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受傷,心疼
兩軍最前線本來就在洛陽腹內,是一個不算開闊的平原,縱向距離只有幾裡地,這幾裡地行速快的軍隊衝鋒起來,不過片刻之事。
此時那平原上煙塵滾滾,馬蹄如雷,浪潮一般的騎兵步兵來勢極其洶涌。
“糟了!”王南忽然指着那裡道,“他們一定是埋伏在半路坡地背後,這樣距離減半,一衝就到,打得我們措手不及。”
但大央的斥候隊一點都沒察覺,真是意想不到。
兵語有云,出奇制勝。
蒼蒼看着那邊,她的注意力沒有放在衝鋒隊伍上,而是放在更後面的所謂周皇輦駕。
煙塵後頭周營前方,果真有一輛車駕的飛檐,垂幔飛舞,旌旗搖擺,極其張揚霸道地停在那裡,靜靜地看這一方的混亂,掙扎,生死。周圍還簇擁着許多人,彷彿一個標誌,生怕人看不到一般。
蒼蒼極目望進車裡,以她的目力當然是什麼都看不見的,可剛欲收回目光,卻感覺到一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從車裡飛出,令她心神一震。
真的,是周皇本尊來了?!
她冷聲道:“他們是算好了,知道這裡會出事,甚至剛纔那個信號,怕就是奸細乾的好事。”
親手導演了一場戲,然後坐在那裡不動聲色地看戲是嗎?好一個周景寧,一來就送了份大禮給他們。
不過看清奸計又如何,戰場上用計本來就是吃飯要用筷子一樣正常,而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彼此的力量抗衡。
再一看,鍾離決的一線軍團時刻保持機動性,這時已經殺出去了,三個騎兵營也好說,不過弓箭營就差了幾步。
這樣的陣容能扛得住對方有備而來的第一波衝擊嗎?
而如果他們扛不住。被衝散了,這裡的營地就會直接暴露出來。安行正在給其他營佈置任務,沒有足夠的時間,陣線布不起來,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而後方,中央軍的山地裡煙塵還在飛揚,看來還沒平息,暫時不能指望他們了。
蒼蒼思索這些的時候,最前方已經交戰。
“你們快走。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安行匆匆跑過時說了這麼一句話,蒼蒼轉頭四望,他們四周都是趕來趕去的人。在佈置第二道防線,大炮,奇形怪狀的遠程投射器械被搬上臨時城垛,因爲前些天天氣很惡劣,這些東西都被撤下來了。現在再安回去需要許多時間。
連這一點都已經算到了嗎?
“蒼蒼走吧,我們在這裡幫不上忙還礙事,交給他們,一定能守得住的。”連姨也勸。
蒼蒼點頭,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她喊了未名一聲,轉身正要走。忽然一個人撞了過來,一樣堅硬的彷彿刀柄的東西猛地捅上她的腹部。
“呃!”
極致的痛楚傳來,蒼蒼渾身一震。彷彿僵在了那裡,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踉蹌了兩步才慢慢跪倒下去。
讓身後的人看清了襲擊她的人。
“蒼蒼!”
連姨他們驚呆了,反應過來後狂叫着衝過來。本身就不遠,一伸手就能抓住襲擊者。襲擊者嘿嘿一笑,轉身就要跑。卻發現手被牢牢抓住。
被捂着腹部跪倒在地的少女抓住,指甲深深地陷進皮肉。
那人喊出一句聽不懂的話,使勁拽手,眼看着自己要被抓到,猛地一抽手,白皙手背被抓出三條血痕,藉着抽手的餘勢一橫肩撞飛王南,奪路逃向周軍軍營方向。
沒有人顧得上去追他,蒼蒼失去支持眼看就要摔倒,一雙手臂閃電般攬住她,小心抱起。
“蒼蒼!蒼蒼!”未名驚聲喚她,拿開她的手,腹部沒有血,沒有出血,可她冷汗直流,嘴脣都咬破了,分明是痛到極致。
“痛嗎?哪裡?肚子痛?是不是這裡?”
蒼蒼吃力地看他一眼,想要露出一個微笑,可身體不聽使喚,畫面是那麼模糊,她一偏頭,暈了過去。
“蒼……”
未名整個僵化,怔怔地,忽然一點點顫抖起來,一點點地衣發自揚,一點點轉過頭。
瞳孔裡映出那個逃竄的襲擊者,再沒有別人,只有那個,那個襲擊者的背影。
……
“可惡……要是被她知道是誰偷襲的,一定要,一定要……”
迷迷糊糊中,蒼蒼腦子裡一直盤旋着報仇的念頭,肚子好難受,好難受,好想吐。
額頭上也好像壓着什麼,有些沉,不過好舒服,冰冰潤潤的,有種草木清香的氣息。
冰潤?清香?
似乎意識到什麼,她用力地擡起眼皮。
嗯,視線有些模糊,慢慢看清之後,眼睛上方的卻是……
未名的半邊臉?!
她驀地睜大眼睛。
未名好像還沒察覺到她已經醒了。他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的,雙目微閉臉色蒼白,似乎有些疲憊。蒼蒼看了看房間,這裡是山谷裡她的房間,應該是晚上了,因爲桌上點着燈。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未名臉上,頓時柔和下來,慢慢地伸手撫上他白玉般的臉。
冰冷冰冷的,像剛從冰窖裡撈出來。
“未……”啊呀不行,一說話腹部就會疼,她皺起了眉毛。
未名擡起身驚喜地看着她:“你醒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急切,激動,歡喜。
從未有過如此豐富的情緒。
“青稞快……”
蒼蒼兩根手指放到他脣前:“我很好,不需要叫青稞。”她說得很低,只用一點點的氣吐字,這樣不用牽扯到腹肌就不會太疼。
她確實很好,剛纔伸手摸了一下,腹部有一片區域腫了起來,應該是那時被鈍物捅了之後的淤腫。一沒見血二沒骨折,的確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未名看了她一會,探探她的額頭和脈搏,確定是很穩定才長長鬆了一口氣,沒有叫青稞進來,垂下眼睛:“對不起……”
蒼蒼點點頭:“是啊,我以爲你永遠不會失誤的呢,沒想到你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出錯的時候。”
“蒼蒼我……”
“陪我躺一會好嗎?”蒼蒼吃力地往牀裡面挪了挪,拍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作爲你失誤的補償,我受傷的安慰。”
未名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不忍拒絕,躍到牀上正面躺下,規規矩矩地一動不多動。
蒼蒼得意地笑,笑了兩聲就捂着肚子笑不出來了。
“還很疼?”未名緊張地問。
“是呢,疼死我了,那一刻還以爲被捅出個窟窿來了。”
未名臉色沉下來,冷駭煞人,明明白白表達了一個“他敢我就……”的意思。可事實是,那時那個偷襲者完全可以實實在在地給蒼蒼一刀,要了她的性命,而他來不及阻止。那樣即使他將那人,將所有有關係的人都千刀萬刮挫骨揚灰,又有什麼意義?
大話誰都會說,事實也擺在眼前。
未名緊緊閉上眼。
蒼蒼默默地看着他,他在自責,在痛苦。口口聲聲說要保護的人在眼皮底下出事,換了誰心裡都不會好受,那時她就是怕,拼命地想撐着,想笑給他看,想告訴他自己沒事,結果……
真是沒用哪。
這時她忽然很討厭自己的無能,更痛恨那個可惡的偷襲者。
她握上未名緊緊成拳的手:“後來呢,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定沒給那人好過吧?”
這話……倒是事實。
……
看着那人得意逃脫,以極其詭異高明的步法瞬間奔至極遠,還挑釁般地背朝他揮手,未名滿心的怒火被挑至最高點。
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好脾氣的人,很多時候他只是懶得去計較,不想跟無關緊要的人有交集,提不起動氣的衝動,所以給連姨等人造成心地好性情好的印象。
但只要去問問鍾南山上的人,就可以知道醒來最初,他的性格有多惡劣,是多麼偏癖古怪,多麼暴躁易怒,惹了他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全身而退。
那個偷襲者,是完完全全地將他所有負面情緒都引爆了。
所以當時他什麼都沒有多想,根本不顧及可能會傷到無辜,對着偷襲者的背影直接一掌排出去。
盛怒之下的一掌,幾乎運足了功力。他看不見其他人的反應,只看見偷襲者被轟得飛起,狂吐鮮血,料定是經脈俱損五臟移位,今後都要臥牀不起,直至被耗幹最後一滴力氣痛苦而亡,心中才稍稍平息一點。
但也只是一點點,他恨不得立即殺了那人,待要趕去再補一掌,忽見四個黑衣人冒出來救起偷襲者,迅速逃離。
那四個人,功夫都是一等一地好,雖然還入不了他的眼,但試想想,一個偷襲者身邊就有這種高手,那麼那個人呢?
他雖怒火中燒,但也清楚最要緊的是救蒼蒼,纏鬥下去耽誤了蒼蒼醫治就是捨本逐末了。
於是沒有猶豫迅速撤退,但是可氣的是,後方中央軍的騷動還未平息,還接連跳出興風作浪之徒堵住去路,甚至不要命地上來動刀。
那些人,都是專衝着他們幾人來的,下手又急又狠,招招致命。
他們不要命,他又豈會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