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迎門、剩飯、捏腳中一天天過去,對一切煎熬再無怨言。他已經找到方向,所有的理想都要從眼前的一點一滴,紮紮實實地做起,“劍鋒出磨礪,梅香自苦寒”,這纔是真實的生活,生活的真實。他也看到希望,自己能像廖凡一樣,稱呼思維爲“老師”,不由對未來有了一份隱隱的期待。
雅蘭母子在貧瘠的時光裡,也帶給很多快樂與寬慰。雅蘭或是在他續香時,特意放好幾枚精美的茶點;或是在他外出後,悄悄爲他熨好一件襯衣……這些“小動作”每每讓他的生命裡,增添些許溫暖的縈繞。小虎習武進步很快,這孩子在功課上不是材料,對“伸胳膊伸腿”卻十分酷愛,一不怕苦,二不怕疼,已經可以紮下標準的“馬步”,身體也結實了許多。
是啊,天地之間,世事茫茫,還有什麼比被人關心着,敬慕着,更幸福的事呢?當然,也有隱憂,雅蘭超乎尋常的關切,是出於“救子之恩”的報答,還是發乎“曖昧之情”的試探,他着實難以判斷。但他相信,只要把握好尺度,一定會收穫越發明朗的日子。
“這個廖凡,真是無法無天,氣死個人咧!”辰長一邊憤憤不平地脫下外套,一邊大張旗鼓地發着牢騷。
“不要亂講,雨城在呢。”曼妮向他使眼色。
雨城蹲在客廳的角落,給白雪梳毛,尷尬地對他們展示着微笑。岳丈大人與廖凡向來不和,只是近日越發急迫。
“雨城怎麼了,他也是大人了。”辰長索性來了勁頭,將話鋒轉向雨城,“雨城啊,你倒給評評理,他一個小毛孩子,來了就是常務副司長,一下子竟排在我前頭。這還不說,開會辦事一點面子都不講,凡事由着他來,霸道得連部領導,張口閉口都要徵求他的意見,就仗着他是張某人的鷹犬哎!”
雨城知道辰長本指望通過自己,謀個司局長以上的高位,不料來個“小年輕”,把升遷路徑牢牢堵死,又遲遲不見外調批令,不禁歲月難熬、心急火燎。平心而論,廖凡做事練達老道,說話滴水不漏,他來了之後,國際司的起色有目共睹,辰長積鬱已久的滿腔怨氣,只屬於“白了少年頭”的“空悲切”。
不過“老丈人”最後一句話,倒讓雨城平添失落,自己按理也是張思維的“鷹犬”。當初父親安排自己到“張叔叔”手下,明明就是要他給予關照。可實際上,他處處壓制自己,幾次上好的嘉獎機會,都在他的暗示下,被“主動”讓給了別人。雨城又不好向父親申辯,真是想破頭,也猜不透張思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雨城本不想說什麼,但看到辰長正鼓着眼睛,義憤填膺地等他下文,只好應承幾句:“伯父,別跟晚輩一般見識。”下面他本想說:“憑本事,出頭是遲早的事。”但考慮辰長在單位的口碑和能力,又生生嚥了回去,故弄玄虛地改口道:“活幹的越多,越容易出錯,薑還是老的辣,小心駛得萬年船。”
“還是雨城會說話。曼妮哪,飯好了沒?”辰長聽了,忽然就眉開眼笑、底氣粗壯起來。
苦樂不均向來是行政部門的一項優良傳統,有人是閒死的,有人是累死的,受到暗示的辰長,自然決心將前者發揚光大。
秀峰山谷的寂靜夜色中,一艘“飛碟”悄然駛入馮府東門的室內停車坪。快步上前“迎門”,他驚奇地發現,款款走下飛車的,竟然是露瑩!
露瑩顯然是精心打扮了的,秋水似的雙眸顧盼生情,櫻紅色的嘴脣性感迷人,一襲孔雀藍雲錦晚禮服,緊緊包裹着她妙曼玲瓏的身材,尤其是堅挺飽滿的酥胸間,那道曲線圓潤的乳溝,散發着無窮無盡的誘惑。
惴惴不安地引導着露瑩,經過一條燈影迷離的走廊,他知道走廊的盡頭,一個無底的陷阱正等待着她,她爲什麼要到這來呢?
“小心酒裡。”聽到自己低沉的提示,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樣做,她也許是主動投懷送抱來的。
露瑩顯然也聽到了,她微微一怔,沒說什麼,隨即換上了春風般的笑靨,國爲已探身出現在走廊的一端。
“馮老,讓你久等了。”露瑩步履依然不緊不慢。
“馮老”卻迅速地迎上前來,實實抓住露瑩的一隻纖手,眼神不夠用地在她身上肆意遊弋,最後落在香嫩的胸脯上不再動彈,臉上的五官笑得擠成一團:“嘖嘖,瑤大美人可是越來越漂亮了!”
露瑩穿着一雙鑲鑽高跟鞋,使矮了半頭、提早謝頂的“馮老”,好像愛絲梅達面前的卡西莫多,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感。
“馮老纔是不老青春,圈裡都公認的。”露瑩嬌俏地說着,柔柔地把手抽了回來。
此次家宴護衛,只有一人,之所以留下只“燈泡”,是以防萬一的安全慣例。
“馮老”殷勤地親自拉開椅子,將露瑩讓進座位,兩手趁機拍摸了她的肩頭。
“露瑩啊,紅酒配佳人。”儘量挨近露瑩坐下的“馮老”,忙不迭地從冰桶中抽出一支酒瓶,“這是波爾多頂級酒莊fastours的特供,口感香醇悠長,你能領略到地中海心曠神怡的味道,全亞洲都是喝不到的。”
國爲如數家珍地展示着美酒的香色,從露瑩面前取來酒杯,他手上的一枚戒指,“不經意”地從杯口掃過,滑出一縷清淡的煙霧,緩緩沉入杯底。
國爲向杯裡斟了酒,不動聲色地遞到她面前。
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此時額頭上滲出細汗,只能眼睜睜地盯着將要發生的一幕。他彷彿看到,露瑩早上醒來後,嚶嚶啜泣的身影。
露瑩卻笑容燦爛,用手指輕巧地拈起酒杯:“多謝馮老,我就不客氣了。”當她將杯子送到櫻桃一樣的脣邊時,忽然像發現了什麼,嗲聲嗲氣地說,“馮老,你的綠寶石戒指好大啊!”
國爲正心花怒放地看着她,不解地說:“你喜歡,可以送給你呀。”
“那是男士的,我也有一顆,就小多了。”露瑩懶洋洋地伸開手掌,在她纖長的中指上,一顆晶瑩剔透的綠色寶石,鑲嵌在皇冠形的戒託上。露瑩不甘心似得,用指尖輕柔地撫摸着戒指,卻好像撫弄在國爲的臉上,將他興奮的表情一點點褪盡,只留下一片尷尬的餘溫。
“祖母綠寶石不能只看大小,要看成色。”國爲態度冷淡了很多。
“還是馮老見多識廣,”露瑩心照不宣地說,“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替我送送瑤小姐。”國爲起身送客,故作的平靜中竟帶着恭敬。
兩人並行在走廊裡,露瑩給出的第三種結局,已超乎的理解範圍,他對身旁落落大方的明星,既傾慕,又敬佩。
“你叫?”
“嗯,周。”
“我知道了,”輪到露瑩面露驚異之色,“你就是反恐的孤膽英雄!”
笑了起來:“這個評價,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們走到停車坪,露瑩向伸出手,意味深長地說:“今天謝謝你!”
滿手是汗地握了,也只敢捏住幾個指尖。她的手指柔柔的,涼涼的,但捏上去,彷彿高壓電線般火燙。
“捏”了手,露瑩沒有急着上車,像是在等待什麼,很有禮貌地陪着她。
露瑩淡淡一笑,上了飛車。
“飛碟”駛離琉璃棚頂的一刻,忽然明白,他剛纔只顧開心和緊張,露瑩分明是在等他要光信號碼!如夢初醒的,真想一頭撞到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