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瑜心中略有些波動,卻努力平靜的道:“……郡主,喝茶?!”
李君玉心中微熱,道:“公子也喝。”
兩人一時又無言了。
沈君瑜是有七分選她爲主之意,可若其中又夾雜了私情,這君臣之情還能夠純粹嗎?!
沈君瑜有些懼了,竟是有些蒙生退意。一時抉擇難下。
這不是沈君瑜原先的目的,他害怕這種失控的感覺。
她說的什麼前世今生,倒像是狡辯,答了也像是沒有回答一般。這讓沈君瑜略有些無奈。一時也摸不準她真正的性子。
兩人各有躊躇,便更沉默了。
李君玉彷彿看不夠他似的,只顧呆呆的看着他,完全沉浸到自己的思緒之中。她的眼中帶了一些心痛,前世父王庶兄爲帝后,將千機山燒燬,千機山雖機關重重,可也架不住三月大火的焚燒,最終機關也在大火中破盡,千機山在山火中焚去一切,整整百天的無處可逃,每每想到此,心中劇痛的都呼吸不過來。
她眼中帶着痛心,很想要握住他的手。
可是,卻又不敢唐突。她的眼神很冒犯,沈君瑜不自在過後,心中早已經有些惱了。
最初的震動過後,他的臉色漸漸的有些冷淡下來,道:“我雖不知郡主從何處得知我的名字和來歷,可是,郡主確實唐突了……”
李君玉一怔,手微微緊了緊,動了動脣道:“對不住,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
“郡主難道要取天下,也要靠這份衝動嗎?!”沈君瑜眼神微微有些冷了,“郡主昭昭之心,我俱都看在眼中,郡主與明主之間還差得遠呢。”
“我知道……”李君玉動了動脣,道:“可是公子願意來助我,我自什麼都聽你的……”
沈君瑜擰了眉頭,越發的惱了,道:“郡主請回吧……”今日實在不適合談這些。
李君玉立時便慌了起來,知道他一向性子高傲,只怕今晚她的確是唐突了。她壓下心中的悸動,道:“公子可否聽我一言?!我是實心誠意想請公子出山相助。”
沈君瑜微微一嘆,道:“郡主,還是先請回吧,此事,以後再談不遲,現在已經是很晚了……”
李君玉聽了便沮喪起來,呆呆的看着他,沈君瑜對於自己今晚的失態也有點不滿,想一想實在後悔,需要整理細思,自然也無心與她說什麼,只道:“……郡主習慣大晚上打擾別人嗎?!”
李君玉立時手足無措起來,到最後看着他清冷的臉龐,便站了起來,他依然還是如此,面冷心熱,只是……此時怕是真的不大高興的。
她一時摸不準他的心思,只能道:“那我改日再登門拜訪。”
沈君瑜沒有起身,李君玉再不捨,也只得站起身走了出來。
“還看?!”慶俞在屋檐上十分咬牙切齒,見李君玉一出來,便忙將她趕出了院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門。
外面的動靜,沈君瑜都聽在耳中,他看着眼前的那杯冷了的茶,一時心亂如麻。
慶俞氣呼呼的進來道:“這個戰郡主太失禮了,那個眼神簡直莫名其妙……門主,你真要擇她爲主?看她那個眼睛,真有明君之像嗎,依我看,她一定是昏主纔對……”
分明像沒見過男子似的,色咪咪的。只是這話慶俞不能說,說了感覺像是冒犯了沈君瑜一樣。
阿一與其它人也都進來了,道:“門主還請三思,屬下等總覺得今晚十足的怪異……”
沈君瑜沒有說話,只是叫他們下去,自己吹熄了燈歇下了。
他知道李君玉定還守在院外。慶俞雖然不再說外面的情景,可他就是知道。自她如此唐突後,慶俞等再不說外面的情景,可是沈君瑜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知道……
迷迷糊糊睡着以後,以往夜間夢過的夢境卻像是清晰了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沈君瑜做夢如此清晰。以往醒了就忘的夢境,那張總是看不清的臉終於在他夢中清晰。赫然是……李君玉的臉。
夢中,她是忠義兩全的戰神,他是智謀天下的謀士,是她的良臣。
帷幄之中,助她計定天下,南征北戰。
然而……卻是紅顏枯骨,兔死狗烹的鮮血淋漓,千機山的大火……在夢中明晰……
沈君瑜睡的不安穩,額上全是汗,心中劇痛。
戎族後宅之中,她形銷骨立,懊悔不已,卻不得不慘淡身亡。那些不甘,那些憤恨……像是風一樣刮的他的心生疼。
他立下的誓言猶在耳側。
“你若要這天下,我定雙手爲公主奉上……”
“公主,某隻願追隨公主,萬死不悔。”
……
夢中他炙熱濃烈的情感,震動人心。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後退。
一將功成萬骨枯,結局卻比想象還要慘烈……
她一手紅纓的英姿,與形銷骨立的對比那樣強烈,那樣的令他痛心,即使在火中坐化時,他也不曾後悔,餘下的也只有那些痛惜。
她本是天驕縱妄的人,不該是此種結局……
主公……
沈君瑜滿頭大汗的醒了過來,夢中所有,歷歷在目,再也無法遺忘,隨着那人的出現,彷彿這一切,全是發生過的一樣。
沈君瑜眼眶溼了,有些喘不過氣來。
人真有前世今生嗎?!這種愛過,至死不悔的感情,彷彿是刻入骨子裡的東西,他無法忽略,沈君瑜捂着心口,痛的尖銳,淚卻無聲的沾溼了襟襦,卻不是爲自己,而是爲她……
爲她的慘淡收場。他的不捨,她的忠義,她的仁厚無賞。
君玉……玉兒……彷彿是刻在心尖的名字,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夢境,可是,卻無法說服自己,這分明是現實,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沈君瑜竟是有些癡了。
見他滿頭大汗,眼中帶着愕然驚懼的表情,明路進來看見,便忙道:“門主,你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沈君瑜閉了閉眼睛,依着明路給自己擦汗,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外面的人,走了嗎?!”
他一提這個,明路就生氣,道:“門主提她做什麼?還有外面呢,也不知道在堅持什麼,哪有這樣守住人的,倒霸道的很,哼……就是因爲她,門主才做噩夢的。看她的樣子,倒有十足的凶神樣……”
原來,她還在。
沈君瑜感覺自己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夢境而已,然而心痛之感,卻揮之不去,壓抑的疼,爲她心疼。
若夢中所有,真的是前世,那他與她……
沈君瑜心中有些亂。
明路道:“門主這樣流汗,風一吹又要生病了,都怪她……門主,若是她還敢再來,看我不打退她出去?!若是她還來叫門,我們只不開便罷了,縱得她……”
沈君瑜暫時也不想見她,或者說沒有心思見她,胡亂的點了點頭。
明路見他這樣,便更是與慶俞等人嚴陣以待,她昨晚溜進來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防她跟防登徒子一樣。
沈君瑜果然第二天就有些不舒服,有些低熱,對此,明路更是不滿,全是對李君玉唐突的怨氣。
墨硯思索着道:“……門主自見過戰郡主以後,總覺得心事重重呢,也沒精神了,老門主所言也許真是應了,莫非真是劫?!”
慶俞一聽,也擰了眉,從來不曾見過沈君瑜如此,莫非果真是這樣?!
自此,沈君瑜不發話,一行人自然不可能再叫她進來見沈君瑜。防她如同防賊,看她的眼神也越發的怪了。
李君玉只守着,偶然聞到藥味,知道他的身體一向不好,一時又是焦急又是無奈。
慕容沛見這兒還沒有進展,難得等李君玉沮喪的回了府,就來問她。
李君玉道:“……還在吃着閉門羹呢,那一日要將百官沉河,大約是將他嚇住了,他大約是以爲我很暴戾吧……”
慕容沛頓時急了,道:“怎麼這麼不湊巧,他正好瞧見了,你本不是這樣的人,他是誤會了,想辦法與他解釋解釋。”
“嗯,那一日是真的不湊巧,哪知道他正好去了堤上,正好碰到沉百官之事,現在想一想,確實有些殘忍,縱我去狂追,他也是有些猶疑的……”李君玉道:“他說的也對,此事確是魯莽了,公明審理還是要的……否則以後便是斷了天下士子往雲南求官之心。”
“想來大才之士,俱有些古怪脾氣……”慕容沛定了定神,心中雖然也急,卻也得勸她道:“慢慢來,若要成王圖霸業,這樣的人,是必須要的,我身邊的謀士加起來,也沒有此人眼光深遠,想來此人當是全才。”
李君玉點點頭,慕容沛的心中更是熱烈,道:“所以,一定要留住他,萬不能讓他走脫了,玉兒,此事你處理,其它的外祖會處理,你只專心守住他,務要讓此人留在雲南助你一臂之力……”
“我知道,外祖放心。他一定會留下來的。”李君玉眼底有些沉,道:“我不會再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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