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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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寶寶之母扔的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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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候舊宅招了賊,好在要緊東西不是叫謝逢春帶去了京,就是收入了庫房,只丟了祠堂裡那些銀製燭臺,並一隻銅香爐,通過來說也不上一百兩銀子。
東西雖少,總是招了賊,陽谷城的縣令凃文也自惴惴,只怕叫昭賢妃知道了不喜歡,只消在聖上跟前撒個嬌兒,自家仕途就要到頭。還是刑名師爺替他出了個主意,只說是:“雖侯爺不在舊宅,倒是那位馮憲馮先生,是承恩候長公子顯榮的岳父,他的話長公子多少都要聽從,只消侯爺與長公子不計較,昭賢妃娘娘又往哪裡知道?”
凃文聽着深覺有理,先往馮家走了回,與馮憲關門敘談了回,由馮憲親送至門口,凃文回身作揖,滿口都是:“老先生留步,老先生留步。”去時臉帶憂色,轉回來時已有了些歡喜,顯見馮憲是答應在謝顯榮前分說一二了。到底凃文不放心將自家的未來前程盡數託付在馮憲手上,親自寫了信,又厚厚備了一車子禮,命縣衙捕快押送了,親自送到承恩候府,務必要等承恩候給個回覆。這些事都做妥了,凃文才算鬆了半口氣,若是承恩候肯收下他的禮,這回的事纔好算徹底揭過。
(上接作者有話說)
又說凃文這裡遣了捕快往京中送信,高貴妃與陳淑妃兩支人馬也先後出了陽谷城,因知道彼此身份,一路上緊趕慢趕,只怕叫對方拉下誤了娘娘的事兒,一路上曉行夜宿迴護,在同一日裡先後回到京城。
陳淑妃雖在朝中沒個哥哥兄弟,然景和已領了實差,在六部走動,唯有晚間睡覺纔回未央宮,是以雖他的人較之高貴妃的人晚了半日到京,消息倒是他先收着的。
來回景和話的,正是那個白臉小子,身上穿着六品內侍服秩,走過來在景和麪前跪倒,將一路往陽谷城的所見所聞一一回奏,尤其餘二狗那番說話,更是說得詳細入微,又道:“奴婢已打聽得,那宋家也上京了,彷彿要在京中做些生意,許是承恩候叫賢妃娘娘教訓過,只是不肯出面,是以鋪子到這會子也沒開起來。
在京城開個小鋪子勉強維持生計決然不是宋家這等甘願送女兒爲妾的人家所圖的,自然是要打開門做生意,而在京中,這等官宦世家雲集之地,生意門臉兒越大後頭的勢力也就越大,國公侯爺不足爲奇,便是王爺也不少。宋家毫無根基勢力,如何開得起來。
景和側了臉,眼中波光閃動:“京中生意哪是這麼好插手的,便是承恩候自家要做生意也要掂量掂量,何況是妾的孃家,不肯出面也是人之常情,未必是賢母妃所言。只是咱們即知道了,也不好坐視不理,也算是爲賢母妃分憂了。”
小內侍聽着這位皇次子說起“賢母妃”三個字時,語聲格外和緩溫柔,彷彿口中含珠一般,想着他素日手段,心上生寒,將身子俯得幾乎貼在地上。
又說,高鴻那裡得着承恩候納的新寵原是要說與他兒子爲妻的,頓如瞌睡有人送了個枕頭一般,十分得意歡喜,立時叫徐氏遞了帖子請見高貴妃,如今宮務都在玉娘手上握着,徐氏的帖子自然就遞到了玉娘手上。
玉娘素指在徐氏的帖子上輕輕滑過,臉上露些笑容,對了身後側的陳奉道:“瞧瞧,來得可真快。”如今玉娘要尋陳奉說話,或是陳奉要轉告玉娘些事兒十分便宜,隨意指了一件事過來就行。且趙騰遣出去的人都是做過斥候的,自然比陳淑妃與高貴妃的人手腳輕便,早他們三日回了京,還有餘暇摸一摸陳淑妃與高貴妃兩系人馬的底。
陳奉從趙騰那兒得着確信,就指了一樁不大不小的事兒,親自來見玉娘,將高貴妃或陳淑妃許會藉着謝逢春納宋姨娘的事發難告訴了玉娘,又將兩張棉紙遞與玉娘,玉娘看了,信手撕成碎片,掀開釉裡紅雲龍蓋碗,往裡一扔,眼看着碧青的茶水將紙片浸潤溼透,墨水浸潤開如蓋碗外的雲龍紋一般,瞬間將整杯茶染得墨黑。
陳奉似沒看見玉孃的舉動一般,微微彎着腰,富家翁一般的臉上一如往常模樣:“這事兒若是鬧開了,侯爺的爵位怕是要動一動了,與娘娘您怕也有礙。雖侯爺做下這事時,娘娘已進了宮,真要攀扯起來,娘娘也要擔一個不嚴,倒是不太好求情的。”
謝逢春並不是玉娘生父,不過借他個名兒就償以侯爵,算上一算,也是謝逢春佔了許多便宜。如今因他行事荒唐,倒白送了那樣一個把柄與人算計玉娘,便是擼做白身也是他該受的,只是玉娘臉上到底不好看。
玉娘哪裡在乎這個,也知道陳奉倒是爲着她好,白說句罷了,就微微笑道:“勞內侍提點,我知道了。”陳奉聽着玉娘應承,也就依禮告退。
看着陳奉出去,玉娘方叫金盛,先將允了明日椒房探視的帖子用了印,交在金盛手上,徐氏赫然在第一張,又叫金盛往承恩候府走一趟,宣馮氏明日進宮。金盛領了玉娘喻旨先將那疊帖子交在司馬門前的太監手上,受了他們一番奉承,這纔出宮往承恩候府去。
徐氏遣來遞帖子的管事娘子也認得金盛,倒是盯了他幾眼,回在歸德將軍府先將帖子還與徐氏,又將昭賢妃跟前的內侍總管出宮去的事說了徐氏知道,徐氏聽着多少有些心虛,只怕玉娘知道了,到得次日進宮,看着給她們引路的太監神色如常,馮氏臉上也瞧不出異樣,又親與馮氏搭訕了回,馮氏也一樣客客氣氣地回了,倒叫徐氏心上忐忑,待要放心又不敢,可要真往壞處去想,也一樣不敢。
自從玉娘說了一句話,謝顯榮與謝逢春父子便順着她的意思將月娘送回陽谷城,馮氏見着玉娘,再不敢拿她當着小姑子玉娘看待,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比君前奏對也不差着什麼。見禮完畢,玉娘賜坐,馮氏也不敢坐實了,只挨着半邊,恭恭敬敬地道:“娘娘召見妾,可是有什麼要緊的吩咐?”
玉娘道:“父親納了新寵,嫂子爲何沒與我細說過。”雖是語聲和緩,可“爲何”兩字就有質問之意,馮氏聽着玉娘這句,再坐不住,立時站了起來,臉上漲得緋紅,囁嚅道:“那事兒原是父親糊塗。”玉娘聽了,微微笑道:“這樣腌臢的事也難怪嫂子開不出口,便是我也說不出的。只虧得我聽說了,不然叫人問到臉上來,我可怎麼答呢?”
玉娘說話素來輕柔和緩,慢條斯理,這篇話也絲毫不見動怒,可馮氏只覺得臉上熱LA辣地掛不住,腿間一軟竟是跪倒在地請罪:“妾等糊塗,給娘娘惹事了,娘娘恕罪。”
在陳奉轉述趙騰的人探查所的時,玉娘便知道這回是真有了麻煩。宋巧兒之事即事發,只怕宋家也要叫人盯上,若是把重利許與宋家,這樣的人家反咬一口也是做得來的,到時說謝逢春見色起意,挾勢威逼宋家嫁女,謝逢春就是個說不清,可要驅除宋家,這時怕也晚了。高貴妃與陳淑妃都曉得了這戶人家,無論是宋姨娘有個三長兩短還是宋家出了事兒,只怕就有個殺人滅口的罪名等着。
以玉孃的計算,若是自家來做這樁事,便是先將事傳揚開去,待得事發後將宋家一家子殺盡,好生按個殺人滅口的罪名在謝逢春頭上。到時謝逢春作爲昭賢妃生父做下這等喪心病狂的事,她昭賢妃豈能清白無辜?將宮權交出都是輕的,便是乾元帝再寵她,總要降了她的份位,再殺了謝逢春以堵悠悠衆口。往後便是要寵她,也要掂量着前朝了。以皇次子景和與陳淑妃的心胸手筆,大半計算得到這步。
玉娘雖怪着馮氏這回誤了大事,可正是要用她的時候,也不好很怪她,便道:“起罷,這事兒原也不能全怪着你。”馮氏到底愧疚害怕不敢起身,還是玉娘說了第二回,才勉強站起身來。
玉娘深知宋家即做出這等不要人倫廉恥,連累家中其餘女孩子前程的事,自然有所圖,又問:“自我們到京,宋家可有來過?”
這事兒馮氏倒是知情的,原是謝顯榮與她說過,嗤笑了回宋家的無恥。馮氏便將宋巧兒之兄宋柯與宋巧兒的圖謀簡略着說與了玉娘知道了,又道:“娘娘只管放心,父親這回沒糊塗,不獨不答應,還將宋姨娘狠狠訓了回,連着半個月沒進她的房。宋姨娘在侯府唯一的依仗便是父親,看着父親這樣動怒,也知道害怕,再沒提過。”
玉娘微仰着螓首聽了,她倒是不擔憂謝逢春會答應,謝逢春爲人功利冷情,卻不蠢,宋家許下這等厚利,前頭又將個年輕美貌的女兒陪送了厚厚的妝奩塞與謝逢春做妾,就只指望與謝逢春借個招牌使?真是說與鬼鬼都不能信,謝逢春爲人也算精明,如何能答應。便他叫宋巧兒纏昏了頭,一時答應,謝顯榮也不能答應,倒是無妨。
只是高陳兩家便是不將宋家除了,只消引誘着他們一塊兒生意,宋家這等不要人倫廉恥的事兒都做得出,犯法的事未必不敢做,到時宋家載了,再使他們反咬一口,說是受着謝逢春主使,一樣是樁麻煩。
玉娘想在這裡,便將衛姨娘痛恨起來,臉上黃黃,不住咳嗽,除了她還有哪個!不想這衛姨娘倒是個能忍的,平素只裝個沉默寡言,叫人忽視了她。她那裡卻不聲不響地挖了這樣一個坑來。只是如今不好動宋姨娘,卻不是動不得她,便問道:“我到家晚,不知道衛姨娘性情如何,嫂子知道嗎?”
馮氏聽着玉娘忽然放過了宋家,沒頭沒腦地提起了平素隱形人一般的衛姨娘,自是一怔,不由自主地擡眼看了眼玉娘:上頭這位賢妃,何等樣人,商戶女出身,不到三年坐穩一品妃位,何等心機手腕,絕不能無端端地提起衛姨娘來。馮氏當即低了頭細細想了回,除着衛姨娘多病,咳疾常年不好之外,馮氏對着衛姨娘唯一的印象竟只是她在背後管四妹妹喊雲娘了,這樣一個人如何引得賢妃親自動問,想在這裡,馮氏竟覺得後心一冷,張大了眼看着玉娘:“可是衛姨娘有事?”
玉娘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嫂子不妨回去問問衛姨娘,在餘姨娘沒了後,她與餘姨娘的伯父說過些什麼。”
馮氏聽在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謝逢春與宋姨娘的事必定是她傳出去的,當時臉上也青了,把個帕子緊緊握在手中,咬牙道:“娘娘只管放心。絕不能放過這等吃裡扒外,毒如蛇蠍的東西。”
玉娘臉上這纔有了些笑容,又把馮氏看了看,才緩緩道:“至於宋家,我也有個主意,還要勞動大哥哥費心了。”就叫馮氏過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