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熟練地講解道:“現在演示的是‘超時空傳送’實驗,與‘超時空轉化’的‘點石成金’不同,我們通過對標示事物的能量結構的異地錯時重建,可以使事物穿越時間和空間進行傳送,彷彿‘無中生有’。”
見懵懵懂懂,他指着“海螺”,語氣輕鬆地說:“你寫的那張紙,作爲能量結構模板,還在能態轉換機的肚子裡。手裡這張是由高強能量按照模板生成的,兩張紙的能量構造幾乎完全相同,外觀上更看不出任何差異。”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與如今通行的‘3d’打印技術有什麼區別?”遲疑地問。
教授一晃蓬亂的頭髮,顯得忿忿不平:“很多人懷疑我是靠遠程信息技術遙控出來的,只是偷換‘3d’打印的概念,實際上,兩者的原理截然不同嘛。‘3d’打印是把物體在信息系統中分爲若干截層,再用粉末等形狀的材料,將截面逐層地打印、粘合起來。這一過程往往需要一定時間,且餘留大量廢料,時空傳送則瞬間完成,沒有任何多餘材料。當然兩者最根本的差別在於,‘3d’打印基於材料層面,事物傳送前後的材質未必相同;時空傳送基於能量層面,事物傳送前後的材質完全一樣。”
教授點了點手中那張“無中生有”的字紙,眼神中似乎在展望着什麼:“從無形的能量變成有形的事物,這項技術不是簡單的複製,而是跨越時空的傳遞,一旦普及將徹底改變人類的存在形態和人們的生活方式。‘生產’不過是搖一搖童話中的寶葫蘆,‘物流’不過是等待天上掉下的餡餅,而這些還不是最神奇的用途。”
“您是說……”越發詫異。
顧端眼睛睜得老大,像公共飛車站裡的貓頭鷹掃描器:“你想過沒有,如果應用到人類身上,會發生什麼?”
不解地搖頭。
教授神秘一笑,一字一句地自問自答:“‘點石成金’便是長生不老,‘無中生有’就是穿越時空。”
大吃一驚,想起曾和教授在醫院中的第一次對話,原來他早已胸有成竹。
“你來。”顧教授不由分說地拉着走回“海螺”旁邊,“下面的實驗將讓你終生難忘。”
“您不會拿我做實驗吧?”緊張地推脫。
“不會,你想做也做不了,能量上還達不到。”教授雙手在試驗檯上方一抹,一隻盛滿液體的玻璃杯從開啓的光纖板中懸空浮起,飄進他的手心,“我平時都用微生物做這個實驗,今天給你換個大動物,你看是不是杯子裡有些綠色的小點?”
憑藉室內明亮的射光,對這杯透明液體百般觀察,仍然確認空空如也。
“你靜下心,仔細看。”
在教授的啓發下,彷彿當真看到幾個細微的綠點,在若隱若現地悠然漂浮:“它們是什麼?”
“草履蟲,我們在顯微鏡下看就非常清晰了。”教授先在載玻片上鋪放一層薄薄的棉花纖維,“這樣可以避免它們亂跑亂動。”接着,他用細滴管分別吸取鹽水和培養液點在上面,再將載玻片貼在光纖盤裡,“盤子具有顯微鏡功能,我們很快就能對將要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了。”
隨着光纖盤與“海螺”的再次扣合,教授揮手在暗室東側展開了一幕光屏,一隻遍佈絨毛的綠色遊蟲立刻映入眼簾,只是它的活動越發遲緩,身形逐漸萎縮,像一枚即將乾枯的葉片。
“我滴入的鹽水正讓它瀕臨死亡,實驗將使它再次恢復生機,回到原來的自己。”
轟鳴聲如期響起,只是時間更長,音量也更高。目不轉睛地盯着光屏上那隻不斷掙扎的蟲子,那種垂死折磨所傳遞的,是每個生命都將面對的恐懼、經歷的痛惜。生命既神奇而寶貴,又脆弱而短暫,如能跨越死亡的牢籠,不再經受生離死別的痛、衰老病患的苦,將會放飛何等自由與幸福,雖然這幾乎無法想象。滿室的喧囂裡,感受到一種出奇的寧靜,人類是偉大的,在無數次的艱辛跋涉中,終將由對世界的理解探索而超越自我,創造出難以置信的奇蹟!
噪聲與心緒一同平息,對驚喜已有預期。屏幕上出現的是一隻“復生”的草履蟲,它絨絨的纖毛、翕動的口溝、舒展的身體都像是新的,充滿新生的活力。
一切在眼前瞬間變幻!
顧教授語氣沉緩地說:“從能量角度看,生命就是一種能量聚合體,復生是以高強磁場打穿普朗克尺度,對生命能量構造進行整合重組,這聽上去很簡單,實際非常艱難。生命不同於金石光電這些事物,或者說,生命是一種特殊事物,特殊之處就在於,它具有超越性信息能量——氣態能量。從微生物、動植物到人類,所有生命都有氣態能量,我們的意識由此而來,生命憑此運行,所謂神秘未知的經絡,不過是氣態能量調行生命的信息通路。因此,作爲生命的標誌,氣態能量既是復生技術的難點,也是長生不老的關鍵。”
說到這,教授隨手拿起寫過字的那張紙放在操作檯上,將盛有草履蟲的玻璃杯壓在上面,示意拉動紙張。輕輕一拉,杯子隨之移動。
“你用點力,速度要快。”
依言而行,猛然抽出那張紙,玻璃杯這次紋絲不動。 шшш ◆тTk án ◆C ○
教授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生命是‘活’的,我們點石成金,不必考慮石頭的思想問題,無需顧忌金子的記憶問題,但生命是有血有肉、有知有覺的能量信息體系,要使復生前後的意識及記憶保持一致,必須實現氣態能量的瞬息落化,這就需要打穿普朗克尺度,也就是超時空,才能使氣態能量尚未對固液態能量變化作出反應,便已實現轉移。”
教授自己也做了一遍抽紙的動作:“在能量層面上,‘點石成金’只是在普朗克尺度上進行的能量轉化,生命的‘長生不老’則要打穿普朗克尺度,所需能量將成幾何倍數增長。草履蟲是單細胞生物,它的復生相當於一枚雨花石成金的能量,人體卻有600萬億個細胞,可以想見其中的艱難。
這還不算,在技術層面上,以高強能量使氣態能量落化生命的過程,不是烤箱烤雞腿,而是磁力魔術棒,複雜程度不亞於次次摸中彩票頭獎。當然,人類並非不能實現復生夢想,這需要嚴縝的理論體系和精準的實踐方法,我們現在穿越時空還達不到,但長生不老已看到希望。”他無奈地摸着操作檯上的幾個瓶瓶罐罐,“我是真想有生之年看到這一幕,可惜沒有那麼多能量,只能在蟲子和細菌上施展抱負嘍!”
經歷一系列驚奇連連的實驗,頭腦漸漸冷靜下來。雖是親眼所見,卻難堅信不疑,要知道,騙局以及製造騙局的“大師”從古至今並非稀缺產品。憑心而論,“點石成金”有障眼法之嫌,“無中生有”有變戲法之疑,“生命復生”有投影法之慮,何況這些過於新潮前衛的“玩意”,即使是真實的,仍會被人們視同騙子的一出鬧劇,現實中也的確如此。他委婉地問:“教授,我知道您付出很多,這麼多年始終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但理想也許根本無法實現,您認爲值得嗎?”
“爲什麼不值呢?”教授目光中燃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科學探索本身就意味着艱難和奉獻,必然面對詰難與錘鍊,人類邁向真理的每一步,都付出過沉重的代價。無論哥白尼、達爾文,還是弗洛伊德、焦耳,這些偉人都曾痛苦地沉思,孤獨地前行,但他們的功績將永載史冊。”說着,他長嘆一聲,“老蔣和慕陽已經走了,當年我受了他們之託,無論再難都要完成我們共同的心願,有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
“教授,我相信你。”誠懇地將手搭在他肩頭,像安慰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您能和我說說,一切的來源是什麼,錢院長真的得到過什麼啓示?”
“建平跟你說的,是嗎?只有他還關注這事。”顧端態度平靜下來,“我聽慕陽講,有一部叫《欲之哲學》的古書,內容早就失傳了。他是翻閱前人的評論文章時,偶然從引文中看到些隻言片語,裡面提到過能量分類和返老還童的原理,再就是時空的相對性,說宇宙只是相對時空的表現形態。”
“時空……宇宙……生命……多麼玄奧的問題,它們本質聯繫又在哪裡?”正陷入沉思,心裡猛然一驚,“現在幾點了?”
教授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殼面微黃的古董懷錶,報數一如科學家的精準,“15時11分27秒。”
“壞了,我們院下午畢業照。”
“那快走,這裡有屏蔽,光信找不到你,你的同學們估計都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