挑兩隻羊送過去才能換庚帖呢!”金鎖鬱悶地說。
“翠花有點生氣,你看你們男的娶媳婦就心疼這點東西。人家家把一個大活人嫁到你們家過日子,爲了擋街坊的面子收這點東西你們還嫌多!我告訴你金鎖,等我過門的時候,你也必須給我爹弄張狼皮褥子,再加上10只羊,要不我就不和你拜堂成親。”翠花一甩皮鞭不搭理金鎖,趕着羊羣頭裡走了。
三壯哈哈大笑,金鎖都是你的這張臭嘴惹的禍吧!
金鎖咧着嘴苦笑着:“三壯,10只羊我不愁。我這幾年好好放羊就是了,再有三年我十八,給她攢夠20只羊我都沒問題。但是這狼皮我去哪裡弄啊!”
哥們兒,咱肩上這是燒火棍啊!咱兩條槍還怕宰不了一隻狼,還有三年呢!我保證陪你殺只狼。
你不知道狼身上的滲人毛有多厲害,離我10丈遠我身上的汗毛就能豎起來,渾身還害冷。那狼嘴裡的獠牙更厲害,像刀子一樣鋒利尖銳,哎呀!不說了,我咋越說越害怕!
金鎖擡眼一看,天色有些陰沉,翠花已經趕着一羣羊走進了蠍子溝裡面。
“翠花、翠花快回來,咱今天不往深溝裡鑽。”金鎖喊起來。翠花還在和金鎖鬥氣,哪裡聽得進金鎖的呼喊,漸漸得看不見身影了。金鎖一甩皮鞭和三壯趕着羊羣急匆匆地追了進去。
蠍子溝顧名思義這條溝裡盛產蠍子,裡面人跡罕至。由於溝裡石頭多土少,所以鄉親們一直也沒有進去開荒耕種。裡面草木茂盛,草多林密倒是一個放牧的好地方。天氣晴好的時候金鎖和翠花等小羊倌都喜歡進去放牧,半天的工夫羊羣就能吃得腰粗肚圓起來。但是今天天色陰沉,一絲不祥的預感涌上金鎖的心頭。
“三壯你帶火鐮了嗎?要是有狼咱保護翠花誰都不許跑,你敢嗎?”金鎖問。
“誰跑誰孬種,你以爲就你金家人敢殺狼、殺鬼子。俺老趙家的人也沒熊貨,放心,咱仨一塊來也得一塊出去。”三壯有點不高興了。
好不容易追上翠花,翠花的氣也消了,正在一顆棗樹下摘棗吃呢。看見金鎖和三壯過來,故意拍着鼓得滿滿的褲兜說:“你們看我摘了這麼多紅棗。你們也多摘些,晚上咱回家熬紅棗粥喝。”
“翠花,咱今天不許再往山溝深處走了,現在狼災鬧得正厲害。我和小叔又殺了狼,爺爺說,狼會記住咱家人和牲畜的氣味,會來報復呢!他還說狼要是不報復就不叫狼了。咱回頭出蠍子溝,去外面放羊吧!”金鎖一本正經地說。
翠花被嚇着了:好、好,咱這就往溝外走。
金鎖一低頭,喊了一聲不好,指着地上一坨狼糞說:“你們看有狼糞,還鮮着呢!說明有狼剛纔還在這裡。”
三壯和翠花一看果真是一坨狼糞,橫在三人眼前。三壯用一根樹枝一扒拉見狼糞裡還夾着許多白骨,嘆了口氣:不知道誰家的羊又倒黴了。
一陣陰風吹過,三羣羊不由自主地聚在了一起,不安地咩咩叫起來。金鎖和三壯端起槍來,警惕地望着四周。
“三壯你的火藥葫蘆裝滿了嗎?”金鎖問。
“裝滿了。”三壯說,咱得趕緊撤了,此地不宜久留。
撤不了了。你們看,順着金鎖的手指的方向,翠花和三壯往溝口一看。只見山谷兩邊的埡口上一邊已經站了一隻灰狼,威風凜凜地守住了出口。
“娘啊!嚇死俺了。咋辦金鎖?”翠花嚇得哭出聲來。
“不能哭,不能被它們嚇到。要是被它們看到咱嚇傻了,很快它們就能衝過來。它們跑得像旋風一樣,咱可擋不住。咱得想辦法先唬住它們,再想辦法。”金鎖咬着牙裝作鎮定地說。
“長尾巴郎啊!長三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把娘扔到牆頭上,將媳婦抱到炕頭上。”三壯忽然大聲唱起山歌來,歌聲在山谷裡迴盪,金鎖往後一看,後山上的幾隻狼聽見歌聲反而停下腳步來不敢往這邊攆了。
“唱!翠花快唱!後面的狼止步了。”金鎖吩咐。
金鎖的腦瓜兒在飛速旋轉,這裡離村莊太遠,無法呼叫援兵。自己和羊羣在溝底,狼羣可從四面八方衝過來,三人腹背受敵會很快戰敗。金鎖忽然想起老鷹崖下的山洞來,心生一計,指揮翠花和三壯:快趕着羊羣進老鷹崖下的山洞。進了山洞,洞口極小,咱仨守住洞口,狼羣拿咱沒轍。只要咱守到天黑,大人們見咱還不回去,一定知道咱遇見狼羣了,咱點着一堆火,援兵即到。
翠花和三壯趕着羊羣,裝作大搖大擺的樣子,還不忘戲耍狼羣,時不時端着槍朝野狼瞄準,嚇得野狼轉身就往草叢裡躲。幸虧這羣狼的頭狼腿傷還沒好,另外幾隻狼身上還有鐵砂子打的傷口也沒痊癒,對槍心懷忌憚,故一直沒敢發動攻勢。
金鎖和三壯小時候捉蠍子時,躲雨進過老鷹崖下的山洞,很快就到洞口了。翠花一指洞口,羊羣早被野狼嚇得快尿了。它們也早看到了虎視眈眈的野狼,幸虧孩子們的歌聲給羊羣壯膽它們纔有條不紊地鑽進了山洞。
金鎖看見羊羣進了洞,指揮翠花和三壯:翠花快找柴禾點火,狼最怕火,快!三壯趕緊和我搬石頭堵洞口,咱把洞口堵得越小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