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莊重低沉的聲音響遍整個安來坊市。
“執事令牌,共一百五十塊,三個時辰之後,爾等停止爭鬥,能上交執事令牌者即爲被選中者!”
香香站在場地前面,聽完之後,忍不住向樓閣中望去,心中有些奇怪,上一次十年前遴選長老院執事時她也參加了,但那時規矩卻比這次多得多,其中有一條很重要——不許傷人性命!怎麼這一次竟然沒有了這一條?難道是師尊忘了說嗎?
場地中的近四千名修士已經徹底沸騰了,很多人已經開始往高塔奔去。安來坊市中有禁制存在,任何人都無法飛行,但這場地中卻並沒有這種禁制,數百道遁光已經飛起,在空中交錯。
不少本來不想過早參與的修士卻被別人硬逼着捲了進來,香香冷漠的看了一會兒,而後悄然退了出去,場地中只剩下幾千名修士廝殺。一時間,各種法術法器放出的光芒很快佈滿場地。
許重和萬兩金站在最邊緣,一時倒還能得清靜,萬兩金不時扭頭看着天惡子,天惡子冷冷看着場地中間開始廝殺的衆修士,嘴角露出殘忍的獰笑,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這些散修很多人都認識天惡子,知道他極其難惹,更有個法力高深的師父,所以一時倒沒人來找他的麻煩。
很快,已經有慘叫聲傳來,許重心道:“這就是下位者的可悲之處,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只要隨便拋出點兒誘惑來,下位者們就要拼命爭搶,這些人是爲了執事令牌,而我是爲了破障丹,大人物們看着這裡的情景,會想到什麼?也許,在他們眼中,不過就是一場遊戲罷了。”
萬兩金道:“言兄弟,這裡人還是不少,咱們應該在往那邊去,才能不被其他人捲進去。”
許重自然知道他擔心什麼,搖搖頭道:“哪裡都是一樣,咱們就在這裡就好。何況,就是現在走,也已經晚了!”
萬兩金聽了便又往天惡子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天惡子已經朝自己兩人走了過來,他心中明白,自己絕對不是天惡子的對手,忍不住看了許重一眼,而後往許重身後躲去。
“大爺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讓那婆娘陪大爺玩兒玩兒,大爺這次就放你一馬!”天惡子指着萬兩金道,隨即又指着許重道:“至於你,就正好給大爺祭法器,今天大爺第一個就要你的命!”
在萬兩金心中,宋清兒是最最重要的,甚至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他聽天惡子又出言辱及宋清兒,頓時血就往上涌,也顧不得害怕,就想跟天惡子拼命。
許重心道:“不過一個女人,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實屬不智。”可是他馬上又想到,若是從前,有人出言辱及星月的話,恐怕自己也是一樣,當初自己和唐豐結仇,不就是這個原因嗎?從這一點看來,自己還真要感謝花裡佛,若不是他,恐怕自己也不會看破這一點。只是自己真的看破了嗎?
萬兩金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柄黃光四射的寬背.飛劍,也不說話,用手一指朝天惡子狠狠劈去。天惡子輕蔑的看着朝自己劈來的飛劍,道:“這種貨色也拿來顯擺,真是不知死活!”
他說着取出一把小巧的青紫色鐵傘,只一抖,那傘便撐開,而後放出一圈紫光,頓時就將萬兩金的飛劍擋在了外面。萬兩金早就知道自己這一劍不可能劈中天惡子,口中念動咒語,又用手一指,那飛劍瞬間分成了三柄,一柄仍和摩羅傘相持,另外兩柄就分別從上下刺向天惡子。
天惡子仍是一副不屑的表情,用手一拍摩羅傘,那傘自己飛出,原本的紫色光圈瞬間放大,便將三柄飛劍全部擋在外面。萬兩金手指飛舞,三柄飛劍隨之上下翻飛,從不同角度疾刺,但無論怎樣,卻都被紫色光圈擋在外面,不能突入分毫。
普通的散修本來修煉就極爲不易,沒有宗門支持,有限的靈石便大都用來買修煉必須用的靈丹,所以普遍法器等級不高,萬兩金自然也是這樣,他修煉了幾十年,但手裡就只有這麼一柄飛劍,此時被摩羅傘擋住無法建功,一時就沒有辦法。
天惡子自然也知道這種情況,獰笑道:“現在看大爺的,大爺這就讓你見識見識摩羅傘的厲害!嘿嘿,等大爺宰了你,在當了執事,你那小娘子還是一樣跑不出大爺的手心!”
萬兩金聽了更是怒火攻心,見許重仍然在一旁觀望,並不出手幫忙,叫道:“言兄弟,快出手幫忙!”
天惡子笑道:“你們兩個廢物加在一塊兒也還是廢物,豈能奈何得了大爺分毫!”說着張嘴一噴,一蓬陰火噴到了摩羅傘上,摩羅傘頓時開始旋轉起來,接着悄無聲息的射出一道紫光朝萬兩金刺去。
許重雖沒有出手,卻看得清楚,知道那道紫光乃是摩羅傘的一根傘骨,不是萬兩金能應付得了的,便伸手朝着那道紫光虛虛一抓,那紫光便落入了許重之手,瞬間消失不見了。
萬兩金和天惡子並沒有發現許重出手,天惡子只感覺原本和自己心靈相通的摩羅傘一沉,射出去的傘骨就已經消失不見,心裡就是一驚。
萬兩金原本自忖根本無法躲避,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許重收了摩羅傘骨,這才轉過來對天惡子道:“言某卜卦一向準確無誤,卦象說你今日死,就是神仙來了,你今日也必死!”
天惡子冷笑了一聲,卻忽然心裡一動:“難道是這廝收走了我的摩羅傘骨?”這個念頭一起,他眼中忍不住就露出一絲怯意,像他這種人,雖然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兒,對自己的性命卻是看的極重,最是怕死不過,當下就像再試試許重。
他揮拳擊了自己的面門三下,張嘴又噴出一股陰火,摩羅傘立時光芒大作,而後竟然舍了萬兩金的飛劍朝許重當頭罩去。
許重心念一動,從地面飛起十數塊青石,而後轟然一聲化爲了一隻青色大手,狠狠的朝摩羅傘抓取,眼看就要將摩羅傘抓住,摩羅傘周身放出強烈的陰火,竟然將青色大手燒燬,繼續向許重罩去。
萬兩金一驚,但隨即醒悟過來,三柄飛劍朝着天惡子猛然劈到,天惡子卻揮手又放出一面紫色盾牌,將三柄飛劍反砸了出去。
眼看摩羅傘就要罩住了許重,天惡子心中大定,就像先殺了許重再收拾萬兩金,沒想到摩羅傘飛到了許重頭頂後竟然彷彿被什麼東西擋住一般,根本罩不下去,天惡子忙疾念口訣,催動摩羅傘,但無論他怎麼催動,摩羅傘就是毫無反應。
他正奇怪,疑惑着看着許重,許重眼中卻突然射出兩道神光,一下刺入天惡子的眼中,天惡子就覺得腦中傳來一陣劇痛,接着同摩羅傘之間的感應就完全消失了,他心中大驚,想要催動法力用紫盾去砸許重,但發現法力竟然異常的滯澀。
這時萬兩金一看天惡子頭頂的紫盾光芒竟然迅速黯淡,知道天惡子出了狀況,他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抓住了機會,手指遙遙一劃,兩柄飛劍頓時飛到了天惡子的背後狠狠的刺了下去,天惡子一聲慘叫,被兩柄飛劍瞬間分成了三截,死於非命。
天惡子一死,摩羅傘和紫盾都成了無主之物,相繼掉在了地上。許重神識這時已經發現天惡子的真靈往場地之外飛去,便甩手一彈,一道白色淨火瞬間追上,將天惡子的真靈燒了個乾淨。
稀裡糊塗的戰勝了天惡子,萬兩金像是在做夢一樣,半天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到許重過來叫了他兩聲,他這纔回過神來,道:“言兄,天惡子那廝死了?被我殺死了?”
許重點頭道:“正是,想不到萬兄法力如此高強,竟然輕而易舉殺死了那廝,言某佩服之至!他的這兩件法器,自然也是屬於萬兄了。”
如今,許重身上並不缺少法器,他的耀金輪和紅寶樹都比那摩羅傘強得多,所以乾脆將這兩件法器讓給了萬兩金。
萬兩金走過去撿起摩羅傘和紫盾,看了看,道:“言兄,這是咱們兩人的戰利品,還是一人一件吧!”
許重搖搖頭道:“萬兄不必客氣,言某雖窮,身上卻還有幾件趁手的法器,何況天惡子那廝是萬兄殺死的,言某不過從旁協助而已,豈能和萬兄相爭呢?”
萬兩金有心再說,但一方面着實有些捨不得,又隨即想到:“言午當了劉長老的弟子,以後什麼沒有,自然不稀罕這兩件法器。”於是有點兒尷尬的笑了笑,便將兩件法器都收進了儲物袋中,道:“言兄弟,你還別說,你那占卜之術還真是靈驗!說他今日必死,他還真就死了,想想也是奇怪,原本以我們兩人根本不是那廝的對手,可是他好像受了傷,法力不濟,竟然自己控制不住法器!不過這種人死了活該!就是不知道萬一他師父幺蛾子來找我們報仇的話,到時候怎麼辦。”
萬兩金原本很高興,可是一想到幺蛾子可能會找自己報仇,頓時又發起愁來,畢竟天惡子只是培元后期,自己還能撞大運殺了他,可是幺蛾子乃是凝丹期的中階修士,那萬萬不是自己能對付得了的。
這時,兩人身旁已經鬥成一團的修士中,飛出幾道光華向兩人襲來,許重揮手將這幾道光華擋開,道:“萬兄不必多慮,這裡混戰一團,誰會知道究竟是誰殺了天惡子?只要你我不說,自然不會有事的。”
萬兩金聽了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來。
這時,從場地中間,傳出一陣混亂聲,一人大叫道:“快攔住他!他手裡有三塊令牌!”
同時從不同方向傳來數個叫聲,內容都大同小異,大羣的修士都往場地中間涌去,裡面的想衝出來,外面的想擠進去,怒罵聲、慘叫聲、法術法器撞擊發出的爆裂聲、金鐵交鳴聲沖霄而上,亂成了一團。
不過片刻,兩人身邊已經空無一人,萬兩金就有點兒按捺不住,道:“咱們也過去吧?”
在兩人初相識時,基本什麼事兒都由萬兩金來拿主意,許重一來是並不瞭解安來坊市,而來本身也並無目的想法,自然都由他,不過經過幾天相處,兩人之間的角色已經發生了改變,現在不管幹什麼,萬兩金都要問問許重,而且他自己還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許重搖搖頭,道:“裡面人還是太多,而且時間還早,咱們不必着急,只在這裡冷眼觀瞧便是,等到了最後半個時辰再進去不遲。”
其實對於許重來說,什麼時候去取令牌都無所謂,這些低階散修雖然人數衆多,但卻並不能奈何得了他,只是他修爲雖高,但這場地有禁制,他無法發揮出洗髓期以上的修爲,而且也不能在此時暴露,所以即便剛纔對付天惡子,他也只是以培元后期頂峰的法力相對。這樣一來,此時就參與到鬥法當中顯然佔不着便宜。
萬兩金聽了許重的話,覺得有理,便強自耐着性子等着。兩人便孤零零的站在場地邊緣看着場中的混戰。
執事令牌其間易主無數次,要不是那東西不能放入儲物袋中,而且上面不停的散發着一種特別的氣息,恐怕早就被人藏起來了。但這樣一來,任何人想要保住執事令牌就幾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先得到令牌的那些修士無一不是在人禁階段之內法力修爲頂尖的人,但好虎架不住羣狼,儘管他們法器威能強大,又不停的吞吃靈丹,甚至直接吸取靈石中的靈氣,但還是無濟於事,有些人見事不可爲,便主動將手中的令牌扔出去以求保命,但也有一些人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結果被大羣的修士一起放出的法器給轟成了碎渣。
場地中,很快變成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修士的屍體碎塊,青石路面上早已經鮮血流成了河!而濃重的血腥味兒又極大的刺激了這些修士,於是場面也就變得愈加的慘烈。
香香和諸葛師兄站在場地之外看着兩個場地中的爭鬥,儘管兩人都不是善男信女,見慣了修仙界中的爭鬥,但心中仍是翻起了巨浪,現在,兩人都可以肯定,並不是師尊忘了那條“不許傷人性命”的規矩,這一切,分明就是有意爲之!否則,在出現傷亡的第一時間,就會有大修士制止!
“到底是爲了什麼?要讓這些人如此廝殺?我們安來坊市的散修,有多久沒有出現過這麼慘烈的場面了?”
諸葛師兄道:“不管怎麼說,師尊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有他們的道理,我們當小輩的只要聽着就是了。”
香香嘆道:“死了這麼多人,今日之後,恐怕我們散修更會勢力微弱了……”
諸葛師兄眼中一閃,卻道:“那倒也未必,若是我所料未錯的話,此次目的固然是爲了遴選執事,但恐怕選中的這三百名執事就不會只有十年的任期了。”
香香疑惑的看着諸葛師兄道:“哦?師兄,你似乎知道些什麼,還不跟小妹說說?”
諸葛師兄神秘的笑道:“未到時候,如何說得?到了時候,又何必由我來說?”
香香嗔道:“哼,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很稀罕嗎?”
場地中,一道巨大的火球轟然四散而射,頓時有十數個靠的近的修士被炸成了碎塊,一個神采飛揚的青年修士高高舉起一手,手中赫然有一塊鐵黑的令牌,喝道:“令牌就在黃某手中,爾等有本事就儘管來取,只是丟了性命莫怪黃某!”
周圍圍着的近百名修士安靜了片刻,突然一人叫道:“姓黃的就是本事再大,也不能擋得住咱們這麼多人,咱們一起轟殺了他,令牌自然就到手了!”
那黃姓青年一眼看到一個瘦小的男子,剛纔的話就是此人所說,眼見近百修士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黃姓青年心中恨極,張嘴吐出一道虛影,接着砰地一聲炸響,那說話的瘦小男子的身體已經變成了數塊。
但似乎被濃烈的血腥味刺激,周圍近百修士轟然而起,都放出法術法器朝黃姓青年轟來,各色光華之中,更有一個青色光球,一下鑽空碰到了黃姓青年身上,那青色光球轟然而響,將黃色青年也炸成了碎塊。
隨着時間漸漸過去,場地中的修士人數越來越少,法器法術發出的光華也漸漸變得暗淡。許重和萬兩金兩人一直靜靜的站着看,除了偶爾有幾道光華襲來,沒有一個修士注意到兩人。
看看時間已經過的差不多了,許重淡淡道:“萬兄,時候到了,咱們去吧!”
兩人往場地中間衝去,許重早就瞄準了兩個被牢牢困在幾十個修士中間的一男一女兩人,這兩人也是培元后期頂峰的修爲,各自得到了一塊令牌。
許重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骷髏幡,霎時間無盡的陰氣死氣從骷髏幡中涌出,小鬼帶着衆多陰鬼冤魂更從鬼哭狼嚎的往前衝去,萬兩金看了就是一呆。
“萬兄,你只管在我身後,等我去取那兩塊令牌!”
許重將手中的骷髏幡往前猛的一擲,骷髏幡頓時迎風而漲,足有十數丈高,撲啦啦作響。周圍還沒來得及逃走的真靈元神頓時被強大的吸力吸入幡中。
圍在那一男一女兩人身邊的幾十個修士都是大驚失色,紛紛閃開,許重從人羣中一穿而過,一隻熊熊火焰大手驀然從那兩人背後出現,一把將兩人握在手中,許重奪過兩塊令牌,伸手一招,骷髏幡握在手中,大喝道:“誰敢與我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