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喝,馬上就有小廝迎了上來,那小廝眼帶嫌惡,面上卻堆着笑,“喲,這不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嗎?大小姐有什麼需要?”
“你們不是賣衣服的嗎?我自然是來買衣服的。”和雅嘴角微揚,神色靜默。
“啊,是是是。”那小廝不過是欺軟怕硬的角色,現在見和雅如此趾高氣揚,馬上變得俯首帖耳,諂媚地陪着笑。
香菱知道小姐變得與過去不同了,也壯了膽子,朝小廝道,“都知道了還不去拿衣服給小姐挑選!”
“是,是,小的這就去!”小廝被這一說,急忙轉身跑去拿衣服。但他也多了個心眼,先上樓找掌櫃,問問該怎麼辦。若這小姐還是傻子,那這好好的衣服要是給糟蹋了,那就得不償失啊!
小廝上去帳房就馬上向老掌櫃稟告此事,彼時一位藍色錦衣的男子也在,只是背對着他們看不見容貌,但看那俊逸的身姿,便可能猜出其身份,大約是首富長子上官玉書。而且能在這帳房的也只有那人。
老掌櫃聽了小廝的稟報有些爲難,即便那小姐還是傻子但好歹也是相府嫡出千金,在外面得罪了那就是不給赫連大人面子,“少東家,您看這事當如何?”
“進門便是客,自當好好伺候。她們也許沒帶多少銀兩,但我們不可怠慢,將店裡最好的衣服送去,她們不結賬就將單子送去相府,赫連大人可不是個賴賬的人。”男子沒有回頭,聲音清潤動聽,語氣卻是不帶感情的正式語調,聞之更覺威嚴。
“此舉高啊!去,就按少東家說的辦。”依少東家所言,可就無後顧之憂了,老掌櫃笑逐顏開,隨即就吩咐了小廝下去。
少頃,小廝小心翼翼捧出了一疊衣服,待他一件件在展開瞬間就閃花了和雅的眼。金絲簪花,銀線滾邊,百蝶穿花紋,五彩刻絲,不是在博物館的櫥櫃也不是在電視熒屏,各樣只有在典籍裡才能看到服飾工藝此刻居然就鮮活地在自己的眼前。
眼睛餘光捕捉到四周驚豔的目光,和雅心內猜測,這些衣服必定是價值不菲。她本該行事低調,但若此時她改主意說要便宜的那便顯得寒磣,堂堂相府千金這般作爲必定引人恥笑。這錢本就不從她手裡出來,她又何必計較這些,按香菱的說法,赫連家是北雁四大家族之一,她的父親赫連俊雄不僅在朝中時任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家中還大大小小在各地有商鋪數百,兩天萬畝,地產無數。她買一兩件好衣裳算什麼?記憶中那些妾室庶出小姐穿得可都是這些上等好貨。她一個嫡出小姐怎可屈居人下呢!
如此想着,和雅便就泰然了,她隨手就指了幾件應季的衣服,“這件,這件,還有這件,我都要了。香菱,進來伺候我更衣。香菱?”
香菱偷偷算留下那這幾件衣服的價值怕是上千兩了,小姐可從未買過這麼貴的衣裳啊,被和雅叫第二聲時,她才反應過來,眼見小姐不悅的神色,忙快步跟上前去。
進入更衣間,香菱低低說,“小姐,不能買這麼貴的衣裳啊,若是讓二夫人知道了,又要罰你了!”
“不必擔心,聽我的就是。”一聽說二夫人會罰,和雅更覺自己該買了。
銀絲百蝶穿花紋的淡紫襖
加身,再配上雪白的狐絨圍脖,和着和雅的天生麗顏,氣質華貴,當她自纖纖細步走出更衣間,娉婷若仙。
”哇,小姐,你簡直是……天仙下凡啊!“香菱雖然是從小伺候小姐,卻從未見過小姐這麼美的樣子,她竟看得呆若木雞。
和雅走到銅鏡面前打量自己。這具身體比她前世要美多了。無論是皮膚還是身材。大概古人在沒有污染的環境下,總是能保養得很好吧。再說了,這具身體不過是十六歲的豆蔻年華,年輕的女人,總是青春動人的。
天生麗質難自棄,這話她是懂的。這具身體的主人可是甚得上天眷顧,試想她前世經過保養纔有副好顏色,這具身體的主人癡癡傻傻,卻天生有了這令男人垂涎女人嫉妒的好樣貌。老天待人還是公平的。
“我會好好珍惜你的身體的。”和雅對着鏡中的自己說。
她發現頭上有些凌亂的髮髻看着扎眼,便將其散下,不想一頭青絲直垂瀉至膝。哎,這麼長的頭髮也不嫌麻煩,蹙了蹙眉,她從拆下的珠花裡選了支素淨些的白玉簪子隨意地盤了個髮髻便準備走出去。
這一舉動把香菱嚇得不輕:小姐怎麼這樣就出去了?其他小姐都喜歡盤那些繁複的髮髻,她的這麼簡單,肯定會別人笑話的。可是,她知道如今的小姐不同了,她說什麼小姐不一定會聽,於是只得低着頭不吭聲地跟在小姐身後去了大廳。
孰料,一進大廳便聽得一陣抽氣聲,香菱以爲是衆人被嚇得,卻在聽得一聲女子帶着怨毒的低咒聲後釋然,“一樣的衣服,這傻子怎麼穿得比我好看!哼!”她趕忙擡起頭來看衆人的神色,只見那些夫人小姐眼中盡是嫉妒。
看來小姐真的很美!
“哎呀!赫連小姐,您穿上我們的衣服可比天仙還好看十分啊!”方纔接待她們的小廝一見和雅,眼睛都看直了!
“呵~如此甚好。小哥,今日我身上沒帶足銀錢,你將單子明日送去相府,自會有人給你結賬。”和雅嘴角一勾,帶出些微狡猾的笑意,說完也不等那小廝回話便大步走出了靚衣閣。
雖然小廝沒有出來追帳,但香菱還是有點惴惴不安,“小姐,你想好回去怎麼跟二夫人交代了嗎?她要是家法伺候可不得了。”
“你這個笨香菱,你不知道我明天就出嫁了嗎?她能拿家法伺候誰啊?”和雅笑着捏了捏香菱的小臉蛋。
香菱恍然大悟,“啊,小姐,我都忘了你要出嫁了。小姐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瞭?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你不敢相信的事兒以後會更多,你就拭目以待吧。”和雅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給我帶路,去景王府!”
香菱正要開口。突然,夜色中一道絢爛奪目的白光照了過來,瞬間就把整個街道照耀得明亮如白晝。和雅還沒反應過來,人潮中的喧鬧像是被按了開關似的,突然就寧靜了下來,與此同時,震耳的銅鑼聲從遠處的街道傳來。
“閒人避讓,閒人避讓……”尖尖的嗓音貫穿了整個街道。
和雅朝着白光的方面看去,只見一團烈烈如火焰的紅色身影從前方衝來,伴隨着噠噠的馬蹄聲,那赤色駿馬的速度之快如閃電破空。
而此時,街道上人流已經避讓開去,唯獨街中間還站着一個男童。男童不知所措地站在街道這中間,茫然地看着人羣。而那匹烈馬馬上就要奔馳而至。男童處在極度危險之中,命懸一線!
說時遲,那時快。和雅想到沒想,迅速拔腿衝過去,將男童推到路旁。她自己躲避不及,剛想回轉身體,那匹烈馬已經駛到近旁。那烈馬逆着光,讓和雅無法看清御馬之人的容貌,只是銀色鎧甲日光下熠熠生輝,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雅修煉了二十多年的淡定竟也懵了,這戲劇化的出場她只在電視劇上見過,此刻就發生在她眼前,她生生是愣在了那兒。
而路人已經在路邊跪下,呼聲嘹亮,“南詔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眼睜睜看那跨騎赤駒的銀色鎧甲直逼而來,和雅心跳都驚得停拍了。他和她在同一條青石板鋪成的道兒上,不同的是,他是在以兩百多邁的速度疾馳,她是靜止在那裡。沒有相撞一說,只有她才重生不到一天就成爲蹄下冤魂的交通意外!
老天,你要懲罰我也不是這麼來的吧?短短一瞬的時間裡,和雅在大腦裡迅速地蹦出了各種念想,她想,她不過是一個被老公殘忍拋棄陷害的女人,重生在一個和母親相依爲命的癡傻小姐身上已經很慘了,現在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個世界長什麼樣兒,難道就要陣亡在這馬蹄下?
這分這秒,和雅也沒出息地想來個英雄什麼的來救救她這苦逼的女人吧,哪怕是身披金甲上衣,腳踏七色的雲彩的孫悟空來救她,她也認了!塵土飛揚,馬蹄聲越來越近,事實證明,危難時刻,求佛求上帝都是沒用的!
閉目等死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的和雅,沒有再做任何掙扎。只聽得香菱淒厲地喊了聲“小姐!”接着烈馬長嘶,咚地一聲,隨着衆人的驚呼聲,她感覺好像有重物在她身旁落地。她愕然開目朝身後看去,那烈馬一聲嘶鳴,如同神駒傲然仰首,馬上但見其銀甲粼粼,赤色披風隨風而動,若獵獵旌旗。
她回眸而視時,那人亦調了馬頭,居高臨下地望向她,銀質面具光亮冰冷,琥珀色的冷眸在見到地上之人時,略閃過驚疑之色,但也只在一瞬。隨即便又恢復了最初的漠然疏離。
和雅見此人氣宇軒昂,氣度不凡,必非泛泛之輩。他一扯繮繩,淡漠顧盼的舉止都看來那般與衆不同,雖不見他的姿容,但就這一身的氣度便可猜想面具下是怎樣一副挺拔俊逸之貌。
原以爲自己又要死一次了,不想竟是虛驚一場,這便罷了,還是這樣一位風姿卓絕的將軍“蹄下留情”救了她一命。
“姑娘,是否無恙?”銀質面具後傳來磁性的男中音。
和雅驚魂已定,從容地自青石板上起身,望了那銀甲將軍一眼,低頭誠懇回道,“小女子無恙,多謝將軍。”
“無妨,國主御駕將至,請姑娘也隨衆迴避吧。”銀甲將軍溫和吩咐道。
“是。”不迴避就如同等着死在馬蹄下,她若早知這般,定然早早聽到銅鑼響聲就跑得遠遠了。待和雅退到旁邊的人羣中,香菱馬上過來拉了她,“小姐剛纔好險,奴婢嚇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