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兄友弟恭
72、兄友弟恭
柳孟炎打定主意要叫戚氏的算計落空,又覺此時柳老太爺已經向着他這邊了,無論如何,該叫柳老太爺知道他比柳仲寒能護着柳家兄弟,於是就去了自己個書房,叫人將柳季春、柳叔秋兩個一同喊了過來。
這柳孟炎比柳季春、柳叔秋兩個年長許多,又官運亨通,成日忙於公務,並無多少功夫搭理兩個小弟,因此柳季春、柳叔秋聽說柳孟炎叫了他們兄弟兩人過去,俱是一頭霧水。
柳季春比柳叔秋清楚一些,隱約猜到是柳檀雲將他的話轉給柳孟炎聽了,於是又在心裡猜着柳孟炎會如何對他。
兄弟兩人進了柳孟炎的書房,瞧見柳孟炎一副長兄模樣坐在椅子上,忙垂手給柳孟炎請安。
柳孟炎打量了柳季春、柳叔秋,柳叔秋還不怎樣,只見柳季春面上已經有了兩分沉穩,便點了頭,叫這兩個幼弟坐下,先說道:“前些日子忙着交接差事,勞兩位小弟安慰父親了。”
柳季春、柳叔秋忙起身連稱應該的。
柳孟炎伸手示意兩人坐下,又說道:“叔秋也大了,本該今年定下親事來,誰知偏上又遇上祖母過世。”說着,嘆息一聲,心裡悄聲說了句報應,“母親又去了廟裡,若是待三年之後再尋女家,只怕年歲相當的姑娘早定下人家,剩下的也是不好的;若找那些比你小上許多的,先不說不好生養,便是你爲官做宰的,那小小年紀的姑娘到了家裡,也難能幫襯你什麼。”說完,不由地想起呂氏來,心想呂氏進門的時候才十四五歲,便是隨着他去了任上,也幫不得他什麼;又想,柳太夫人定是要他一沒有岳家這個助力,二看着呂氏年紀小,想叫他不能在柳仲寒之前得了嫡子;三,呂氏到底不是檀雲那樣的人,十四五歲進門,凡事一問三不知,真不如娶個十□歲的姑娘進門。
柳叔秋只當柳孟炎有話跟柳季春說,見柳孟炎提起自己的親事,忙道:“這也是天意,再則如今祖母才過世,不好提這些事。”
柳孟炎點了點頭,又說道:“雖不好提,但也是你一輩子的事,據我說,便是如今定下來纔好,兩家通了消息,咱們這樣的人家,說是定下了,就是定下了,沒有反悔的道理。只看你自己答應不答應。”
柳叔秋心裡隱隱覺得柳孟炎說的在理,心想這正妻還該找個年長一些的才能壓得住陣腳,卻又納悶柳孟炎怎忽地要管他的事,疑心柳孟炎要借他的親事生什麼事,瞅了眼柳季春,見柳季春微微點頭,思量一番,心想自己這無足輕重之人,能叫柳孟炎算計什麼,便開口道:“小弟不好開這口,但長兄爲父,若是大哥瞧着這樣穩妥,便這樣定下就是。”
柳孟炎笑道:“既是這樣,我便替你跟父親說。早先聽說朱太尉要爲家裡女兒選女婿,我聽了兩句,他們家女兒品行端方,雖是庶出,但勝在朱太尉家只有一女,是以此女很得朱太尉寵愛,琴棋書畫沒有不精的。你若中意,後日朱太尉來家與我說話,你也過來陪着坐坐。”
柳叔秋心裡一跳,若不是不敢失態,定要上上下下將柳孟炎打量一番,看看他是不是換了個人。朱太尉家這門親事,早先柳季春說親的時候也有人提過一句,後頭不知怎地,就不了了之了,對着外頭,只說是那朱家姑娘跟柳季春年紀相差太大一些,柳家子孫少,盼着柳季春早成親早生子,於是就沒提那親事。
此時,瞧見這好事落在自己頭上,柳叔秋就有些暈暈乎乎,只知道嘴上說句:“多謝大哥爲小弟憂心。”
柳季春聽柳孟炎說了這些話,就疑心是柳孟炎有心要拉攏柳叔秋,警告他離着柳仲寒一系遠着些。
柳孟炎對着柳叔秋說完話,又轉向柳季春,說道:“後兒個你也過來,朱太尉位高權重,眼界寬廣,向他多討教討教,總有好處。”
柳季春忙答應了。
柳孟炎又道:“聽說你要去了鄉下,如此也好,免得弟妹在鄉下沒個人照應。此外,姨娘身子好了許多,便叫她跟着你去鄉下,也好照看了弟妹,若弟妹安然無恙,父親也能安心一些。”
柳季春的姨娘自生產後,便得了痼疾,戚氏寬仁,免了她的差事,又許她在房裡休養。待柳季春姨娘身子好了一些時,早已成了昨日黃,柳老太爺也不怎麼親近她。如今能想起那姨娘的人不多。
柳仲寒忙道:“這,父親尚在府中,且,論理,姨娘該去廟裡服侍母親。”
柳孟炎道:“自有我去跟父親說去,你且放寬心,如今就回去將功課理一理,若是明日跟朱太尉說話露了怯,莫怪我稟明父親,叫父親教訓你們。”
柳季春、柳叔秋兩個忙起身道聲不敢,便退了出去。
出去後,兄弟兩人依舊是一頭霧水,彼此看看,柳季春拍拍柳叔秋的肩膀,叫他安心,便回了自己書房。
柳孟炎待柳季春、柳叔秋走後,便去跟柳老太爺請示。
柳老太爺打量着柳孟炎,心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柳孟炎也會爲柳季春、柳叔秋考慮了,點了頭,說道:“你肯爲你弟弟們籌謀也是好事,若後日朱太尉來相看上了叔秋,便由我跟朱太尉開這個口吧。兩傢俬下定了,便是朱家日後反悔,咱們也不虧什麼。”
柳孟炎忙道:“父親,朱家反悔不得。”
柳老太爺笑道:“你與朱太尉親近的很,你說是便是吧。”說完,想着柳孟炎也會兄友弟恭了,便苦笑一聲,說道:“日後季春、叔秋兩個就靠你了,獨木不成林,你總要有兩個兄弟幫扶着纔好。”
柳孟炎道:“兒子早這般想了,只是奈何早先季春、叔秋兩個還小。”
柳老太爺見柳孟炎話裡將柳仲寒撇開,有心勸柳孟炎幫柳仲寒一把,卻又覺自己自欺欺人的很,如今柳孟炎肯幫柳季春、柳叔秋已經是了不得,說道:“叫檀雲吩咐人給季春姨娘收拾一番吧。”
柳孟炎答應着,見柳老太爺沒說旁的,對着他也和氣了許多,心下踏實了,便退了出去,到了呂氏院子裡,瞧着天色晚了,便想着將柳檀雲、柳清風喚來,跟他一起吃飯,順道再問問柳檀雲跟何家老爺說了什麼話。
柳檀雲聽柳孟炎叫人捎話過來的時候,恰柳緋月也在,柳緋月詫異道:“府裡還有一位老姨娘?”
柳家裡頭的姨娘,頂多在自己住的院子裡轉悠,沒有敢四處溜達惹人眼的。更何況,柳季春的姨娘是早些年就不肯出了房門的。因此柳緋月纔有這一問。
柳檀雲笑道:“早先叫你算了府裡的月錢,你竟然還不知道?”說着話,便叫了耿媽媽拿了布料等物給柳季春姨娘,又跟那老姨娘說過兩日送了她去鄉下伺候沈氏。
隨即,因小顧氏那邊請駱紅葉過去吃飯,柳檀雲便叫柳緋月領着駱紅葉過去,然後自己個領着柳清風去呂氏那邊。
路上,柳檀雲瞧見柳清風鼓着臉,便笑道:“小人兒,你有心事?”
柳清風道:“紅葉不會看孩子。”
柳檀雲聞言,就笑了,明知故問道:“看哪個孩子?怎麼不會看了?”
柳清風道:“紅葉剛纔趁姐姐不注意掐我的臉。”
柳檀雲哧了一聲,說道:“別沒規矩,要叫紅葉姐姐。你不會趁她不注意叫你緋月姐姐替你掐回去?”說着,伸手摸了摸柳清風的臉,見他臉上滑溜溜的,便也掐了一把。
柳清風嘿嘿笑着,又自己揉着自己的臉。
一日之內再見呂氏,這事對柳檀雲而來倒也新鮮,只是瞧着呂氏無精打采的樣子,也沒有心思吃飯。
呂氏正給柳清風夾菜,忽地就掉下大滴大滴的眼淚。
柳清風本笑嘻嘻地胡鬧,瞧見呂氏哭了,一時愣住,嚇得哭喪起來。
柳檀雲立時伸手撥了撥柳清風的臉,對他笑了笑,然後對耿媽媽道:“抱了少爺回去,回去後,做了雞蛋麪給他。”
耿媽媽答應着,忙抱了柳清風,領着其他奶孃媳婦走了。
柳孟炎先前正得意自己比戚氏更有能耐籠絡住柳季春、柳叔秋,此時被呂氏攪了興致,正色道:“你又怎地了?”
呂氏拿着帕子擦淚,對着柳檀雲道:“檀雲,母親心裡苦得很。”
柳檀雲想起上回子呂氏跟她告阮姨娘的狀並三番兩次叫呂竹生家的去鄉下找她的事,吸了口氣,心想果然宴無好宴,聚在一處吃飯定沒好事,八成是呂氏又想要她做什麼了。
“檀雲,你先回去看着清風吧。”
柳檀雲起身,待要走,又被呂氏拉住,伸手將呂氏的手推開,走到外間,隱約聽呂氏哽咽着說明日沒法見何家人,待回去要問呂氏,又覺沒意思的很,心想明日便叫小顧氏跟何家人說話就是了,何家人是來賠禮道歉的,憑是誰去見,都不墮她的威風。
果然,裡頭呂氏嗚嗚咽咽地對柳孟炎道:“老爺,今日這般叫檀雲看輕,明日我也沒臉去見了何家人。”
柳孟炎冷着臉嘲諷道:“給你做了鮮亮衣裳,你就好見人了?”
呂氏哽咽道:“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妾身心裡有委屈,且檀雲做下的事又沒理的很,叫我如何能理直氣壯地去見人?”說着,聽柳孟炎冷哼一聲,便壓低了聲音道:“明日沒理,妾身臉色又不好,豈不是怠慢了人家?怎麼着,看老太爺的意思,這都是要跟咱們結親的人家。”
柳孟炎冷笑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心想呂氏能拿着明日何家人來要挾他,當真該刮目相看了;又疑心是柳檀雲先前說不可叫柳清風瞧見,歪打正着,點醒了呂氏,呂氏纔會這樣。
呂氏囁嚅道:“妾身的意思是,父親的事當真跟我沒關係。咱們兩個有兒有女,不能爲了太夫人的兩句話就生分了。”
柳孟炎笑道:“看在多年夫妻份上,我且問你,你知道什麼叫秋後算賬嗎?今日檀雲能自己闖到何家去,明日她也能自己應付了何家人。你就自己歇着,好好養養氣色吧,便是何家人見不着你,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說着,便轉身出了呂氏屋子,盤算着日後輕易不到呂氏這邊來,免得她又行出什麼事來,叫了畫扇進去跟呂氏要了銀子給柳檀雲送去,就等着畫扇來回話。在呂氏廊下站了站,瞧着呂氏要出來了,不自覺地要向阮姨娘房裡去,想着阮姨娘沒了,就住了腳,待要去耿姨娘、閆姨娘房裡,又覺這兩個姨娘無趣的很。
因在孝期裡頭,便出了門,等着畫扇回話之後再去前頭書房裡歇着。
等了一會子,畫扇過來道:“姑娘收了銀子,什麼也沒說。”
柳孟炎打聽不到柳檀雲跟何家老爺說的話,越發好奇起來,問道:“你沒問姑娘?”
畫扇道:“姑娘正哄着小少爺吃飯呢。”
柳孟炎聞言,又見柳緋月、駱紅葉兩個過來,便負手立在一旁,待這兩個女孩跟他行了萬福,便叫兩人走了,心想柳緋月、駱紅葉在,柳檀雲越發不會說出今日的事了。想着,聽見呂氏的啜泣聲,覺察到呂氏追了出來,就大步流星地向前頭書房去了。
那邊廂,隔着一道院牆,柳檀雲心裡琢磨着柳孟炎跟呂氏怎地了,想了想,卻也不樂意插手此事,聽着駱紅葉、柳緋月兩個鬧着要在她屋子裡睡下,便問柳緋月:“跟嬸子說了嗎?”
柳緋月道:“我剛叫閒雲去說了。”說着,見駱紅葉扯她辮子,便對着駱紅葉啐了一口。
柳檀雲聞言,便沒說什麼,只叫人給兩人收拾了被褥。
駱家給駱紅葉送了衣裳過來,駱紅葉不愛穿,便自己個去柳檀雲衣櫃裡翻找。
柳緋月對着駱紅葉哧了一聲,對柳檀雲道:“姐,你就由着她翻你東西。”
柳檀雲笑道:“翻就是了,我的東西沒有見不得人的。”說着,對着柳緋月耳邊道:“以後你也由着她翻,她翻完了,就跟駱伯母說衣裳紅葉都喜歡,都送她,然後叫駱家人給你全做了新的。”
柳緋月聞言笑道:“就這麼着,誰叫她愛穿人家的衣裳的。”說着,自己解了髮髻,學着柳檀雲在腦後盤成一條油黑的辮子。
柳檀雲洗漱之後,先上了牀躺着。
過一會子,先覺身邊躺着一個人,隨即就聽駱紅葉小聲道:“姐睡着了?”
柳緋月噓了一聲,不許駱紅葉出聲,然後貼着柳檀雲躺着,又叫駱紅葉睡在外頭。
柳檀雲也是白日裡乏了,沒有精神跟她們兩個說話,便不作聲。
駱紅葉輕聲道:“你不知姐今日多威風,回頭我回家了,也這樣說。”說着,學着柳檀雲的腔調道:“你們都是齊頭莊稼,若不聽我的,我就砍了你們。”
柳緋月嗤笑道:“你別胡說,我姐纔不會這樣說呢,再說你們家是一羣狐狸,哪裡是莊稼。”說着,又忍不住問駱丹楓的事,說道:“狐狸精今年要參加秋闈?若叫他中了,指不定將他興成什麼樣。用耿媽媽的話,就是定要挑了兩個小姑娘紅袖添香不可。”
柳緋月道:“你別編排我哥哥,我哥哥纔不會做出那事。今兒個去何家,也是正經的想請教一下何狀元呢。你不知,我哥哥如今在家裡頭,只叫廝兒伺候着。”
柳緋月哼了一聲,說道:“誰知道是不是你有心要護着他。”
柳檀雲心裡明白柳緋月的心思,雖說嘴上不喜歡駱丹楓,但畢竟是定下親事的人,若是一句不問,那纔有鬼,忽地開口道:“小廝也靠不住,你們不知道,”說着,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開口,“我聽人家說,好色之徒好色的時候是不分男女的,指不定你哥哥是掩耳盜鈴,藉着用小廝兒伺候着,背後好小廝的色。不然,你想,你哥哥做什麼不用醜陋小廝,只揀着面容清俊的用?”
柳緋月雖不知駱丹楓好小廝的色要如何好,但逮着一個貶損駱丹楓的機會,便不肯放過,跟着強詞奪理道:“就是,定是狐狸精掩人耳目,一邊扮作正人君子,一邊好小廝的色。”
駱紅葉忽地起身,說道:“你們胡說,哪有這樣的事?天地陰陽……”
外頭耿媽媽守着,原先迷迷糊糊沒聽清楚,此時聽到裡頭將話扯到好男人色上頭去了,忙咳嗽一聲。
不想,駱紅葉不是那等聽人一聲示警,就不做聲的人,又接着道:“從沒聽說兩個男人一起生孩子的。”
耿媽媽忍不住出聲道:“也不一定是爲生孩子,好色的人才不會做生孩子那樣的正經事,都是胡鬧。姑娘快別說這話了。”
裡頭,柳緋月得意地對着駱紅葉哼了一聲,在駱紅葉耳邊道:“知道了吧,你哥哥就是好小廝的色。”說着,翻身摟着柳檀雲睡。
駱紅葉不服氣,氣鼓鼓了半日,想不出話來反駁柳檀雲姐妹,於是氣道:“我明天就走,不在你們這了。”說着,裹着被子在外邊躺着。
柳檀雲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既然駱紅葉送上門來,她得叫駱紅葉知道她那寶貝哥哥是個心口不一、虛僞狡詐、貪好色之人,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說她哥哥最好,敢不敢有錯往柳緋月身上推。
第二日,下了一夜的小雨便停了。
柳檀雲一早醒來,坐起身來,就瞧見柳緋月、駱紅葉兩個腦袋上拖着辮子穿着雪白的睡衣對着臉躺着。
伸手替柳清風在駱紅葉臉上掐了一把,柳檀雲從牀尾下了牀,又去換衣裳洗漱。
待梳好頭髮,牀上駱紅葉、柳緋月還躺着。
耿媽媽請示道:“可要叫了兩位姑娘起牀?”
柳檀雲道:“不用,今日又下雨,天陰着,叫她們起來也沒意思。”況且府裡又沒有要去請安的人,便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管,想着,便自省爲什麼明知道不用早起還起這麼早,想要回牀上在躺着,又見已經換了衣裳,只得放棄睡回籠覺的念頭。
耿媽媽聽柳檀雲這般說,便也不去喊醒牀上兩個,心裡想着等早飯送來了,再叫兩人起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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