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上來揍了金鎖的屁股一巴掌,“你這個小白眼狼,就聽你丈人爹的,光顧着自己找不上媳婦,你沒看你爹爲難的成啥樣了。”金鎖一看爹果真擰着眉頭,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哥,要不咱回家和爹孃再商量一下吧。”金貴問金龍。
“走,回家後咱再好好商量商量!”金龍一揮手說。
路上不斷遇到上山種地的鄉親,鄉親們都紛紛議論,不把金鎖三爺爺葬進祖墳,把骨灰抱回來就對了。
一行人抱着金鎖三爺爺的骨灰又回到家裡。剛進門時金鎖看見三奶奶正在和娘有說有笑地逗小丫頭玩呢。看見金龍等人又抱着骨灰盒回來後,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她急切地問:金龍,昨晚說好了的,你們怎麼又把你叔的骨灰抱回來了?
金喜說:“嬸,金鎖未來的丈人爹聽說我叔要進祖墳不願意了,截住我們。說不能讓翠花將來拜祭一個當漢奸的老祖,還說要讓翠花和金鎖解除婚約。”
三奶奶一聽這話,臉色一黃說了句:“我可不能再讓這個老東西的喪事攪了孫輩的婚事,我還是把他再揹回青島,扔進海里算了。”說完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沒氣了。
金貴和金喜一看自己曾經的養母倒在地上了斷氣,她畢竟對自己有10來年的養育之恩,倆孩子一塊兒撲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捋胳膊的捋胳膊,也不喊嬸子了,嚎啕大哭叫起娘來。
這下老金家亂套了,金鎖大奶奶倒了一碗白酒給三奶奶噴在臉上也沒反應。金鎖奶奶急了拿了一根繡花針狠狠地扎進三奶奶的人中還是沒有一絲反應。金鎖爺爺急了,拽過兄弟媳婦的手腕,一試脈搏說了句:“完了,我兄弟死了,我兄弟媳婦也沒了。”家裡人一陣大哭,哭聲引來了衆多的鄉親們。高族長也顫顫巍巍地來到了金鎖家。
金鎖爺爺向高族長詳詳細細地說了事情的經過。高族長說:“這是個有情誼的女人,她完全可以把金三的骨灰灑進海里,然後和你們斷了音信在青島生活。她能抱着亡夫的骨灰,一個人千里迢迢變賣家產,一直尋你們尋到山裡來。還替夫央求你們安葬丈夫的骨灰,在這個戰亂的年代,這個女人很了不起。她孃家沒人,丈夫又死了,膝下又沒有一個子女,她把亡夫的弟弟和弟媳,侄子,侄女視作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來投奔你們,太讓人可憐。我作爲這個村裡的長老,請你們善待金三媳婦,請你們處理好她的後事。”
金鎖爺爺回答:金貴和金喜曾經過繼給她,隨她生活了10來年,有養育之恩。我就按他倆親孃的待遇厚葬了她,請族長放心。翠花的爹和娘也在幫忙辦喪事的人羣裡,聽了這番話羞愧地低下頭。翠花哭着跑過來,摘下腕上三奶奶送給她的銀鐲子給三奶奶戴在手腕上。哭着喊:自己對不起三奶奶,今晚上要和金鎖給她守靈。
金貴本身就是木匠,出門花高價買了街坊一棵大桐樹回來,和金喜擺開架勢解起了木頭要給三奶奶打一口上好的棺材。翠花爹和娘心裡很難受,覺着對不起老金家,就叫着金龍和一幫鄉親帶着工具去墳地修墳去了。
大夥商量着把金鎖三爺爺和三奶奶葬在一起,埋在大爺爺旁邊,讓他們三個有空在一起經常說說話,讓金老大也能好好教訓、教訓金老三。
夜深了,金鎖是孫子,按祖上規矩,大人們辦喪事勞累了一天要休息,守靈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他的頭上。翠花論說沒過門不用過來守靈,但她覺着三奶奶的死和自己有關,心裡悔恨得很;再加上三奶奶待她不薄,初次見面就送給她貴重的銀鐲子,心裡更過意不去,所以主動過來陪金鎖守靈。
子時到了,外面漆黑一片,三奶*邊的一盞豆油燈忽明忽暗,好像隨時能被風吹滅的樣子。金鎖跪在三奶奶的屍首旁,怕燈滅了翠花害怕,不時起來去添點兒豆油。外面夜貓子叫也好,不時有陰風吹過也好。金鎖和翠花真是一點兒也不害怕。他倆覺得三奶奶是個好人,活着時拿他倆好,死後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他們。
剛纔還和風細雨的天氣,忽然響了一個炸雷,接着暴風雨忽然來了。一道閃電閃過,一隻家貓受驚後忽然竄進了屋裡來,一下蹦到了三奶奶的臉上,把三奶奶臉上的蒙臉紙給碰了下來。豆油燈下,三奶奶臉色蠟黃地靜靜躺在靈牀上一動不動。金鎖趕快把掉在地上的蒙臉紙拿起來,輕輕地給三奶奶又蒙在了臉上。
金鎖輕聲說:“翠花,你去大奶奶那屋炕上睡會兒吧!免得在這裡害怕。”
翠花和金鎖都明白,鄉下有個傳說:人死時有時胸中還殘留一口氣,如果被貓狗鼠什麼的衝了就會假復活,動物靈魂附體到屍體,就會詐屍。但是這一口氣完全不能支撐起生命,只會讓復活的屍體野獸般的亂咬。最後那口氣累出來倒地,纔算徹底死了。
金鎖和翠花經常聽大人們講這種恐怖傳說,沒想到今天他倆守靈也碰上了這種情況。
翠花說,俺不走,越是這樣俺越要陪着你。金鎖聽了很受感動,倆人乾脆坐了起來,手握着手坐在靈牀邊。
忽然,翠花說:“金鎖你看三奶奶臉上的蒙臉紙,好像在動呢!”
金鎖一看:沒有啊!是風吹的吧!紙太薄,風一吹紙肯定要動。一夜相安無事,終於雞叫頭遍了,金鎖長出了一口氣。金鎖知道,雞一叫,四處遊蕩的鬼魂就要回陰間了。這時,翠花又喊金鎖:“你看、你看三奶奶臉上的紙又動了。好像是奶奶喘氣頂上來的!”
金鎖有點煩了和翠花說:“讓你回去你不回去,光在這裡疑神疑鬼地嚇唬人。”翠花委屈地哼了一聲,不搭理金鎖了。
天亮了,送葬的隊伍要動身。金貴把金老三的骨灰盒輕輕地放在嬸子的懷裡,大家把金鎖三奶奶一起架到了厚實的棺木裡。村裡掌管白事的趙爺爺喊了一聲:要起靈了,大傢伙準備擡棺!只聽梆、梆、梆幾聲,幾顆釘子落下,棺材封棺後被八個壯漢一起身擡了起來。
金英聽說嬸子要發喪也帶着大丫頭小月和小丫頭桂花從東山村趕了回來,加入到了送葬的隊伍裡。金家人的送葬隊伍出發了,鄉親們都聽說了金鎖三奶奶的故事,都覺得這個女人有情誼,值得人尊敬,延路紛紛給她撒着紙錢。
翠花這一路上哭得最傷心,她一直認爲是自己害死了三奶奶,就跑到棺木前大聲地喊起了三奶奶。突然,在翠花喊了三聲三奶奶之後,翠花聽見棺木裡隱約傳來了三奶奶的答應聲。翠花又使勁喊了一聲:三奶奶!在衆人的哭聲裡,她把頭貼在棺木上,真的聽見了三奶奶的答應聲。
翠花像瘋了一樣,跑到隊伍前,跪在擡棺人的面前,喊:“叔叔、大爺們你們停一停,三奶奶沒死,剛纔她在裡面答應我呢!”擡棺的鄉親們憐憫地看着翠花,都覺得這小閨女是難過得瘋了,出現幻覺在這裡胡言亂語呢!
最前面的一位鄉親喊起來:翠花娘,把你女兒架走,這孩子在說胡話吧?我們擡着棺材這麼沉,擋着我們幹啥!
翠花娘趕緊過來把翠花拉了一邊。翠花着急地對着金鎖喊:金鎖你快去喊,三奶奶真沒死,她剛纔真答應我了!
金鎖看着翠花着急的樣子,不像說假話,於是就跑到又被擡起來繼續前行的棺材下大喊了幾聲:三奶奶。果真金鎖聽見裡面隱約傳來了三奶奶的呼聲:金鎖,三奶奶還活着呢!
金鎖也急了,跑到擡棺的隊伍前,跪在地上不斷磕着響頭,請擡棺的漢子們停下來。金鎖由於用力過猛,地上又剛好是塊石頭,幾個響頭磕下去,額頭上鮮血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擡棺的叔叔大爺看見這情景都心疼金鎖,把棺木放在地上,頭前擡棺的兩位趙姓叔叔,上前拉起金鎖來勸金鎖:“人死不能復生,”讓金鎖接受這個現實。
忽然,真真切切地棺木裡傳來了幾聲聲響,果真是金鎖三奶奶在裡面開始踹起了棺材板。人羣中不知道誰說了句:不好了詐屍了,快跑啊!
擡棺的衆人,都被棺材裡的動靜嚇懵了,聽見呼聲後撒丫子全跑了。只有金家人沒跑,全圍到了棺木前。
好在,棺材還沒擡出家門有多遠。金貴穿着孝子服,飛一樣地跑回家,邊跑邊喊:我嬸子沒詐屍,我嬸子根本不會死。
金貴拿來木匠箱和金喜拿起平鑿插進棺材縫。用錘子慢慢楔了進去,隨着棺材面板逐漸升高。三奶奶在裡面喊:“孩子們,別害怕,我是一口氣沒上來昏死了過去。我不是詐屍鬼,你們看我的舌頭在嘴裡好好的,詐屍鬼是要把舌頭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