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牀軟枕,燭光相應。
寧璞玉柔軟的躺在冷衍的懷裡,只覺得特別的舒適。
冷衍撫摸着她柔順的髮絲,嗅着淡淡的清香,從未有過的這種溫暖。
“璞玉,謝謝你。”
“呃?”寧璞玉在他懷裡蹭了蹭。
“你給了我所有我想要的。”冷衍如是說。
“是什麼?”
“你感覺不到嗎?”冷衍握着她的手。
其實寧璞玉怎麼會感覺不到呢。此生至此,已經是最溫暖最幸福的時光了。
“有你,有孩子,我心裡很踏實。”他的手輕輕放在她還很平坦的腹部,那麼的小心翼翼。“我會好好的保護你,保護這個孩子。絕對不會讓你們收到一點傷害。”
沒有璞玉之前,冷衍最想做的,就奪取皇冠。
自從有了她,他想過嘗試另一種活法。只是,孃的事情,有讓他見見冰冷的心凝固起來。
寧家、姨母和父皇……
“爺,怎麼皺眉了?”寧璞玉揉了揉他的眉頭:“我會好好保護自己和孩子的。”
冷衍看着他,柔軟的吻了上去。“有我在,放心。”
這個時候有了這個孩子,也許是天意吧。皇祖母的話說的也對,皇家有皇家的不得已,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也許……娘會諒解的。“璞玉,要是能這樣一直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是啊。”她枕着他的臂彎,甜美的閉上了眼睛。“我也想一直一直的陪在爺身邊。”
“睡吧。”冷衍輕輕的擁着她,呵護在懷中。同樣溫和的閉上眼睛,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朦朧的月色,看起來特別的撩人。
竹節走到空蕩蕩的庭院,看見子媚一個人站着,輕輕的笑了笑:“怎麼?心裡不痛快一個人喝起悶酒來了?你是嫉妒寧側妃有孕對麼?”
“喝嗎?”子媚扔了一罈子給她。
雖然接住了,但竹節又扔回給她。“不喝。”
“嗬!”子媚神情寡淡的看着她。“不喝酒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樂趣多了。”竹節走到她身邊,指了指院子裡那棵大樹。“那裡乘涼看景是最好不過的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難得啊。”子媚好奇的看着她:“你還願意心平氣和的跟我說說話。”
“不然呢!”竹節有些累了。“側妃都不覺得你礙眼,光是我着急有什麼用?”
子媚嘆了口氣,認真的說:“寧側妃是個不同尋常的女人。最起碼,在她之前,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竹節也是點頭:“側妃心善。”
“不光是心善,還有大智慧。”子媚喝了口酒,率先飛上了樹。
竹節跟在後面跳了上去。還順手幫她拿了一罈子酒。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不好聽,我還是得問一句。”竹節皺着眉頭,表情有些凝重:“你有什麼打算?難道一輩子都要跟着爺嗎?如果是這樣,你是要在這府裡當妾?”
子媚看着她,奇怪的問:“不行嗎?”
“你真的要留下來?”竹節格外的詫異:“可是給人家當妾有什麼好?”
“寧側妃不也是妾嗎?”子媚反問她。
“側妃怎麼能一樣的呢。爺是真的喜歡側妃。一顆心都在側妃身上。即便是你留下來,想盡辦法去爭寵,爺也不可能會對你向對側妃那樣好。”
“我知道。”子媚又喝了一大口。“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想走也不想當妾。”
“啊?”竹節愣了愣:“那是個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子媚有些傷心,其實看見寧側妃有孕,二殿下那麼高興,她就已經徹底的明白了。此生,她都不可能再見到那個爲她擋死的金渾了。既然沒有,留下來也只是自己折磨自己罷了。可若要走,她有能去哪?
“我十幾歲就跟着徐飛。他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子媚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願意回憶從前不看的歲月。“五六歲,爹就把我賣給了路過的戲班子。說從小學點本事,將來有口飯吃。那年頭,家裡鬧饑荒,孩子多了個個都吃不飽。留下來也是等着餓死。”
“還有這樣的父母?”竹節聽了也是難受。
“是啊。”子媚很無奈。“本以爲在戲班捱打受苦都無所謂,總是能慢慢的長大。誰知道十三歲那年,我初次登臺,就被當地的知縣看上了。非要強行將我收爲小妾。那時候,人小心頭卻高,怎麼都不肯答應。班主怕得罪了官,就在我酒裡下了藥,送去那知縣的宅子裡。”
“然後呢!”竹節聽得饅頭冷汗。
“迷迷糊糊的,我感覺有人扒我的衣服。”子媚冷笑了一下:“我拼命的掙扎,可是身上卻沒有力氣。最後他的舌頭伸到我嘴裡。我一狠心,竟然活活給他咬斷了。那知縣就這麼死在我身上。”
“啊?!”竹節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不是挺嚇人的?”子媚苦笑了一下:“我也沒想到,我就這麼把人殺了,還是個官。戲班當然回不去了,那麼貪婪的班主,有怎麼會好心的包庇我。我用冷水洗趕緊臉上嘴裡的血,人也清醒多了。趕緊拿了一些之前的東西,偷了那知縣不少價值連城的寶貝,連夜就逃了出來。”
“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子媚又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幾口。“然後我就遇到了徐飛,他救了我。那時候,只知道他是組織的人。但他並沒有帶我去他的組織,反而是將我留在一處荒僻的院落,和綠袖、天藍一起學武功,練劍法。那時候,綠袖還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呢。”
“你也是苦命人。”竹節少不得嘆氣。
“沒鬧饑荒之前,我們一家五口也是其樂融融的。爹進山打獵,娘在家耕種,帶着我和兩個弟弟。每次爹下了山,就會把帶回來的野雞給娘,娘會用荷葉包着,糊上泥巴,給我們做叫花雞吃。”想到從前的事情,子媚就覺得心裡溫暖。“那是最快樂的時光了。我那兩個弟弟,一個五歲,一個才兩歲。他們都是孃的心頭肉。”
想起了叫花雞,子媚特別傷心。爲了不讓眼淚掉下來,她仰起頭咕嘟咕嘟的灌自己酒。辛辣的味道好像能讓她暫時忘掉不開心的事情。可酒一旦嚥下去了,就好像什麼又都想起來了。
“我以爲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真心的對我好了!”子媚聲音有些哽咽。
“徐飛對你不好嗎?”竹節納悶的問:“他不是救了你嗎?”
“他是主上,我們是屬下。我們之間就只有發號指令與服從的關係。從來就不是平等的,又何來的那種好!”子媚看着她:“這麼多年,我以爲再也不會有人給我做叫花雞了。我以爲,執行命令,就是要隨時做好去死的準備。從來沒想過,會有人在生死關頭爲我擋劍,哪怕這是他故意安排的。”
子媚不再說什麼,一鬆手,懷裡抱着的空酒罈子就掉了下去。
她奪過竹節手裡的那一罈酒,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別喝了,當心明天要頭疼。”竹節有些於心不忍。從見子媚的那天開始,她就沒有說過一句好聽的話,也沒給她一次好臉色。以爲她就和府上那些女人一樣,就是要纏着二殿下,就是不要臉,卻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心酸的往事。
“你就沒找過你的家人嗎?”竹節好奇的問,也是想分散她的注意,不要想不開心的事情了。
“沒有。”子媚固執的搖了搖頭:“爹不要我了。要兩個弟弟。娘苦苦哀求,哭的眼睛都要瞎了,他也不肯答應。我被送到戲班的時候,娘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了。不管生下來的是弟弟還是妹妹,他們一樣都有指望。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沒差別。”
“可是……”竹節也不知道怎麼說。“我從小就是孤兒。我沒有父母。”
“我倒是情願和你一樣。沒有過,就不會嚐到這麼傷心的滋味。要是我有孩子,就是死,我都不讓人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子媚衝竹節一笑:“你真的不想喝一口嗎?”
“不喝。”竹節吞了吞口水。她哪裡是不想喝,她是不能!
“好吧。”子媚算是痛痛快快的喝了個飽。“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多說一句。”
“什麼?”
“皇子妃的善良就在於她心軟。她心軟,就容易讓別人有機可乘。尤其是她太過善良,總是很相信身邊的人。我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往往陌生人很難讓你有刻骨銘心的痛,卻是身邊人,稍微不留神,扼斷你的咽喉,輕而易舉。”子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你要是覺得我故意搬弄是非,挑撥離間,那就只當我沒有說過。正如你所言,我還不是這個府裡的人,這裡的一切都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你懂的。”
竹節很敏感的看着她,眉心蹙緊:“你是說,寧側妃身邊就有這樣的小人?”
子媚柔柔一笑:“你說呢?”
兩人對視一眼,子媚從樹上飛了下來:“很晚了,我去睡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心裡也不是沒有這個疑影。可這些天,心思都用在了爺和側妃身上,倒是也沒發現什麼。竹節跟着她跳了下來:“不然你再喝一罈子酒,再和我多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