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點着蠟燭的房間裡。
一個人皺着眉頭坐在桌子旁邊,蠟燭渾黃的燈光把他的臉映得十分蠟黃。
“我們必須要用蠟燭嗎?”我有點兒無奈地問着身邊的杜子規,白遙和瑞雪已經回家了,現在,聶蘇、子規和我三個人坐在麻立青老先生的塔裡小池和小雨的房間,“你知道不知道蠟燭的燃燒可能會更快地消耗空氣中的氧氣,產生很多二氧化碳,並且在蠟燭的製作過程中,很有可能會添加一些重金屬或者是有毒的元素?”
“殘陽,這麼不喜歡蠟燭?”聶蘇看着我,笑着問道。
“不喜歡。”我狠狠地說,“健康地活着,比什麼都重要——真是不明白,爲什麼麻家不在中式的房間裡設置電路?”
“爲了營造這種氣氛吧?”杜子規微笑着回答。
“唉……”我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手中的銀針用酒精棉消毒。舉着消過毒的銀針,我看着燭光中緊閉着雙眼、躺在牀上的小雨和小池,然後定下心來,快速出手——“唰!”銀針就已經穩穩地站在兩個人的胳膊上了。
“你是中醫?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聶蘇看着我的手法,奇怪地問。
“中西醫結合,”我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是個中西醫結合的赤腳醫生。”是的,小的時候,我和成巖在龐大的圖書館中游覽,那些昏黃的古書中最讓我着迷的,就是這用小小的銀針就能解決病痛的鍼灸了。
“原來如此。”聶蘇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她和子規都有一個習慣,就是無償無限地相信我,所以在我給小池和小雨兩個人治療的時候,他們從來都沒有問過“你要做什麼治療?”“你確定這樣的治療管用?”“接下來你要怎麼做?”或者“你這麼做有多少把握?”這樣的問題,實在是讓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但是看着兩個人焦急的表情,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守口如瓶了。
“小雨的毒浮於身體表面,所以在幾個大穴上面用三棱針扎針放血就應該能夠解決問題,”我邊說着,邊拿出三棱針,給聶蘇和子規兩個人做着示範,“就像這樣……”說着,我猛地用三棱針插在了小雨的耳垂,當針拔出來的時候,從耳垂的針孔處流出了黑色的濃稠的血液,“這就是混着毒藥的血液了,只要把這樣的血液都放出來,然後再針刺足三裡穴、涌泉穴、三陰交等穴位進行調理,就可以讓小雨恢復健康。”說着,我掀起小雨身上的薄被,開始鍼灸足三裡穴。
“留針十分鐘。”扎針後,我讓那些銀針留在小雨身上,然後把小雨身上的薄被蓋好。目光轉向了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小池,“至於小池,她的中毒並不是表面上所表現的那樣簡單,而是急火攻心,引起了全身器官的自主調節,這樣的調節雖然是身體的應激反應,但是不得不說對於身體還是會有一些影響的,就像我們平常所說的‘上火’,無論是因爲生活壓力大,還是因爲吃肉吃多了,都會對全身系統有一定影響。而看小池這樣的表現……”我說着,翻了翻小池的眼皮,又號了一遍脈,“雙眼赤紅,脈搏不穩。應該是中毒的時候恰逢急火攻心,所以導致血液循環速度加快,有更多的毒素被帶入了身體深處,所以纔會造成現在這樣的狀況。”
“殘陽……你說小池爲什麼會毒火攻心呢?”聶蘇擔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小池,“她到底有什麼事兒?爲什麼兩個人同時中毒,但是她的症狀比小雨嚴重那麼多?”
“……目前,我也不知道……”我看了看小池的臉,發現她即使是現在,眉頭依然皺着,“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麼,想要回來告訴我們,但是無奈中毒了?”
“子規,你有辦法嗎?”聶蘇突然把頭轉向了子規。
“啊?我?”子規顯然也和我一樣,被聶蘇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爲什麼是我?”
“爲什麼不是你?”聶蘇撇了撇嘴,“你不是靈語者嗎?”
“呃……”杜子規愣在原地,想了好長時間,才摸摸後腦勺,默默地笑了,“我忘了……”
接下來,我和聶蘇退到一邊,看着子規站在小池的牀頭,提神凝氣、閉目靜思。
“怎麼樣?”看到杜子規的雙眼睜開,聶蘇着急地問。
“效果不好。”子規搖了搖頭,“雖然能夠探查小池的靈魂,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老是感覺像是隔着什麼似的,看不清楚……”
“怎麼會這樣?”我奇怪地看着小池微皺眉頭的臉,“到底隔着些什麼?”
“不知道。”子規有點兒沮喪地搖了搖頭,“以前我也沒碰見過這樣的例子——哦,不,是隻感覺到過一次。”
“什麼時候?”聶蘇瞪大了眼睛。
“和我師父對決的時候。”
“長眉山人老先生?”我知道那個鶴髮童顏的老人,作爲子規的師父,他是我見到過的最強的靈語者——難道小池也是……
“是的,只有那一次,我感覺到了從所未有的壓力,不過那次的隔膜,比這一次的要難以攻克得多。”杜子規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是……小池也是……靈語者?”聶蘇問道,“爲什麼平時沒有聽說過?”
“是啊……”子規點了點頭,“恩泰是和小池最熟悉的人,但是他竟然都沒有向我提起過,真是很奇怪!”
“‘靈語’這樣的能力,能後天形成嗎?”聶蘇問我。
“靈語這種東西,”我苦笑,“沒有親身經歷過確實很難說,但是就我的經歷來看,很少能夠後天形成,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後天形成的例子比較少,平常又沒有人注意,所以我沒有見過——但是我認爲應該是可以通過訓練或者一些突發事件導致後天形成的。”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那件事兒讓小池變得擁有了‘靈語’的能力?”聶蘇看着病牀上的小池問道。
“是的。”我點了點頭,“不過這一切,還都只是猜測而已,沒有確實的證據,我也不能妄下結論。”
“結論?什麼結論?”因爲思考而一片安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微弱的聲音,而聲音的來源,就是小雨的牀。
“小雨?!你醒了!”杜子規第一個反應過來,衝向小雨的牀,而後者此刻正在努力地坐起身來。“你終於醒了!這麼長時間來真是嚇壞我們大家了!多虧了殘陽!”說着,杜子規後退一步,向小雨展示了一下我。
“殘陽?”小雨眯縫着雙眼,疑惑地問道,“哪個殘陽?”
“你好,我是左殘陽,筆名劍前琰開。”我自我介紹道,然後很鬱悶地看着小雨在聽到我的筆名之後“撲哧”一笑。
“對不起……對不起……”小雨看到了我的表情,連忙道歉,“我只是覺得,你這樣的人,竟然會起……會起這樣的名字,真是好逗啊!呵呵呵……”說着,又開始笑了,因爲長時間臥牀而顯得蒼白的臉色竟然一瞬間泛紅。
“其實我當時也是抱着‘寫着玩兒’的態度的……”看到小雨的臉色好了很多,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了,“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小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池姐?小池姐還沒有醒過來嗎?”小雨止住了笑,驚恐地問道。
“是的。”我點了點頭,給她指了指小池的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小雨的眼眶頓時溢滿了淚水,“當時明明是她比我還要鎮靜啊!爲什麼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你們中毒了……已經昏迷很長時間了……”杜子規慢慢地說,“到現在我們也沒有找出小池昏迷這麼長時間的原因,所以想聽聽你說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樣也許能夠幫助我們判斷。”
“當時……”小雨漸漸平靜了下來,“當時,我們看到那麼小的一個池塘裡面,竟然有那麼大的一個水怪,而且還吃了那隻小狗和一個人,所以都嚇壞了,小池姐拉着我就往回跑,但是當時她非常鎮定,不像我……又急又慌,什麼都不想,只想一口氣往前跑。”
“小池做了什麼?”
“邊跑邊回頭看,想看看那個水怪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且拉着我還知道往哪裡跑,我當時都昏了頭了,也不知道方向,只想一口氣往前跑,再也別回到那片池塘。”小雨小聲說道,“小池姐說,讓我先跑,她要留下來看看那個人還有沒有救,順便拖住那隻水怪,讓我趕快回來搬救兵,但是我當時太緊張了,所以就沒有鬆手,她就和我一起跑回來了……小池姐到底會不會有事兒啊?老哥?”
“放心吧,會沒事兒的,殘陽是醫生,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的。”杜子規緊緊地握着小雨的手,安慰道。
想要回去救人……想要拖住水怪……想要戰勝水怪……我凝視着小池的沉睡的臉,心裡不停地盤旋着剛纔小雨的那幾句話——不得不說,小池是個勇敢的女孩兒,無論是在水怪面前想要救回同伴,還是想要獨自面對水怪、給小雨留下更多逃生的機會,這樣的事兒對於一個普通的女孩兒來說,確實很難——難道,這就是小池昏迷不醒的癥結所在?
突然間,好像是一道閃電在我腦海中點亮了一切想法,那些剛纔還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變得十分透徹,一切謎團、一切難題,似乎都被放置在了X光機下,它們的秘密展露無遺——我突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