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一閃而逝,司寇綰還未及反應,疼痛便消失了。
她皺了皺眉,擡起胳膊看向疼痛之處,胳膊上白嫩無暇,沒有任何異常。
“帝姬,要加熱水嗎?”小蓮繞過屏風走過來。
她搖了搖頭,道:“擦身吧。”
小蓮立刻拿出錦帕小心翼翼的擦乾她的身子,然後拿出乾淨的裡衣服侍她穿好。
洗去了一身的疲憊,司寇綰懶懶的靠在牀頭,拿了藥書慢慢翻看。
自那次將藥書借給劉院使之後,她已經有好久沒有看過這本藥書了,此刻拿起來,心中添了些思念,腦中彷彿又浮起了年少時在山莊的日子,也想到了李夢。
對於李夢,她的感覺總是很複雜,對她的心情不像是部下,反而更像是一個令她依賴的長輩。
年少時在她懷裡撒嬌打滾躲過在莊六娘懷裡,她的童年,基本都是李夢的影子。
但是李夢死了,死在了葉霖天的手中,不止她,還有李慕。
心中默默唸過這個名字,司寇綰覺得心尖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不由想到了上輩子,與他糾葛的那些個時光。
恨意早已不在,從囫圇中掙脫出來之後,反而更能看清當時的情境。
那個驕傲固執的少年,或許早在柴米油鹽的日子裡愛上了那個癡情蠢笨的少女,可自己心中卻不自知,反而因爲年少的自卑,無數次傷害少女的心。
本來就脆弱的感情,最後在沈姝蘭的挑撥下潰不成軍。
最後他騎着馬衝到稔機面前時,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呢?恕罪,亦或是成全?
不管是哪樣,她都無法釋懷。
單戀是一個人的事情,在感情上,他從來就不欠他的,他更沒有必要償還什麼,可最後他卻因此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青春勃發前程大好的年紀,他爲她送出了自己的命……
現在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不如就明日,爲他們堆個墳,也算是有個歸根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想着,司寇綰慢慢進入了夢想,夢裡影影綽綽,葉至珩和李慕的身影不時閃爍。
醒來時,枕頭被打溼一塊,眼角還有溼意。
“帝姬,您不舒服嗎?”小蓮走進來,看見她的臉色後,眼底閃過擔憂,小心翼翼的上前詢問。
司寇綰搖頭,“我沒事。”
“現在起嗎?”小蓮又問。
她看了看天色,還很早,但卻沒了睡意,便道:“起吧。”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沒睡好,白天一天她都覺得沒精神,幹什麼都集中不了。
到了下午,她沒挺住上榻睡了一覺,等醒來竟然已經是零星夜晚。
也沒什麼胃口,就吃了一碗雞絲麪,隨便擦了把臉便睡下了,等躺下才想起來,竟然忘了召戎長老進宮看看玉扣裡的奧妙。
於是次日清晨一起來,司寇綰就召了戎長老進宮。
待戎長老進門後,她立刻邀請入座,然後將脖子上的玉扣取下來,放在了太師椅中間的桌案上。
“長老,您拿着,對着陽光看看。”
戎長老依言拿起來,對着明亮的日光慢慢轉動查看,慢慢的手指停住,臉上的表情變得震驚。
“這……這是什麼?”戎長老震驚的問。
司寇綰搖頭,斟酌着道:“我懷疑是禁地的地圖。”
“可是根本看不清畫的什麼。”戎長老皺眉,又細細對着陽光查看,最後失望的拿下來,“太小了,完全看不清楚。”
“戎長老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將這山水畫放大,只要放大了,肯定就能找到禁地的方位。”司寇綰說。
戎長老掐着鬍子細細想了半晌,沉吟開口:“帝姬口否將這玉扣放在部下這兒,部下細細研究研究。”
“戎長老儘管拿去便是。”司寇綰直接將玉扣推到戎長老面前。
戎長老小心翼翼的退下,心中想着玉扣裡面的山水畫,也沒有心思多留,行了禮就退下了。
司寇綰正要起身,感覺頭有些暈眩,她輕輕晃了晃腦袋,喊上小蓮帶上侍衛,往宮外去了。
出了宮,行到一片清淨的荒野處,司寇綰看了看地形,找了塊風水寶地,命令侍衛掘土。
她要爲李慕和李姑姑一人做一個衣冠冢。
雖然她並沒有他們的衣服,便只能新作了兩身衣服代替。
侍衛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挖出兩個深深的洞,司寇綰抱着衣裳上前,親手將裝了衣裳的小罈子分別埋在土中。
待土回填完,侍衛搬出了做好的墓碑,左邊是李姑姑的,右邊是李慕的。
司寇綰將視線準備的貢酒貢果擺在墓碑前,又一邊放了一束鮮花,最後燒了之前插了香燭,又默默站了良久方纔轉身。
山野間風大,她緊了緊衣襟,還是覺得有些冷,心中不由奇怪,明明才七月,怎麼寒氣如此重?
回到玉華宮後,司寇綰就病倒了,她想,應該是在山間吹了冷風着了風寒。
她摩挲着給自己診了個脈,一探之下卻怔住了。
脈象……全無!
朦朧的瞌睡猛然驚走,人瞬間變的無比慶幸,她抖着手指再次探了探,也只是發現了極其微弱的脈搏。
她的脈搏很弱,一般呈這種脈象的人,基本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她的心‘砰砰’直跳,一種不好的預感衝上心頭。
她拿來鏡子,對着鏡子細細看了自己的眼耳口鼻,終於發現了不對。
在她的眼皮內有非常細小,細小到難以發現的黑色絲線,這是中毒的表現。
她中毒了?中了什麼毒?什麼時候中的?她竟然一無所知。
她的毒術在凰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可是現在卻完全看不出自己中了什麼毒,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這次的毒非常可怕。
獨自做了半晌,狂跳的心終於平靜下來,她喚了小蓮進來,傳了墨燃進宮。
墨燃來的很快,司寇綰在內殿接見了他,卻將所有丫鬟趕了出去。
看見她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墨燃的神色瞬間緊張起來。
“帝姬,發生了何事?”
司寇綰沉了呼吸,低低道:“我中毒了。”
墨燃一驚,目光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遍,不可置信的皺眉問道:“部下看着沒有絲毫異常啊,帝姬是不是看錯了?”
司寇綰搖頭,十分篤定的重複:“我中毒了。”
“什麼毒?”
“我不知道。”
墨燃不說話了。
“但我大概知道我是什麼時候中的毒。”沉默片刻之後,司寇綰再次開口。
墨燃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應該是前天晚上,我梳洗的時候,感覺胳膊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我當時見沒有什麼大礙,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然後到了第二天,我精神總是不好,我以爲是晚上沒休息好,知道今天,我開始發熱。”
“我拿來鏡子才發現,我的眼睛裡面竟然有一些黑色絲線樣的東西,而且我的脈搏非常細弱,像是快要死掉一般。”
“被什麼東西蟄了?”墨燃抓住了重點。
司寇綰遺憾的搖頭:“我沒看見,而且被蟄之後,我的胳膊上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墨燃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帝姬可否讓部下看看。”
墨燃不僅是凰族的大將軍,同時也是以爲毒術高手,他的毒術在凰族可以說是頂尖的存在,這也是爲什麼司寇綰在發現自己中毒之後會第一時間傳他進宮的原因。
性命攸關之時,哪裡還顧忌得了男女有別之事,司寇綰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她轉過身將衣襟的鈕釦解了兩顆,然後將左肩的衣服往下拉,拉到胳膊出停住,“好了。”
在她做這些時,墨燃立刻背過身,聽見她說‘好了’才轉過身來,目光不敢往別處瞧,只看着她白嫩的胳膊,一眼就看到她的胳膊上有一顆黑痣。
“帝姬的胳膊上有痣嗎?”他問。
“沒有。”司寇綰搖頭,心中‘突突直跳’,“難道是出現了一個痣?”
墨燃正要點頭,這是屋門忽然被敲響,門外傳來小蓮的聲音。
“帝姬,戎長老求見。”
司寇綰心煩意亂,聽見是戎長老,便點頭道:“請進來。”
順手將衣服拉了上去,嘴裡問道:“什麼樣的痣?怎麼那天我自己卻沒看見。”
墨燃道:“芝麻大小的黑痣,或許那天天色暗,您沒有瞧清楚。”
司寇綰正要說話,就聽見珠簾輕響,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那這青天白日的,定然瞧的清楚吧。”
司寇綰一怔,立刻擡頭看去,就見珠簾下,葉至珩面色冷凝的望着她。
“東夏王有禮!”墨燃立刻彎腰行禮。
葉至珩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睛直盯着司寇綰,語氣比眼神更冷。
“帝姬可真是好雅興,莫非是因爲白日瞧的清楚些嗎?”
這話諷刺意味濃厚,且歧意很濃,此刻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
司寇綰剛剛勇氣的歡喜,瞬間變成棉花梗在胸口,上下不得,十分難受。
葉至珩的目光目光掃過她的臉,慢慢停留在她解開兩顆鈕釦的領口處。
“嘖嘖,可真是不揹着點人。”
聽見這話,司寇綰差點氣吐血,臉色當下就冷了下去。
“這裡可是凰族皇宮,東夏王何故不聲不響的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