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考務中心位於幽靜綿延的未央河畔,古樸厚重的建築,曲漓疊翠的河岸,脈脈飄漾的流水,彷彿遠離城市繁華,給人一種恍若隔世的時空質感。坐在古色古香的考場,從書齋式的窗櫺,遠眺一水之隔、巍峨矗立的總會大廈,知道這裡將成爲他通往心儀之地的起點。
斯蘭丁戰役後,神聖聯盟棄明投暗,化整爲零,國際恐怖活動隨之猖獗,中華文明總會加強安全防範被提上日程。思維出於精兵簡政及一專多能的考慮,提出高級領導秘書要文武全才的設想,作爲“政策試驗”的首批參與者,、雨城等各大軍區推薦上來的士官們得到了“跳龍門”的機會。
考試科目主要有五項,軍事技能方面大家旗鼓相當,由於受過天行親手“摧殘”,再“摧殘”起別人相對容易,位居排行榜第九名,雨城是第十七名。
思維能力部分,由一百道數理邏輯試題組成,雨城分數遙遙領先,拉下衆人不止一個段位,僅取得第五十一名的成績。
科學知識部分,由一百道基礎知識試題組成,上到天文、下至地理,品種花哨,無所不包,分數名列前茅,雨城緊隨其後。
應變素質部分,是設置模擬的會議、災害、暴恐等現場,通過對應試者在特定場合、緊急情況下的反應,考察道德意識水平及綜合判斷能力。由於這類問題要求士官們在千頭萬緒的複雜局面下,迅速採取適宜的處理措施,翻船倒車的比比皆是。有一位甚至忙中出錯,在領導不斷“瞎指揮”的干擾下,將人質擊斃後,將綁匪從“火海”中搶救出來。
遇到的難題是,只有他一人執勤的會場中,有人在座位上突然昏迷,主席臺上的領導此時卻着急地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到身邊來。作出的反應是,請求昏迷者身邊的人發送公共醫療救援光信,並予以觀察照料,然後快速到達領導身旁,處理好交辦事情,返回後見昏迷者有所好轉,再協助其乘坐到達的醫療飛車接受治療。更爲難得的是,在現場通道上丟着一部輕薄的光信機,其他應試者都沒注意到這一細節,有的直接踩踏而過。路過時將它拾起,送走昏迷者後,通過會場光信系統對接尋找失主。
平心而論,此類科目沒有標準答案,評委們往往分歧大、爭議多,給的分數也普遍偏低。處變不驚、條理清晰的做事風格得到一致認可,商議後,最終給出全場最高分。雨城則稍低,排名第二十一位。
策論部分,通過對時事政治表達見解、提出對策,考察考生的理論水平及價值觀念。擺在各位舉子面前的試題是《試論當代儒學的問題及發展》,有人當場愣在原地,只恨金筆懸在半空,卻不出半點墨跡。
拿到題目,成竹在胸,一氣呵成。嚴酷的軍旅生涯,沒有使他停下“胡思亂想”的習慣,枯燥的軍營生活,反而令他更容易靜下心來。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他一次次忍受着來自身體四面八方的疼痛,仔細聆聽思維的講座回放,品讀成思捷等先賢的著作。德國作家托馬斯·曼曾說“痛苦難道是白忍受的嗎,它應該使我們偉大!”而偉大正在於對苦痛的積澱與反思,源自對幸福的捫問和珍惜。思想是解除身心痛苦的靈丹妙藥,當我們將心靈投入到更博大的時代洪流和精神世界的時候,身體的創傷便不再痛徹,而成爲生命中無限快樂的休止符。由此,思想終將生長爲一種境界,其貫通天地,傲然而立!
經過五天全封閉考試,雨城走出考務中心大門,雪芙正身姿綽約地立在河岸的籬牆下,淡黃色緊身上裝,藕荷色飄擺裙褲,竟比桃紅柳綠、春風流光還多三分豔麗,惹得行人紛紛回眸張望。
雨城跑到她近前,望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微微揚起的粉紅面頰,一時激動得難以自持:“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雪芙伸出一根纖指壓在他脣上,認真地說:“等等,我答什麼,你就問什麼,必須按照我的思路來!”
“怎麼來?”雨城一臉迷惑。
“比如,我先答——吃得好,睡得好。該你問了。”
“你吃得好,睡得好嗎?”雨城撓撓頭。
“問得很好。”雪芙讚許地肯定,然後又答,“沒有。”
雨城補充發問:“你想我了嗎?”
“問的漂亮!”
“不行,太霸權了,給我一個自由提問的機會,兩年纔好好見你這一次。”雨城回過神來,央求道。
“行啊,問吧。”
“英俊小男生們追你,動過心沒?”
雪芙伸出三根手指頭,輕蔑地說,“五個字——那不可能!”
雨城一把將她摟起,提到半空:“我可真愛你!”
“雨城,你的勁大了很多。”雪芙用力捶打着他。
曦明跨進考務中心裝修考究的主審官辦公室時,思維正聚精會神地伏案閱讀。
“思維啊,今年考卷裡有什麼高論?”
“常規招錄裡好文章很多,不過稱得上高論的,倒在士官裡。”思維起身示座,並不掩飾內心的興奮,將面前的一篇電子文稿掃入側壁上的大光屏,“你看,這篇策論以人文發展角度看儒學,可謂開宗明義;對策部分由核心價值推進社會實踐,可謂厚積薄發;結尾從歷史發展趨勢彰明思想主題,可謂畫龍點睛。”
曦明讀罷全文,頻頻點頭:“大家是什麼看法?”
“評委們經過兩論審議,選出十五篇佳作,在擬定的排名中,這篇位列第一。”
“你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是定爲第四。”思維嘴角浮現出一絲慣有的微笑。
“怎麼?”曦明饒有興致地表示好奇,他時常猜不透這位“老搭檔”的心思。
“文章雖然不知道是誰寫的,但從士官們的表現來看,恐怕難有第二人。他已經有一項第一,策論再評第一,總冠軍非他莫屬,一旦心浮氣躁,倒害了這棵好苗,還是壓一壓的好。”
“我同意,最終的名次你定。”
於是,實至名歸的第一,經過考官們的交口稱讚,被降爲第四,實屬人生一大煩惱的幸事。當然,雖經苦心孤詣地一番擺佈,仍高居總成績第二名。
雨城在“策論”科目中排名第六,畢竟是國大名牌院系國學院的畢業生。當初的專業選擇是曦明給他做的主,如今看來,雨城憑此起死回生地搭上“末班車”,以第八名的總成績,如願以償地成爲十位獲勝者中的一員。
當天香嶺被一縷朝陽點亮,與雨城已收拾好行囊,與畢業離校不同的是,他們已成爲軍人。軍人意味着奉獻,軍人意味着犧牲,軍人意味着血與火的考驗,軍人身上從此具有一望而知的特殊氣質,那標誌着一種跨越艱辛和生死的力量。當嘹亮的軍號再次響起,當血染的紅旗高高飄揚,時刻準備着,去迎接再次的使命召喚;魂牽夢繞着,這生命激昂的第二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