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重搖搖頭,道:“任前輩是否殺我,那看要看花兄怎麼說了。實不相瞞,許某希望花兄作爲引薦,讓許某拜入貴宗。五柳仙派,如今已是風雨飄搖了……所以,許某是絕不會真的殺了花兄的。”
“你想入我密魔宗?”
“許某入哪個宗門其實並不重要,不過重要的是,這個宗門一定要實力強大,能庇護許某安心修煉,大道,纔是許某唯一看重的!本來五柳仙派也還不錯,不過花兄也知道,如今的五柳仙派已經自身難保,再呆下去,恐怕許某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又何談追求大道?而密魔宗乃是三大宗之一,想來應該是個很適合修煉的地方吧!”
許重說着,露出了一絲無奈。
花裡佛聽了許重的這番話,又看許重的神情很是誠懇,便相信了幾分,暗道:“若是姓許的真想拜入我密魔宗,那他的確是不能殺我,哼,老子是他最好的引薦人,若沒有老子引薦,他也入不了宗門!只是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入我密魔宗呢?五柳仙派幾個大修士同時失蹤,的確已經風雨飄搖,到時候修仙界大戰一起,恐怕五柳仙派前景不妙,這麼說來,他想改換門庭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此人幾十年時間就有了這樣的修爲,也應該是一心向道之輩……”想了一會兒,他沒有立刻就答應下來,道:“許道兄能否讓花某想想?”
許重聽他改了稱呼,知道他已經心動,心中微喜,便笑道:“那是自然,花兄儘管好好考慮,只是時間也不要太長了,許某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三天時間,應該已經夠了吧?”說完,一股濃郁的天氣靈氣從金丹之外涌入,朝花裡佛的元神包裹了過去。
花裡佛道:“三天?夠了!”
“這是許某的誠意!希望花兄也能表現出誠意!”話音一落,許重立刻將神識從金丹中收回,而後又用丹火祭煉了一會兒,看金丹已經比之前凝實了一些,外面也多了一層藍色的硬膜,這才收回了丹火,暗道:“這樣一來,想必金丹元氣流失的速度也會慢上許多了吧。”
將金丹收回了儲物袋中,許重起身,想要出去轉轉,他此時窮的要命,連一塊靈石也沒有,倒有不少自己用不上的靈丹、靈符,就想將靈丹靈符賣了,然後再買一些自己用得上的地階靈丹,原本從常樂那裡換來的紅頭雪狼毫符筆的等級太低,能承受的法力太少,也應該換了,還有就是他到現在也沒有一件合適的飛行法器,若是碰上合適的也應該買一件,只是適合他的法器估計都是價值不菲的,恐怕這次想買也買不了。
安來坊市不同於五柳仙派的交易會,這裡沒有地攤兒,都是一家家的店鋪,各種修士修煉所需要用到的東西都分門別類,每家店鋪都各有特點,當然也有側重點。
此時,因爲執事遴選報名吸引了不少散修過去,所以街面上的修士並不多,顯得稀稀落落的,許重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一家招牌上寫着“芳草閣”的店鋪,知道這應該是一家賣靈丹靈藥之類的店鋪,就走了進去。
一個衣着乾淨整潔、長相斯文的年輕人迎了過來,淡淡道:“這位先生想買點什麼?我們芳草閣裡專門賣各種靈丹靈藥,也有品相完好的仙草,靈丹既有人階的,也有地階的,上中下三品都有。”
許重看了他一眼,見這年輕人身上竟然沒有一點兒法力波動,一般這種情況,要麼是此人修爲極高,自己根本沒法感知,要麼就是對方並不是修仙者,而是一個凡人。
這年輕人看起來清秀斯文,身上一點兒氣勢也沒有,不像是大修士的樣子,不過許重還是小心的用神識探查了一番,結果發現這人竟然還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心中不由奇怪:“怎麼這安來坊市中還有凡人?”
不過這也並不關他的事,他也不想多問,便乾巴巴道:“你是這店裡的夥計?”見年輕人點頭,又道:“你們這店裡收不收靈丹?”
“收是收,不過要看是什麼靈丹了,怎麼先生有靈丹?”
許重點頭道:“不錯。”
“先生稍等,我去請丹師來。”年輕人說完就往後走去。
許重便自己一人在屋裡慢慢觀看,這店裡裝飾的很是古雅,而且到處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聞上去很是怡人。在角落裡有一個樓梯,那裡隱隱有靈氣波動,許重知道,樓上定然是比較重要的地方,所以纔會被佈下了法陣禁制,不過從靈氣波動的情況來看,這法陣禁制也很是普通,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等了一會兒,那年輕人身後帶着一個長相很普通的中年人從後門進來,那中年人悄悄感應了一下,只覺得許重身上的法力波動如山嶽一般雄渾,自己根本無法窺測深淺,神情立時謹慎了許多,恭身道:“晚輩馮天見過前輩,不知前輩想要出手什麼靈丹?”
許重看了他一眼,從儲物袋中取出幾粒築基丹,兩瓶聚元丹,想了想,有取出還剩下的半瓶迫靈丹,遞給馮天。
馮天接過來看了看,又分別取出來聞了聞,端詳了好半天,道:“都是人階靈丹,這兩瓶聚元丹乃是下品靈丹,這半瓶靈丹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名字,不過應該是中品靈丹,築基丹則是上品靈丹,若是前輩都在小店出手的話,我們可以一共給您五塊中品靈石。”
許重皺了皺眉,五塊中品靈石,也就是五百塊下品靈石,他覺得這個價格似乎低了些,便道:“這麼少?”
馮天笑了笑,道:“這個價錢已經不低了,這些靈丹都不是什麼稀缺之物,而且小店本身就有原料,自己煉製的話成本還要更低些,給您這個價錢,也是看在前輩是第一次來的份上。”
許重點點頭,雖然這個價錢他覺得有些低,不過他並不想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便同意了。拿了五塊中品靈石,便出了門,他詢問了一下地階靈丹的價錢,得知即使是一粒最普通的下品靈丹也要一塊中品靈石,以他目前根本買不了幾粒,也就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
接着他又隨便找了一家賣法器的店鋪,進去看了一圈很快就出來了。這家店鋪的老闆倒是異常熱情,只是裡面的法器基本都是低階法器,對他來說沒什麼用處,而他想買的飛行法器這家店鋪又沒有。等出了店鋪,許重忽然想起自己手裡還有一個撓鉤,是當初從五行宗的土疾行手裡奪來的,反正留在自己手裡也沒有用,不如干脆也賣了算了。
店鋪老闆是個看起來很老的築基期修士,他這鋪子因爲賣的法器等級太低,平時生意倒還可以,還有不少低階散修來光顧,可是最近因爲選拔長老院執事的事,大部分來到安來坊市的散修修爲都比較高,他這鋪子的生意就空前的冷清起來,已經連續好多天沒有賣出去一件法器了。
“沒辦法,再堅持幾天吧,等過了這幾天,選完了執事就好了……”
他正嘆氣,就看見已經走了的許重竟然又回來了,他微微一愣,隨即立刻竄了起來,呵呵笑道:“怎麼樣?前輩還是不捨得走吧?我這裡的法器前輩雖然用不上,不過買幾件送給自己的子侄們卻是最好不過的,前輩看中了哪件?”
老闆說了半天,見許重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不禁疑惑道:“難道前輩回來並不是想買法器的?”
許重點頭,從儲物袋中取出了撓鉤,乾巴巴道:“我不買,想賣,你看這東西能值多少錢?”
老闆接過撓鉤看了看,用試着往裡面注入一絲法力,道:“這撓鉤就是普通的低階法器,不過製作的倒還不錯,上面有四個土屬性的符咒,可惜材質不好,就是普通的赤銅。前輩要賣的話,我只能給您三塊中品靈石,再多就不划算了。”
許重聽了倒有些意外,原本他以爲這法器頂多也就值兩塊中品靈石,想不到還多出一塊,便道:“三塊中品靈石,這東西歸你了!”
老闆想不到許重這麼痛快,這撓鉤雖然只是低階法器,材質也一般,不過上面有四個土屬性符咒,就憑這一點,他最少就能賣出七塊中品靈石。原本他以爲許重一定會嫌少,所以其實他的底線是五塊中品靈石,這時一見三塊就能收下,自然十分高興。
他有些尷尬的說道:“前輩,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我手裡沒有這麼多中品靈石,不過下品靈石倒是有的,我給您三百塊下品靈石怎麼樣?”
許重無所謂的點點頭,老闆就高興的取了三百塊下品靈石,許重收進了儲物袋中轉身出了店鋪。等許重走遠了,那老闆呸的吐了一口,奸笑道:“真他媽的是個傻蛋!”
接着,許重又逛了好幾家店鋪,在一家專門經營靈符的店鋪中又賣了符筆和四十多張自己畫的靈符,又得到了五塊中品靈石,這才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坐在牀上,想到自己忙活了半天才弄到十三塊中品靈石,他禁不住使勁兒揉了揉腦袋,苦笑道:“如今這世道,想發財實在是太難了!”正捉摸着發財大計時,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接着萬兩金的大嗓門響起:“言兄弟,我們回來了!走,咱們找個地方喝酒去!”隨着話音未落,呼啦啦進來好幾個人,令本來不大的房間一下更顯得擁擠。
許重一看,除了萬兩金和施氏兄弟之外,宋清兒和她那兩個女伴也在,再一看萬兩金和宋清兒兩人的神情,竟然很是親密,不由暗歎:“不久前還打得不亦樂乎,這麼一會兒工夫竟然又好得蜜裡調油,這男女之間的事果然是說不清楚的。”
施安道:“言兄,走,咱們喝酒去,等了這麼久,總算咱們幾個都報上了名字,今天要痛痛快快的喝一頓!”
儘管施安說的很是豪爽,表情似乎也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許重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發現了一絲討好的之意。
許重故意看着萬兩金和宋清兒道:“萬兄,怎麼今天嫂夫人開恩,讓你喝酒了?我可是心有餘悸,和你喝酒總有些心裡沒底啊!”
宋清兒抿着嘴兒笑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也不是不讓他喝酒,只是這死老萬一喝酒就愛發瘋,總是惹是生非的。不過一來今天高興,你們幾兄弟都報名參加執事遴選,被選上的機會就大得多,二來我親自看着他,諒他也不敢發酒瘋!”
萬兩金有些尷尬的默默腦袋,嘿嘿傻笑,施氏兄弟和宋清兒的兩個女伴則開始在一旁起鬨,一時許重的小屋裡倒是熱鬧非凡。
許重看着幾人的笑臉,儘管這笑臉中相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些東西,但還是令他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似夢非夢、亦真亦幻,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了。
他自小從沒感受過這種溫馨的感覺,小時養父雖然慈愛,卻爲生活所迫,整日哀嘆不已,後來輾轉他鄉,與人爲奴,主人打罵更是家常便飯,更是幾次置身於生死關頭,再後來入了五柳仙派,又整天都在修煉、算計、殺人,此時想一想,自己如今已經活了四十多歲,但像這般安樂的日子實在沒有幾天,只是這種日子對於他來說,就像劃過天際的流星一般,註定是長久不了的。
恍惚只是一剎那,許重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清醒過來,心中嘆道:“像我這種人,註定是要孤獨一生的,追求大道,是我的宿命!我,必定要站在三界衆生的最頂端!”但他隨即又忍不住想到:“永世孤獨,無盡的寂寞,縱使我真的獲得了長生,又有什麼意義呢?到頭來連個分享的人都沒有,這種生活,難道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他眼前忽然閃現一幕幕場景,這些場景都是他曾親身經歷的,但此時卻顯得極爲陌生,最終,定格在了毀滅幽冥界的那一幕!
房間中的幾人原本都在說笑,這時都發現了許重的異狀,萬兩金上前想要招呼許重,卻猛然看見許重眼中閃過的一幅幅畫面,頓時驚駭莫名!其餘幾人都紛紛圍了過來,當看到身穿白色金柳峰道服的許重在絕仙禁地之中大開殺戒瞬間滅殺數十名修士的畫面時,都是目瞪口呆!而當一切畫面消失,許重眼中只餘一隻奇大無比的磨盤時,幾人已經徹底石化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萬兩金纔回過了神來,他叫醒了其餘幾人,幾人的眼中都露出深深的疑惑和驚懼之意。
施全忍不住問道:“他,他究竟是什麼人?”
施安和宋清兒的兩個女伴也都緊緊盯着萬兩金,等着萬兩金的答案。萬兩金卻只是無奈苦笑道:“我只是在來的路上碰到他的,又哪裡知道他的底細?”
宋清兒忍不住道:“這人和我們不一樣,絕不是個普通的修士,就是剛纔,我竟然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極其恐怖,壓得我都快喘不上氣來了,老萬,咱們還是走吧,別和他再攪合到一起了,他實在有點兒危險!”
施氏兄弟和宋清兒的兩個女伴都同時點頭不已,萬兩金卻搖了搖頭,道:“富貴先中求!不管言兄弟到底是什麼人,不過他肯定不是一般的散修,也許,我們跟着他,才能走得更遠!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我老萬是絕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與此同時,在執事報名處的樓閣頂層,一個巨大的黑洞中隱約現出一人,這人全身上下都被濃稠的霧氣籠罩,讓人看不分明。
“還真是心狠手辣!越來越對我的胃口,也罷,我就原諒你這次,想不到一不小心竟然搶了五柳仙派的弟子……那隻奇大無比的磨盤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能磨碎一片天地!……”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但幽冥界毀滅的那一幕仍然使得許重被深深震撼!
“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註定荊棘叢生的路,就已經沒有了回頭的路,大道之上,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退,則必死!不能站在衆生之巔,即使強大如幽冥帝君,也還是會被別人輕易殺死,甚至至死不知兇手的真面目!我不能重蹈覆轍,我,一定要站在三界最頂峰!”
許重心中一時激盪,久久不能平靜。
之後,衆人還是出去找了一家名叫“天外天”的客棧,叫了一些酒菜,大喝了一頓,只是萬兩金和施氏兄弟等人心裡都有了心事,這酒就喝得沒有什麼滋味,宋清兒和兩個女伴,更是隻顧埋頭吃喝,竟然從頭至尾沒有說上一句話,宋清兒神情間還算坦然,她那兩個女伴則一直惴惴不安,偶爾看向許重的目光中隱隱含着懼意。
許重雖然並沒說什麼,但這幾人奇怪的表現豈能瞞過他的眼睛,他分明感覺到,就連萬兩金雖然還在故作豪爽的和自己喝酒,但眼中也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心裡嘆道:“看來我與這幾人的朋友之緣,到此將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