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見光是個什麼意思？
我詫異地看着老太太，如果這光指得是太陽光的話，那麼......現在不就等於見光了麼？
“別這麼看着我。”她的笑容略淡了幾分，歪頭看看外頭大亮的天空，她說：“這幾個本子，還是頭一次露在這外頭......平時我寫的時候，都是在地下室裡頭呢。”
嘶，我去。
我的心臟不知怎麼的，跟着一抽。同時，於老太太的反應，也讓我更看不透了。
“那這不算見了光了麼？”我問。
“算。”她點點頭，看上去並不介意，“這麼一會兒沒事的，再說了，你不是還在這裡麼？”
“......”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頓時氣得想翻幾個白眼，可是她說我在這裡，是個什麼意思？我跟強子慌着把這本子合起來，可疊着放好，才後知後覺發現，於老太太剛纔可是把盒子啥的都放進小倉庫裡去了。
於是，搞不明白於老太太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們倆只得並排背對着門口，用身體幫着這幾個本子，把光擋上。
然而，於老太太卻笑着搖了搖頭。
“放你包裡吧。”她說：“我這幾個本子拿出來，就是給你的。”
“給我......幹啥？”我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不要，我不要。”
聽了老太太的那些話，我怎麼的也明白了點兒這本子的重要性，這東西放老太太那還好，擱我這裡，真的跟燙手的山藥沒什麼區別了。
“放心。”於老太太擡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蘇然，你相信我，這東西只有放在你這裡，才最合適，我不會害你的。”
我被拍的咧了咧嘴，正要推脫的話也被拍了下去，別看於老太太的個子不高，可手勁兒真不小。
“收着吧，蘇然。”強子不知是不是看出來了什麼，他很是主動的勸着我，並順手將我手裡的本子拿過，收進了我的揹包裡。
直到拉了拉鍊，他從頭到尾，也沒看我正臉一眼。
於老太太看着強子欣慰地點頭，轉頭又看向我，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放心吧，蘇然，我不會害你的。”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本子都被裝到包裡了，我再拿出來，就有些太抹於老太太的面子了，並且，她已經重複了兩遍這是爲了我好，想來，也應該不是要坑我。
先拿着吧。
“......好。”
我點頭。於老太太又笑了，不過這會兒的笑容裡，怎麼看，似乎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心頭一苦，如釋重負......唉。
然後，在於老太太的感覺裡，我接了本子，就是正式接了這家店的生意。先前，她說把店給我都只是口頭上的，而現在，我真真實實的變成了家店的一份子了，並且用她的話說，還是最重要的那一份子。
爲了讓我更瞭解這家店，於老太太在曹姐買菜回來前，又給我講了一講。
這家店的兩種生意，分別在白天和晚上做。
白天裡，這裡接待活人，賣給他們的，也是正常的紙錢，紙人這些白事兒用品。
而深夜裡，過了十二點，這裡接待的，便是遊蕩在這世間的鬼物了。
作爲一個陰陽先生，我明顯是對夜裡過來的這裡的客人，更感興趣。不等我問，於老太太拉過一個小凳子坐在了店門前，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說，以前，夜裡頭的生意比白天的，要好做的多。可現在，谷陽道人走了，於北戰走了，而她自己也老了，這讓一些深夜過來的鬼物們，變得難纏了許多。
畢竟，需要到她這裡來買東西的，都不會是什麼傻瓜遊魂。
漸漸力不從心的她，開始有想法關掉夜間經營的扎紙店，可鬼物沒了實體，店門關了，一樣是防不住他們。於老太太無奈，只得在幾年前用自己年邁的身體尋了個藉口，店還會開，可每個星期只開一天，趕不趕着，全看這些鬼物的自己了。
於是，這白事兒一條街上，便每隔個七八天，便會有着一次鬼物聚會。
哦，當然，也不止全是鬼物。
我們今天來的不算巧，但也不算太差。昨天晚上，就是白事通這個星期的唯一一天夜間開門的日子，來來往往的鬼物有着十幾號，成了的交易也有七八單，而其中，讓於老太太印象最深的，便是四個混進鬼物堆裡的活人魂魄了。
我聽到這，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四個活人的魂魄，老妖似乎也正是說，啾啾在這附近尋着了被黑叉手下勾走的沈發才幾個的魂魄......這就對上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沈發才幾個過來於老太太的鋪子裡，是要幹啥？
於老太太倒水喝去了，我坐在門口跟強子說了幾句，便開始低頭琢磨。
這沈發才幾個魂魄離了體，按理說如果魂魄恢復了靈智，怎麼也該第一時間往自己身體裡頭回，來這裡幹什麼？
並且，昨天夜裡雖然是做鬼物生意的沒錯，可他們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思來想去，我一點都不覺得是他們自己找過來的，並且，於老太太剛纔似乎說，他們這四個的生意，還做成了。
她走路的速度不快，倒水的速度也更慢。
三分鐘後，於老太太右胳膊夾着一個保溫杯，左手右手，各拿了一個一次性紙杯，紙杯口上，冒着騰騰的熱氣。
那走得一晃一晃的......我跟強子連忙迎上去把水接了過來。
“於奶奶，你剛纔說，昨天夜裡咱這兒有四個生魂過來？”我轉身把紙杯放到了桌子上頭，怕她有疑心，我琢磨了一下子，又謹慎地補充道：“咱這兒怎麼，還做生魂的生意？”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生魂，不也是鬼魂的一種麼？”
我被她這麼一看，頓時有些不自在，可這次來的目的之一，正好還就是要查清楚沈發才幾個的魂魄爲啥會出現在這裡，我看着於老太太，笑得乾巴巴。
“這扎靈紙......對生魂也有用？”
“你說呢？”
她一聲反問，讓我有些無言以對。而好在的是，於老太太也沒指着我能說出來點兒什麼。
她眯着眼看了我幾秒，說道：“扎靈紙，當然也不止一種。我記得昨天夜裡那四個生魂過來的時候，似乎是個厲鬼帶着來的，那厲鬼把他們四個扔到這兒後，就走了。”
“厲鬼？”我心頭一跳，“你看着那厲鬼的樣子了麼？她是不是沒有臉？”
“沒有臉？”於老太太眉頭一皺，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可是停了幾秒，她卻微微搖頭說：“你說的是在咱地下室裡讓我潑了黑狗血的沒臉女鬼麼？不是她，昨天晚上送那四個生魂過來的，是個男的厲鬼，並且實力還相當不弱。”
“男的？”
這沈發才幾個不是被蘭雪寧給帶走了麼？怎麼送他們過來的是個男的？這是黑叉突然換人負責沈發才幾個了，還是說這其中，有着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我想跟強子交換了下眼神。可是，這些天他參與的並不多，有很多信息強子都不知道，所以我這一眼，一無所獲。
“是，男的。”於老太太還在認真回憶着：“昨天晚上來的鬼魂有不少，你曹姐沒有開天眼，看不着這些鬼物。所以昨晚上我自己邊忙着扎紙，邊接待他們，那男的看的並不是太清楚。”
我有些失落，不過於老太太又說。
“但是，他帶了四個生魂過來，我指定還是會注意到的。而能在我這裡沒有留下什麼印象，倒是也說明了這男的長得太普通。”
“......”
作爲臉盲症，於老太太的話我表示十分理解。
一個人長了大衆臉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已經是大衆臉了，卻還一點別的特點都沒有......比如，好得下巴上或者腦門上長顆痣，那也算是點兒能給人留下印象的特點。
我沒再問那厲鬼的模樣，想到於老太太說他的實力不弱，我換了個角度，繼續問。
“那，你爲啥會說他實力很強呢？”
“感覺出來的。”
“怎麼感覺？靈覺麼？”
“靈覺是啥？”
“......”
“我不知道是不是靈覺，我從扎靈紙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幾十年了，見得鬼不敢說有過萬，但幾千個還是有的。”
“所以......你是想說，見得鬼忒多了，所以什麼實力，什麼煞氣，一眼就能看出來麼？”
“嗯，差不多是這樣。”於老太太點頭，“那男厲鬼停留的時候很短，基本上可以說是把那四個生魂扔到我們店門口，就轉身走了。我雖然沒看清楚他的臉，不過就是他在店門口停留十幾秒，周圍先到的一些厲鬼遊魂，倒是都被他嚇得不輕。”
原來是因爲這個？
我愣了愣，有些無語。不過再一想，照於老太太的說法，這個厲鬼倒不像是黑叉手底下的鬼了。我心裡頭有了個大致的推測，或許，這男厲鬼真的是跟黑叉作對那夥鬼派過來的。
“那他們過來是買什麼的？”我問。
於老太太聞聲轉身，指了指這店面左後角落的一堆扎紙小人，說：“買那個，他們要借紙人還魂。”
“啥？”我一下子從凳子上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