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神醫心中惦記橘頌醫館的來歷,經過三日的深思熟慮,終於決定啓程回川內。
自然,裝着橘頌屍首的千年玄冰棺他是放不下的,索性將玄冰棺帶在身邊,一齊回川內。
京城到川內的路程極遠,便是日夜兼程,都要一個半月的時間。
偏他還帶着一口玄冰棺,趕車的速度就更慢了。
二十天後,纔到廬陽。
巧的是,廬陽王妃剛好病逝,廬陽王正繼續一副千年玄冰棺。
自然而然的,單身出行的張神醫就被盯上了。
廬陽王府的長史直接尋上張神醫歇腳的小院,指名道姓要買他手中的玄冰棺。
張神醫一聽長史的來意,頓時就黑了臉,他兩手負在身後,冷冷的看着那一臉真誠的長史,漠然的甩出兩個字來“不賣!”
“不賣?”長史聞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張神醫一眼,然後正色道,“你可知我是什麼身份,我家主子又是什麼身份?”
“管你什麼身份,我說不賣就不賣!”張神醫仍是一臉冷漠的看着長史,完全沒有半分多問的意思。
長史向來深得廬陽王的信任,就是王府世子對他都有三分好顏色,可以說,在整個廬陽,他還沒受到過這般疾言厲色的對待。
當下,也是冷了臉,不再跟面前的糟老頭客氣,而是直接從懷中摸出一張令牌,亮給張神醫看,道,“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想要這副千年玄冰棺的人是廬陽王!”
“廬陽王又如何!”張神醫嗤笑,“仗着自己王爺的身份就能強買強賣了嗎?”
“……”長史的確是第一次見這種完全沒有任何眼色,連王爺面子都不給的人,頓時臉色更差。
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想着,等回了王府,一定要好好告這老頭子一狀,再加玄冰棺的價格壓到最低!
再說王爺,他在政務治理上雖然再清明不過,平日裡也不見得會仗勢欺人,但是王妃卻是他的逆鱗,他百分之一萬的確認,就算是觸犯國法,王爺也一定會將這座玄冰棺搶回來。
這般想着,他也不再多說,甩手便轉身離開。
張神醫看着長史走遠,氣的吹鬍子瞪眼,再想到留在這裡太過危險,索性即刻便要離開。
另一邊,廬陽王府中。
長史進了靈堂,將張神醫不識擡舉的事如實說了一遍。
廬陽王聽完後,又是氣惱,又是心焦,氣惱心焦過後,卻是望着金絲楠木棺槨裡傾世絕美的王妃,不管不顧的甩手下令道,“你帶三百精兵和十萬兩銀票過去,無論如何,都要將那副玄冰棺拿下!”
“是,王爺!”長史得了令,接過廬陽王手中的令牌,轉身便退了下去。
他一出王府大門,便帶着精兵直奔張神醫下榻的小院而去。
不過等他到的時候,小院已經人去樓空。
“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帶領精兵的將軍一看這場面,立刻看向長史,急切的追問。
他是廬陽王一手提拔上來的將軍,平日裡對廬陽王最是感激,又因廬陽王將廬陽治理的極好,這感激之中更有敬佩加成……平日裡更是將廬陽王對王妃的寵愛看在眼裡,眼下王爺想要玄冰棺來保存王妃的屍身不壞,他自然要拼出全力來。
長史聽將軍這般問,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直接往院子外走去。
如他所料,在院子外的木樁上,果然看到一個小小的指示方向的箭頭,這是他留下的一個隨從給他的指示。
“往東!”照着指示的方向,他毫不猶豫的下令!
將軍沒有任何異議,直接帶着三百精兵並往東奔去……
一個時辰後,他們總算在城外二十里處將張神醫攔下。
張神醫聽到馬蹄聲響起,被攔住去路時,卻沒想到等在外面的竟然有這麼多人。
頓時,面色就變了。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長史一馬當先,和張神醫對上,然後昂着下巴說道,“如何,開個價錢吧!”
“我說了不賣!”張神醫盯着長史,咬牙切齒的恨聲道。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無情了!”說着,他轉頭朝身後的將軍使了個眼色,將軍會意,立刻招呼自己身後的精兵,“兄弟們,替王爺將玄冰棺帶回去!”
話落,跟在他身後的精兵已經如吃了亢奮藥一般,激動的衝了上去。
張神醫坐在馬車上,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冷冷的看着從哪遠處衝過來的精兵,眼中突然迸發出一股子狠意,在精兵衝上前的那一瞬間,猛地一揚袖子,下一刻一把粉末便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朝六個精兵撒去……
同時那些精兵皆不慎吸入粉末,然後立刻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這是怎麼回事!”將軍沒想到會出現這副場面,他一臉痛心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六個下屬,然後轉頭問長史。
長史也沒想到一個看似簡單的糟老頭子應付起來會這麼的棘手,當即也是陰沉了臉色。
他難堪的看着依舊站在車轅上的張神醫,問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藥王山張百草,你們可聽說過?”張神醫聽長史問起自己的名諱,他面色忍不住沉了沉,也知道以一己之力是沒有辦法對付所有的精兵的,乾脆報出自己的名諱,想着看能不能憑以往的名聲,將這些人壓一壓。
他不知道的是,廬陽王在廬陽王妃的事情上,從來都是沒有理智的。
所以這導致,眼下和他面對面的長史和將軍,也不會有退路。
因此,長史幾乎沒有猶豫多久,就直接開口道,“不管你什麼什麼神醫毒醫,今日你這副千年玄冰棺,我們主子都是要定了的……最多,看在你神醫的名頭上,給你十萬兩……你是賣還是不賣!”
“我說了,不賣!”張神醫也是毫不猶豫的否決,只是在否決後他的臉上更差了。
他已經做好了繼續戰鬥的姿勢,除非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否則保存橘頌的玄冰棺他是不會讓給別人的。
長史跟了廬陽王這麼久,也不是個笨人,看到張神醫這副樣子,就知道他根本不會妥協,不管他出十萬兩銀票,還是一百萬兩,他都不會妥協!
這般想着,他也不再跟他廢話,而是轉頭衝着身邊的將軍,一臉肅穆道,“王爺說了,不管如何都要講玄冰棺帶回去!”
“……既如此,那就只能硬拼了!”將軍沉默片刻後,看着站立在車轅上的張神醫,雙目血紅,一字一句的說道。
長史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將軍下令強攻前,若有所思的提點了一句,“他的藥粉似乎只能近距離攻擊!”
將軍沒有漏聽這句話,他眯了眯眼,又回想了一下張神醫方纔殺人的過程,然後點了點頭,衝長史道,“多謝長史大人提醒!”
說完,下一刻,他的目光變得狠辣至極,直接吩咐身後的精兵,“不必進貢,上弓箭!”
“是,將軍!”精兵們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們沒有一點兒退縮的心思,即便前面正躺着六具他們兄弟的屍首!
但作爲一個真正的戰士,他們的心中是有一個信念的,那就是……寧死戰死沙場,也絕對不退後一步。
精兵們全部換了弓箭,在他們將陣勢拉開的那一瞬間,張神醫的面色徹底的變了……
如長史所言那般,他的毒粉,只適合進貢,若是遠攻的話,那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就在他張開瞳孔正絕望的時候,將軍已經一聲令下,。
下一刻,箭矢如雨一般的朝他飛來,張神醫躲避不及,轉眼之間,胸膛上已經中了十幾箭。
將軍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他沒有再讓人放箭,而是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待張神醫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才讓身後的精兵上前查看。
兩個精兵領了名命,並排朝前走去,他們兩人一個彎腰試探張神醫的呼吸,一個試探他脖頸上的動脈。
確定沒有任何跳動後,兩人直起身子,回頭衝將軍和長史道,“兩位大人,他已經斷氣了!”
長史和將軍不約而同牽了牽脣角,兩人同時下馬,正要朝前走來檢查玄冰棺,這時,卻見之前檢驗張神醫的兩個精兵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緊跟着,七竅流血而死……
這一幕太過驚悚,長史和將軍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悚和釋懷。
驚悚的是,張神醫的本事實在太過逆天,釋懷的是……幸虧他們但是沒有再提買玄冰棺,而是直接動手射殺。
他們不敢想象,若是張神醫心機深沉一點,虛着答應脈玄冰棺,然後回頭卻給整個王府下毒,再將玄冰棺搶回去……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影響。
清醒時,他如今已經死了,就算屍體有毒,他們挖坑將他埋了也便罷了……
這樣想着,兩人繞過張神醫,又朝栽有玄冰棺的馬車走去。
兩人也沒敢上馬車,而是直接用刀劍將馬車四周削掉,然後再喚精兵上前將玄冰棺從車上擡了下來。
玄冰棺落地後,兩人也看到了躺在玄冰棺中的橘頌。
“這……這女子怎麼辦?”將軍似乎沒想到棺中會有人,轉頭向長史討主意。
長史聞言,彎腰探了下棺中女子的呼吸,然後淡淡道,“既然已經死了,那就和神醫葬在一起吧!”說着,便吩咐身後的人就地挖坑,直接掩埋兩人屍首。
精兵的動作極快,長史剛一下令,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就挖出兩個深坑來,然後將張神醫、橘頌,還有死去的八個精兵都放了進來,再埋起來……順便將路面恢復原狀。
做完這一切,長史徹底的鬆了口氣,然後又讓人將玄冰棺擡到了他們帶來的馬車上,一行人返程而去。
回到王府,長史以爲廬陽王會多問幾句,但是廬陽王什麼都沒有問,也沒有再提起那十萬兩銀票的事,而是第一時間讓人將金絲楠木棺槨換成了千年玄冰棺!
張神醫的死就像一陣風一樣,在廬陽,什麼動靜都沒有掀起來。
而川內,橘頌醫館中,橘頌還在等待,等她的師父聽到訊息來找她,她也好知道師父的近況。
不過,這等待卻一直沒有結果,到了最後,她的心裡幾乎都絕望了……她想,是不是師父已經忘了了她,是不是,她已經成了一個徹底的死人,成了一個過去式……
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兩年。
兩年後的一天,她又接診了一個病人,在給病人做過簡單的處理後,她發現自己的醫館中少了一味藥。
思前想後,在叮囑過醫館裡的藥童後,乾脆去了城外的仙藤山尋藥。
仙藤山算的是是川內數得上名號的高山,她光從山腳道半山腰,就走了有三四個時辰的功夫,不過遺憾的是,藥還是沒有找到。
隨着頭頂上的太陽越來越毒,她腳下的步子也有沉重起來。
末了,就在她實在走不動,打算停下來歇歇順便喝口涼水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虎嘯聲。
橘頌聽到那可怖的聲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騰地一下站起身,因爲恐懼,之前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她將目光轉向四周,正要找棵樹爬上去避避,結果還沒來得及移步,一直成年的白虎已經從一旁的草叢中猛衝過來,兩日吊額眼,帶着犀利的兇光。
雖然眼下情勢危急,可她到底是練過武功的,應變力絕對不是蓋的,在白虎衝過來的一瞬間,她直接便運起輕功往後退去。
白虎見她退開,眼中兇光大盛,又換了個角度朝她撲來。
橘頌看着白虎那兇猛的樣子,心想,她要是沒有一口氣怕三四個時辰的山,說不定還有跟它一戰的可能,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因爲爬山,已經消耗了大半的體力,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再陪這白虎纏鬥起來……她心中很清楚,一開始,她可能還有應對的可能,但是越往後,就越吃力。
若是不能在第一時間將它弄走,只怕她今日就要成爲這白虎的腹中餐了。
這般想着,她當下也不再只是驚慌的躲避,而是有意的往樅木更深處躲去,她希望能逃過這一劫……
她的師傅還沒有找到她,山下的醫館中還有生死垂危的病人在等着她。
她有心想逃走,但是那只有虎崽子正餓着肚子的老虎怎麼可能放過她,它幾乎拼盡了自己的全力,死死的咬在橘頌的後面,就是不給她片刻逃脫的可能。
道最後,橘頌整個人都快被纏死了。
尤其是,那白虎還時不時的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心中正煩亂着,她便沒注意腳下,然後也不知踩到了什麼,整個身子突然一晃然後直接朝前撲去。
就在這一瞬間,白虎抓到機會,他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便朝她撲來過來,意圖一口咬開她的血管,將她的脖子活生生的咬斷。
最後一刻,橘頌已經疲憊恐懼的忘記了反抗,她就這樣和白虎的目光對着,然後絕望的閉上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她在等着劇痛來襲,但是……那股子讓她觸目驚心的劇痛竟然沒有來,她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與此同時,只見那白虎猛地咆哮了一聲……它的脖子上,竟然插着一支箭,而箭的主人,橘頌卻已經沒有功夫去看。
她原本精神力就極爲緊繃,現在猛地一鬆,整個人竟是直接閉上眼,暈了過去。
隱在暗處,一身虎皮的男子沒想到自己從虎口救下的女子會暈過去,他愣了愣,到底還是沒有直接離開,任由那個女子生死,而是擡腳,慢慢的朝她走去,在探過她的呼吸之後,又不捨的看了那死的透頭的白虎一眼,然後抱起她,往山下走去……
橘頌再醒來,是在一間木頭蓋成的屋子裡。
她看着頭頂有些破舊的木架結構,頭疼的想了很久,纔想起在山上發生的那些事情,然後,勉強撐着身子從榻上坐了起來,壓着嗓子朝外面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在面外正在煮飯的男子聽到聲音,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然後才放下飯勺,蓋上木質的鍋蓋,又解下圍裙,往正房的方向走來。
“我可以進來嗎?”他低沉着嗓音,敲了兩下門後,在外面十分有禮的問道。
橘頌聽到是男子的聲音,又微微的楞了一下,然後纔開口,對着門口的縫隙,輕聲道,“自然可以,壯士請進!”
男子聞言,這才走了進來。
屋子是坐北朝南的結構。
因爲男子是揹着光走進來的,橘頌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的長相,直到他邁着長腿,一步一步利落的走到她面前,她纔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捂着嘴,驚慌失措的叫了聲,“李岸大哥?”
“李岸?”男子抓住了這個稱呼,然後像是溺水的人遇見一塊浮木一般,激動的問她,“你認識以前的我?”
“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認識以前的你!”橘頌一臉懵逼的問,她剛睡醒,腦子還不甚清醒,並沒有再第一時間弄懂男子的意思。
男子卻因爲她的那一身呼喚,對她產生了好感,然後看着她,認真道,“實不相瞞,我打從五年前醒來,就沒有以前的記憶了!”
“嗯?五年前?”橘頌呢把握到這個重點,藉着又懷着不敢相信的念頭又跟他對了對別的信息。
最後發現,竟然真的跟李岸當年出事的線索吻合!
“這麼說,我真的事你口中所說的李岸?”男子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問。
橘頌沒有立刻點頭,卻是看着他的臉,又緩緩的道了句,“若是要確定,只怕還要你將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脫衣!”前不怕萬不怕的男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卻是徹底的變了臉色,然後以一種看流-氓的眼神看着橘頌。
橘頌在對上他的暮光時,才知道他誤會了,然後用力的,抑制不住的咳了兩聲,然後瞪大了眼睛衝他道,“李岸大哥,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輕薄你的意思,我是說,我記得你的胸口是有一道劍傷的,你能讓我看看嗎?”
李岸聽橘頌這般解釋,才反應過來,剛纔自己的想法太片面了,然後不好意思的咳了兩聲。
跟着,又緩了一會兒,待面上的紅色稍微退下來一些,才擡頭目光灼灼的看着橘頌,道,“你說的不錯,我的左胸口是有一道劍傷!”
“能讓我看看嗎?”橘頌有意沒有提前另一道劍傷。
李岸沒有立刻答應,卻是又皺起眉來,“能問一下,我們以前是什麼關係嗎?”
若是情人或是夫妻的話,他給她看看倒也不是什麼問題,可若只是朋友的話,那就過分了!
橘頌沒想到李岸會問這個問題,她想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我們……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李岸聽到這個答案,臉上明顯閃過一抹失望,跟着,他又堅定的搖了搖頭,一臉義正辭嚴的拒絕,“既然只是朋友,那抹抱歉,我的身子不能給你看!”
我的身子不能給你看?!
橘頌聽到這句話,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跟着,她又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才瞪了眼他,賭氣道,“既然你沒有辦法給我看,那我也沒有辦法確定你的身份呢!”
“哦!”李岸沒什麼意味的哼了一聲。
“哦!”橘頌聽到他雲淡風輕的語氣,又是一陣氣惱,“你這是什麼態度!”
“那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麼態度!”男子一臉正經的問,完全就是一副你無理取鬧,但是我不跟你計較的表情。
橘頌被他氣的差點又暈過去。
她正想着該再找個什麼藉口說服他脫衣服,可誰知,男子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轉身直接朝外走去。
橘頌又是一番氣惱。
然後沒多久,男子又在門外問,他能不能進來。
橘頌心中正不高興,直接衝着門縫吼道,“別進來,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別進來!”竟然懷疑她是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