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次偶然的晨練讓趙昺生出了危機感,這肯定是難以讓人相信的,而他之所以有此想還是源於前世在網上的爭論。在討論王朝興替的問題時,有人以爲是科學技術的進步、有人說是社會制度、有人說是戰爭和災荒,但有人也提出了氣候和環境變化影響歷史進程的觀點。
辯論的結果依然是一幫子年輕的槓精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帖子逐漸沉寂而告終,但是在趙昺心中確是留下了印象的。誰都明白,即使在現代社會,若是發生大的天災最直接的表象就是糧食歉收,經濟衰退,進而引發人道主義災難。
不過在現代社會全球合作的背景下,大國一般都能自我消化,而小又窮又孤立的國家還是會引發政治動盪。而前世作爲一個普通人的趙昺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會導致某些商品短缺,進而使物價上漲;或是惡劣和極端天氣增多,使得自己工作的船場停工避險的時間隨之增加,收入減少。
可來到這個世界,而趙昺的屁股坐在了珠穆朗瑪峰上了,審視世界的視角自然也不同了。他意識到在通信和生產、運輸高度發達,產品豐富的現代社會,人們可以及時獲得信息,並通過迅捷的運輸系統調度物資,依然會對普通人的生活產生影響。
在古代交通落後,信息傳遞緩慢,一旦是邊遠的地區發生災禍,最高統治者得知往往已經晚了,此時即使能夠及時調度物資和人員救災,往往已經是月餘之後。那時災害肯定已經形成,且後果更加嚴重,而一旦局勢失控,就會進一步擴散,進而導致一個王朝的覆滅。
當然趙昺也知道影響歷史進程的原因有很多方面,氣候只不過是其中的一種。但是也不容忽視,自然環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空間,環境在時間上和空間上的每次重大變化,都給人類社會帶來巨大影響。
中國古代史上的民族入侵矛盾,主要是來自北方大漠。因爲古代中國是一個大陸國家,東、南兩面有海洋,基本上是人類探索世界的阻礙。西面有高大的青藏高原和廣闊的沙漠,外族受地形和氣候不可能對東部的漢族政權造成千裡突襲。所以漢族政權在古代一直蒙受着來自北方的壓力。
北方少數民族地區因爲是遊牧經濟,完全靠草原來養活自己,當氣候變冷時,草原生長很差,得不到充分的食物供給。在這時候,就會向南方的漢族政權發起進攻,以獲得食物。而古代中原政權一直是農業立國,南方此時也變冷,使土地積溫不足,作物生長受損,糧食等物資也會大幅減產,嚴重饑荒必然引起動亂,進而影響各朝代的政治、軍事、經濟、從而綜合國力有所下降。
因而從氣溫的角度上看,如果彼時期的氣候轉暖而且基本穩定,且同期農耕王朝的統治範圍基本沒有發生大的變化,那麼王朝的實力就會略有增強,歷史進入難得的穩定期。氣候變冷,遊牧文明的戰鬥力就會加強,遊牧民族的襲擾也就更加的頻繁,而中原王朝也將面臨內憂外患的窘境,這一時期王朝更迭的速度快,就是進入了寒期。
研究結果表明,溫暖期一般建立了強大的中央政權,此時國土面積廣大。寒冷期則漢人政權實力大打折扣,邊疆少數民族“興盛”,來自外族的壓力很大。趙昺記的入宋後的溫暖程度低於隋唐兩朝,北方氣溫又一次下降,進入中國歷史上的第三個寒冷期。
好在這一寒氣並不長,可是對於宋朝來說依然是致命的,少數民族政權也追求好的草場,契丹、党項、女真、蒙古的南下對宋朝輪番吊打。所以宋朝儘管經濟發展較高,但其在軍事、統治範圍等方面已大不如前朝,以致從中原被驅趕到江南,苟延殘喘,落了個‘弱宋’的壞名聲。
在宋朝退居江南的時期,氣候也非一成不變,曾經有過波動。蒙古人抓住了這個窗口期,他們在暖期時期,經濟與軍事實力都得到了長足得發展,一路打到了多瑙河沿岸,建立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軍事版圖。當然這也是蒙古人驍勇善戰的結果,但也從側面證明了暖期對於國家的發展有很大的益處。
趙昺記的那位網友曾經引用了一段科研人員的發現,他們利用樹木的年輪重建了歷史氣候溫度曲線圖,而我國曆史上的朝代垮塌幾乎都與曲線圖上的低溫區間相對應,秦朝、三國、唐朝、宋朝、元朝、明朝和清朝的滅亡年代,都是處於過去2485年來平均溫度以下或極其寒冷的時期。
而趙昺還依稀記的公元1271年至1296年是一段寒冷時期,也正是南宋滅亡的時期,他掐指一算,心中大駭。今年是祥興十一年,換算成公元紀年正是公元1289年,也就是說當下仍處於寒冷期,且是溫度還在下行,要在七、八年後才能度過危險期。
這一算不要緊,趙昺心中暗罵自己穿越也不挑個好時候,怎麼趕到這麼個倒黴的節點。而他過去十幾年大部分是在瓊州度過的,那裡是熱帶氣候,一年到頭都那麼熱,對溫度的高低並不敏感。可現在又奪回了江南,打到了兩淮地區,與中原只是咫尺之遙了。
這一路從熱帶地區進入亞熱帶,過了南北溫度分界線,又到了北溫帶地區,趙昺這就能感受出冷暖來了,也想起這麼茬子事兒來了,心裡不禁一陣膩歪,哀嘆自己真是來不逢時,老天不公,就不能讓自己好好的當一回穿越者。
如果現在處於溫暖期,大漠南北溫度升高,雨水充沛,冬天也沒有那麼難熬。那麼蒙古人在遭到重創後,就會考慮退回祖宗之地,回到大漠去放羊了。吃得飽、穿得暖就不會考慮啃大宋這個硬核桃,缺錢花也會首先考慮向西北發展,去搶自己的兄弟們。
當然也可以學學成吉思汗,哥兒幾個聯合起來重走西征路,去禍害中亞、西亞那些國家。還可以到歐洲將歐洲那些小領主們都收到麾下,領着騎士小弟們再去非洲逛逛,看看金字塔,暢遊下尼羅河,順便從‘老黑’手裡面搶些金子、寶石。
那時候天下太平,世界一統,實現全球民族大團結,大宋人民也會歡迎你們以外賓的身份來經商、旅遊、搞投資,多好啊!而當下天卻是越來越冷,大漠更冷,生活在那裡的蒙古人日子苦,過去有朝廷的補貼,大家的日子還能過得去。可現在朝廷丟了江南,有失兩淮,賦稅少了大半,自己都不夠用,補貼也就只能一欠再欠,日子就沒法過了。
前兩年,留在大漠、草原的蒙古人們就嚷嚷着要南下討要補貼,可懾於朝廷掌握的漢地侍衛親軍,他們也不敢真的無令南下。而今漢地的衛軍被宋軍幹掉了幾十萬,基本上被打殘了,大汗不得不‘請’他們南下禦敵。雖然大汗欠發了補貼,可機會難得,大家還是紛紛拖家帶口的來保衛大汗。
趙昺其實挺爲真金擔心的,不是有句俗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如今蒙元漢地最能大的軍隊幾乎損失殆盡,那些號稱精銳的怯薛軍也就剩下個名頭了,哄哄外人還行,卻蒙不了那些草原宗王軍。這些人雖然久居大漠,偶爾來下漢地,也是客串下突擊隊,打完仗還是要回老家繼續牧馬放羊。
不過這些宗王軍也非過着悠閒的日子,平日要防着其他兄弟們來自己的地盤‘串門’、‘拿東西’,當然他們日子不好過的時候也會常去鄰居家串門,順便拿點牛、羊、帶回些奴隸,娶幾個外族的女人,殺些不識相的傢伙。且當反賊阿里不哥、海都之流要來犯境的時候,他們也要接受點集,自帶弓馬去參加戰鬥。
所以這些宗王軍幾乎是沒事自己打自己,有事兒在合夥打外人,戰鬥力還不是吹的。而損兵折將的真金說話自然是沒有底氣的,根本強硬不起來,即便想要拿些錢財把他們哄會老家去,可摸摸錢包,就剩下些擦屁股都嫌硬的寶鈔了,早被糊弄了多次的宗王們肯定不會幹。
至於那些好不容易從苦寒之地來到中原的宗王們,本來就不願意再回去了,這裡暖和,又有糧食吃,沒事兒還可以到宋境內打打草谷。既然朝廷欠薪,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自己正好留下討薪,或者找塊地盤自謀生路了,堂堂大汗總不能看着我們餓死吧!
真金欠薪,可苦了趙昺!那些蠻夷們哪裡知道禮義廉恥,即便與蒙元達成協議,只怕這些草原宗王們也只會當成張廢紙,而真金又管不了他們過境串門,如此趙昺就得做好打仗的準備。可天氣變冷,江南的日子也不好過,雙季稻變成一季稻,三季稻變成了雙季稻,那得少收多少糧食,地主家也沒多少餘糧,還得扎籬笆防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