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長江亙古東流,自悠悠。多少弄潮人物水中游。
天地轉,時運變,事都休。山雨今來風滿哪家樓?
——擬作《烏夜啼》。
話說當時,公孫甫說得清楚:自己現在需要的是實力,而不是證據,穆安生是聽得直點頭。
穆安生道:“師父,您說得是,他們都在準備着動手,您這時再講求什麼證據,真的是沒有必要的了。只可惜徒兒我實力太差,不能給師父分憂解難。”
公孫甫道:“安生,你不用要操這個心,只管按我的要求去做就是了。他們想要我這條命,我也不能白給,至少得把他們都拼掉——你凡事不要顯山露水的,將來,萬一我跟他們同歸於盡了,那時子虛仙劍派就由你來主持,你要守住我公孫家先祖創立本派的道統。”
穆安生聽了,十分感動:“師父,您對我的期待這麼高,弟子一定努力!”
“嗯。安生,你是爲師我的大弟子,我的想法你都是知道的。你跟你那幾個師弟不同,他們雖也是我的弟子,但我的意思,只是讓他們將來成爲你的左膀右臂。
還有,他們的修爲境界,都不如你;爲師我教導他們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有所保留的,爲的是不讓他們超過你。
我不能走先人的老路,就像你太師祖,把牛德、州長永培養得比你師祖還厲害,結果呢,牛德、州長永他們反而喧賓奪主,害得你師祖也死在了他們的手裡!我們堂堂子虛仙劍派,變成了他兩家爭奪的私產,我作爲公孫家後人,反而被打壓得擡不起頭來!”
公孫甫所說的這個情況,穆安生都也知曉其大略。穆安生自然是爲師父感到不平和氣憤,正要開口說點兒什麼,哪知公孫甫又說了一篇子話。
這一回說的,卻是關於他離開子虛山,躲到這裡來的原因了。
原來公孫甫目前已經完全不再參修《九重樓》功法,而是全力以赴,參修睡覺功,力求超越真道九階,更進一步。
但是修煉睡覺功,每到深度入定後,對外界侵擾的反應慢,抵抗能力十分差,所以他不敢呆在閒雲中院,生怕在自己深度入定後被牛德或州長永兩夥人幹掉。
無奈之下,公孫甫才躲到這個無人知曉的所在。
穆安聽到這裡,更覺得氣憤難平。
哪知公孫甫安慰道:“安生,你也不必氣憤了。我公孫家全族被滅,我自然也要還報他們!我滅不掉牛家、史家,但是州家嘛,哈哈……”
說到這裡,公孫甫笑了起來。
穆安生聽着公孫甫的笑,心中一驚:莫非海蜃城州家被滅,是師父出的手?如果是,那師父出手也太殘忍了點兒,當然師父全族被滅,也是很慘……
穆安生心有所思,臉上不免有所表現,公孫甫眼光銳利,一瞅穆安生的表情,便覺得有些話暫時還不宜跟穆安生講,
於是公孫甫在“哈哈”之後,就接了一句:
“哈哈,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公孫甫還沒出手哩,就有人先一步滅了他州長永全族!哈哈。”
穆安生聽到師父接下來這麼說,心中也就釋然了:果然不是師父出的手,我師父哪裡會如此殘忍?
公孫甫瞧得是心知肚明,嘴裡卻道:“安生,你今天來,無非是關於阿生的事情。我跟你說,阿生的事情,你還是要裝作事不關己的好。
我料想應該是他們出手害了阿生!不是牛德這一夥,就是州長永那一夥,這個仇,我們先記着,慢慢找機會。反正也快了,到時候新賬老賬一塊兒算!”
穆安生聽了,連聲稱“是”。公孫甫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景陽生和李鳳生,你要找機會安撫一下。
還有趙立前,他拜到我門下,比張阿生還晚,你也要多提點他,畢竟他也是你身邊的人,一直在你的下院。
但有一點,他不同於你們幾個,你們都是自小拜在我門下的,也都聽我的話,趙立前卻是已經成年,才拜在我門下沒多久,所以你不能讓他出了你的手心兒;出了你的手心兒,我怕他就不在是你的師弟嘍。”
公孫甫說一句,穆安生道一句“是”。
別看穆安生在下院弟子眼中那是精明幹練,但到了公孫甫跟前兒,就變得跟應聲蟲似的,自己的思考能力一下子就沒了。
直到公孫甫讓穆安生回去,穆安生才唯唯,轉身,御劍而起,飛回子虛山去了。
穆安生離去之後,公孫甫獨自坐在洞中,一時並不修煉,而是思考着張阿生的事情。
按理說,張阿生在子虛山本不應該失蹤的,畢竟是在子虛山上嘛。然而,派內有系,內鬥不止,張阿生,這個少年天才,顯然是受自己做師父牽累了。
公孫甫覺得有些對不住張阿生,然而,對不住,又能怎樣?畢竟張阿生,作爲自己的弟子,當初自己選中了他,也是有所考慮的。
想到這裡,公孫甫搖搖頭,輕輕地嘆了一聲,又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陰晴不定,好一陣子,才又嘆息一聲,接着再次修煉起來了。
卻說穆安生回到子虛山,抽了個自己輪值巡山的日子,安排已畢,就往閒雲中院這邊來。
到了閒雲中院,見了景陽生和李鳳生二人之後,談起張阿生失蹤的事情,穆安生安撫道:
“二位師弟,你們雖然在這邊做灑掃工作,但是畢竟還是我下院的童子。張阿生的失蹤,你們並沒有什麼過錯,所以你們只管放心修煉,閒雲中院的公孫師叔回來後,如有什麼見責,我替你們分辯。”
穆安生這個話,是絲毫不透露他跟公孫甫是師徒,跟這二人是親師兄弟的關係。
在景陽生和李鳳生聽來,人家穆師兄這樣說話,也是很不錯的了,畢竟從張阿生失蹤已來,沒有誰安慰過他們倆——
景陽生和李鳳生此時仍然不知道,眼前的穆安生,其實是他們真正的大師兄,大家都是公孫甫的徒弟。
穆安生又安撫了二人幾句,這才又往閒雲中院後山小石坪上來。
穆安生到了小石坪上,左察右看,苦思冥想,終究還是不能有所發現,終究還是隻能認定:
牛德和牛璧君這一方,州長永和史震這一方,他們都加快了步伐,要對對方動手,當然,也包括對自己師父動手!
很顯然,他們沒辦法找到師父,不免就先對阿生師弟下手了!畢竟師父不會倒向他們中的任何一方——
想到這裡時,穆安生心中一動:哎喲!只怕他們相互動手之前,最想幹掉的都是我師父喲!因爲如果不幹掉我師父,我師父會成爲影響他們爭鬥結果的最大不確定因素!
想到這裡,穆安生覺得情勢更爲嚴峻了!
這個時候,穆安生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太菜了,雖然努力爭取到了下院副院主的地位,但是實力太低,真道初階的修爲,在本派這些大佬眼裡,跟個小孩子一樣,根本就不夠看!
唉!還是得以提升自身的修爲境界爲上策!然而……
然而公孫甫曾經把他的安排跟穆安生說過——
在公孫甫的安排裡,是要爲穆安生物色並培養一個優秀的小師弟的!公孫甫的意思,是要讓那小師弟的修爲遠超一般人,爲穆安生接手做本派掌門人保駕護航。
穆安生對此提出過自己的擔心:萬一這小師弟有了本事,不聽自己這做師兄的話,甚至會造自己這做師兄的反,那又怎麼辦?
當然,師父也有交待,挑選的這位小師弟,不但要有修煉天賦,還得有金子一樣的好心性。
現在看來,張阿生,乃是師父好不容易挑選到了最符合這個要求的小師弟,可惜他現在卻失蹤了!
望山跑死馬,指望別人都是假,還是隻有自己對自己最靠得住;然而自己要能靠得住自己,還得自己的本事足夠呀!
說起來,論頭腦,穆安生是的確夠資格做子虛仙劍派的掌門的,但是論修爲境界和實際戰力,穆安生就不夠格了。
回想起師父公孫甫所作的交待,穆安生情知自己是很難能安下心來去修煉的,畢竟穆安生要眼觀全派,洞察各方。錐子只能一頭快,穆安生能做到公孫甫所要求的這些,當然是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時間的。
需要大量精力,對於修仙之人穆安生來說不算什麼;要命的是需要大量時間,一天就那麼點兒時間,做了這個事情,就不能同時做那個事情。何況穆安生的資質並非遠超常人,因此修煉方面,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幸虧穆安生在修煉《九重樓》功法的同時,還修煉有“睡覺功”,所以他的修爲境界,纔沒有落下來。
師父有師父的道理,穆安生總是相信公孫甫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
說到這裡,不得不補一句,穆安生修煉的“睡覺功”,當然是公孫甫教的,公孫甫的“睡覺功”,也是教給了張阿生的。換句話說,這睡覺功,其實就是那《自然無相龜息大法》。
此時的張阿生,在暗無天日的洞窟石室裡,正在修煉《自然無相大法》,而且早已進入了深度修煉狀態。
外面世界的變化,張阿生是不知道的。
公孫甫一直沒有回子虛山,子虛仙劍派的山中修煉歲月,就這麼在時間之河裡流淌着。
牛德、牛璧君有些急躁了!因爲公孫甫一直不回來,就意味着,他們的行動,無法展開,因爲不消滅掉公孫甫這個變數,他們就不敢對州長永和史震發動致命一擊!
州長永和史震也是有些急躁了的,他們急躁的原因,跟前者相同,他們也要在對二牛發動雷霆一擊之前,先消滅掉公孫甫這個可能會影響最後結果的大變數。
然而,張阿生從失蹤到現在已經整整四年過去了,公孫甫卻是生生地沒有回山!
二牛一方對州、史一方,都已是覺得己方準備得差不多了,卻都不想先動手,都怕被公孫甫得了漁翁之利!
子虛仙劍派的弟子們,早已分成了兩大派,即使是山門下院的那些普通灑掃童子們,也都早已選了邊站了隊了!
當然,下院的普通灑掃童子,包括下院的後天武道精英弟子,就下院裡是分成三派的:
傾向掌門和四長老的,自稱“牛派”;
倒向大長老和三長老一方的,自稱“史派”;
在牛、史兩派之外,還有一派中立派——其實這中立派,不明白內裡底細的,是真的中立,明白內裡底細的,其實是聽穆安生之命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