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莫名的覺得這話一聽更危險了。他覺得脖子略有些發涼。
“到時候有人將他們的人頭送回來獻媚,你們可千萬別心疼啊……”李景熙道:“我知道兩位王爺一直想要庇護着他們,可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留下來也是無用,不如且讓他們出去闖一闖,就知道外面絕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了,任何人都可以要了他們的命,這幫子蠢貨,太天真,在溫室中久了,還真以爲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強者,哼……”
壽王的頭皮也有點發炸,他是真的覺得李景熙是狂人,表面上一副十分恭順的模樣,私底下卻真是個護姐狂魔,一點事就能炸了,跟狼沒有區別。
這個人,也不知何時就開始一直盯着他們了。想一想都覺得後背都溼了。
福王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麼,因爲他知道李景熙說的是事實,在京城,只要乖乖的,就能活命,可是出去了,他們真的以爲別的諸侯能與李君玉一樣會容人嗎?!
太天真了。只怕出了京,想擺宗室的譜,沒人肯買帳。
福王心裡略有點惆悵,卻是認了命,道:“若是宗室中還有人想走,便叫他們走吧……”
“走了好,在京中還要費糧食養着,連我們都吃粗糧了,他們卻還挑三撿四,樣樣要好的,留着也是養不熟,還會生事,不如放出去省心……”李景瑾笑着道:“福王也別難過了,真強留下來,世人還以爲公主是不能容人的,就讓他們去吧……”
“你們不怕他們,他們……”壽王道。
“連兩位王爺都好好的呆在京中,他們不過是支系,能成什麼事?!”李景熙不屑的道:“太子都成不了事,這天下,早已經跟他們沒關係了,看不清情勢,不過是瞎折騰而已。放出去纔好,在外面死了,也省得姐姐動手,徒惹罵名。”
“……”福王與壽王無言對,說的好有道理怎麼辦。可是爲何非要說出殘忍真相來呢。
兩人嘆了一口氣。
李景瑾知道這二人算是有仁心的,能護住宗室這般久,已經仁至義盡了,不禁對他們也略有些好感,他笑着道:“今日得了些空,不如該放的都放出去,以後二位也省些精力來幫着嫡姐做些別的事,兩位王爺文武皆備,只管着宗室,實在是太屈才了……”
兩人一愣,暗忖他們倒是信任自己,雖然服氣他們不防備,可是莫名的也覺得鬱悶,他們二人看上去真的十分像忠臣嗎?!
李景熙也笑道:“難得得空,那邊有個酒樓,兩位王爺若有空,不妨且去飲幾杯?!”
兩人哪敢不應,只得應下了。
李景瑾現在對他們的印象極好,初始時的防備,現在也卸下大半了。笑着拉着他們道:“走走走,且去喝幾杯,宗室中有人要走,你也別管他們了,愛咋咋的……”他們要去找死,難道公主還能攔着不成?!
“……”福王壽王沉默以對。
兩人拉着二王就上了酒樓,那酒樓也沒有什麼好酒,不過是些粗酒,但在酒樓喝酒,不過是圖個樂趣。
兩王也很久沒有碰過酒了,一時便喝的有點多,一開始兩王是沉默的,心情並不好,只是飲得多了,便開始話漸漸多了起來。
李景熙也是因爲覺得他們與自己有些像,漸漸的有了些好感,他對福王道:“別人不能理解你,是因爲他們沒有站在你的位置想過,我與你的情境也差不多吧……”
“我與景瑾與你們二王一樣,說句實話,以往在雲南時,與姐姐也是不親近的,父王野心勃勃,眼中只有權勢,心中也只有長兄,母親呢,更不用提了……她的眼中只有這些,我與景瑾從小就是隱形人……”李景熙的話也有些多了,他低聲道:“後來雲南發生了很多事,我與景瑾便如蒼海中漂浮的小舟,沒人在乎我們死活,只有姐姐,只有姐姐在乎……”
李景熙眼中似乎是溼了,後來就哭了,他這一哭,其它三人也觸動傷心之事,十分動容。
李景熙道:“你們與我們真的好像,天可憐見的,你們也與我們一樣幸運,遇着的是姐姐,若是旁人,只怕咱們早成白骨了,哈哈……那些沒眼力見的還說咱們爲何心服一個女子,爲何不自己出頭力挽狂瀾,說的好像力挽狂瀾真的很簡單似的,真是天真又愚蠢的一類人……”
李景瑾聽他說的難受,便拍了拍他的後背。
李景熙道:“正帝生出的兒子當中,也就你們倆兄弟是聰明人,你們是大智若愚啊……”
福王苦笑,所有人都不理解,宗室人有人恨他們,有人怨他們,認爲自己是背叛了宗室,背叛了正帝,可是他們哪裡明白。在國家大義面前,沒有小利。
他們不懂,他們是離權力中心太遠了,將一切想的太過簡單,或者說他們想的太過自私。只想到自身,卻不知帝王二字,承擔的更多的是責任,而非利益。
若是換成別人,他們哪怕是死,也會與人同歸於盡的,可是那是李君玉啊,這個人……
哎。
“所以,就算他們說是姐姐殺了父王又如何……”李景熙道:“就算與親兄弟姐妹反目成仇又如何,就算是我……我拘束了親母又如何,我都不在乎……我寧願揹負着這個不孝不悌之名,所以……這些由我去背就好,姐姐她是做大事的人……家裡束縛不住她,所有人都束縛不住她,他們都不懂,他們都不明白……有些事,我替她做又如何,有些罵名,我想替她背,可是我怕我能力太弱小,想背也背不上來……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
這些心裡話,說的福王心中也很酸澀,他動了動脣,有些話悶在心裡久了,也想說出來了,至少李景熙是個好聽衆,而且懂他,懂他的無奈,以及心聲,有着共鳴……
“我們都是幸運的,有一個好兄弟,從小,我與壽王也如你們一樣一起長大,讀書寫字,不理世事,也不敢理世事……”福王道:“我與壽王並非一母同胞,我們的母族卻十分低調,雖不是什麼大家族,卻知道隱事而居的道理,所以才能得以保全……我與壽王是兄弟,也是知己,是患難與共的朋友……”
“這世上的人想的太簡單,想的也太愚蠢……”福王道:“什麼父死子繼,帝死子承呢?!都是狗屁,我知道我們有幾兩重,他們想的太簡單,也太自私,他們眼中只有權勢,卻不知我與壽王從小在漩渦裡,有多危險,他們只看到風光,只看到血脈……”
壽王也有點醉了,也是紅了眼睛,偷偷抹了一把。
“我比你們處境更加艱難,至少你們只是不受重視,我與壽王從小過的是戰戰兢兢,提心吊臉的日子,稍有不慎,就會被殺死,什麼皇子,不過是沒有尊嚴的人罷了……”福王道:“父皇陰沉易怒,疑神疑鬼,從小到大,我們就看着他殺人,殺很多的人,權臣,外戚,後宮妃嬪……累累白骨,不知其數……”
“知道我們活在什麼環境裡嗎?!”福王泣道:“在後宮,有寵妃,有太后,在前朝,有權臣,有外戚,在父皇身邊,有內相宦官……處處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哪怕說錯一句話,就是一個死字,兄弟中,也有不省心的,吳王,祈王,太子,趙王……這四個算是異類,他們外族有些顯赫,有些是自己野心勃勃,所以他們玩弄權勢,操縱大臣,調弄兵馬……而其它兄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都變得膽小如鼠,處處受欺壓……”
“我與壽王能長成這樣正常的樣子,就已經很不錯了,很不錯了……至少沒有如英王成王端王他們一樣膽小如鼠,我們這樣已經很好了……”
“哈哈……”福王道:“憑什麼就叫我們力挽狂瀾,我能嗎,哈哈,他們太自以爲是了,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好操縱的人好控制罷了,枉我這般的護着他們,他們卻半點不懂,一點也不懂……說什麼力挽狂瀾,真是可笑,趙王都沒做到的事,他們憑什麼以爲只要是父皇的兒子就可以?!他們也不看看外面的局勢,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境,他們只願意信他們願意相信的,卻不面對現實,待他們出去,現實會給他們一個結實的耳光,那時候他們連死都還不知道京城的好,傻啊,這些蠢貨傻瓜啊……”
福王難受起來,喃喃着抹淚道:“……善待他們還要受懷疑猜忌,他們真的是太傻了……”
壽王抱住福王的手臂,道:“哥哥,問心無愧就好,我們已經盡力了,盡力而爲了……管他們說什麼,管世人說什麼。夠了,夠了……”
福王難受至極,抱住壽王,號啕大哭起來,也許酒能讓人變得脆弱,福王覺得一直支撐到現在,真的好累。
壽王心疼不已,自己也很難受,他開始默默流淚。
李景熙沒想到將他引成這個樣子,一時間也有點動容。
最快更新無錯小說閱讀,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