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洗塵宴讓曾淵子從中獲得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信息,可最重要的東西好像又沒得到。網這讓喝的半醺微醉的他難以入眠,只覺的身上哪哪都不得勁兒,從裡到外的燒的慌,心裡更是憋的難受,便將廚子又喊起來給自己弄了碗醒酒湯喝了才覺的心靜了下來。
曾淵子知道現在小王爺將瓊州上下搞得天怒人怨,已經無法支持,當然也無暇顧及廣西。衛王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一些,什麼通神預知風雨,得神藥治癒時疫等等神的不能再神的東西,可心裡並不以爲意。因爲他知道這些傳聞都太不靠譜了,別說一個孩子,就是個成人也做不到,而真正的神仙他活了這幾十年根本沒見過,見過的也都是人造出來。
人們造神是因爲很多人都信神,這種事情不僅自己做過,大宋的皇帝們也少做。而曾淵子也確信這些大事件都是帥府那幫屬官們弄出來,以便擡高殿下的威望,使他們便於行事。所以他確信帥府搞成這樣只是應節嚴等幾個人造成的,然後將責任推給了殿下讓其請辭,以保住他們自己的地位。這種李代桃僵的把戲都是他玩剩下的。
但這些都不是關鍵,問題是這幫人是慫恿小王爺推舉誰接任制置使一職。曾淵子清楚朝中那幫人沒有人願意去瓊州那鬼地方,結果就是依從衛王的舉薦順勢任命,這個人也就不會出廣西南路的範圍。而如今夠資格人並不多,無外乎帥、憲、漕、倉幾位主官,再有就是自己這個宣諭使。
五人之中按說撫帥應節嚴可能性最大,其主管一路軍政,又是王師,但反過來說瓊州搞成爛攤子,其要負主要責任,這個道理想必他也明白,因此應節嚴不會那麼不明智,讓殿下舉薦自己;倉使蔡完義過去只是個司城官,根本就是個無名之輩,只不過搭上了衛王這條船才得以出任此職。其出身太低,資歷太淺,朝廷絕不會同意的;憲司高應鬆既然被派到這裡,就表明其以出局。
曾淵子算了算,剩下的人只有他和漕帥江璆了。但自己與其相比只有資歷上佔些優勢,可也是身上最大的污點。而江璆出身自不必說,有個當過宰相的爹,又有個當朝殿帥的叔父,這個優勢自己是沒有的;加上其也十分爭氣,以漕試第一入仕,還文武雙全,當前又是王師,無論是出於忠誠方面考慮,還是保證衛王安全着想,太后和陛下都會選擇江璆。另一方面,此次帥府動亂,偏偏江璆被自己誆到了雷州,躲過了這場風波,此刻由其出面收拾爛攤子正合適。
再有帥府這幫人當然不希望由外人蔘與進來,必然會先從內部推選,江璆當仁不讓的是唯一候選人。加上高應鬆和莊公哲兩人說起此事都是吞吞吐吐,打死也不肯說的勁頭,曾淵子基本可以斷定他已然被排出在舉薦者之外了。想想自己費盡周折,機關算進到頭來反成全了江璆這小子,他怎麼琢磨怎麼不痛快,也不想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現在更爲吸引人的是隻要幹掉江璆他就能晉級!
如何能將江璆拉下來,曾淵子根本不用琢磨,這都是現成的。他知道大宋自立國以來便以防止武將擅權爲要務,從以文治武的國策,到官制的設計及財政權力的收攏無不是以此爲中心,到達從制度上限制武官的權力的目的。即便如此皇帝們還不放心,對地方大員也是多有限制,沒有樞密院的兵符和授予機宜之權的‘御筆’,即便形勢危急他們也無權調動軍隊,而軍隊各有防區無令也難以移動一步。
在如此嚴密的管控下,皇帝保證了對軍隊的唯一控制權。當今是亂世,爲了能禦敵復國,朝廷不得不放寬政策,但形式上依然遵守着這個原則,地方大員都需要有‘御筆親批’授予的機宜之權才能調動軍隊。帥府軍當然也是如此,即便殿下是個孩子,涉及軍務的事情也都需其點頭,否則便是叛逆。而曾淵子他只要向朝廷舉報江璆‘無令調軍,擅離防地’便能將他至於死地。
熟知朝廷法度和慣例曾淵子想到這個當然不是臨時起意,事實上是謀劃已久。當初他想篡取廣西南路大權時,便已經想到了這步棋,但那會兒僅僅是想以此讓江璆與殿下相互起疑,進而反目,使其有家難歸,不得不依附自己,而他只要攥緊這個小辮子江璆就不敢不聽自己的。而現在曾淵子只要將過去的引弓不,變成開弓怒射,便能將江璆打落馬下輕取大權,比之原計劃要容易的多,且輕鬆的多。
可江璆的結局卻是迥然不同,原計劃中江璆定奪只是被判無期徒刑,還能保有一定的權力,但現在其直接就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了,連命都丟了,即便陛下看在他們一家忠烈的份兒上法外施恩,江璆也根本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而對於舉報後的結果,曾淵子十分清楚,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做了,根本沒有什麼思想負擔。
當然對於這種連臉皮都不要的人講道德是不可能的,而曾淵子對於江家也可以說怨念甚深。自己的女兒還未過門便守了寡,而此門婚事還是太后賜婚,想再嫁都難,只能眼瞅着自己的閨女抱着個牌位獨守空房一輩子,在孤獨中消磨自己的青春,直至終老。太后那裡他惹不起,也不敢惹,便只能將怨恨記在江家的頭上,完全忘記了當初自己是如何高興。
而江璆爲了全兄弟情義此次違規出兵雷州,可也說是冒了生命危險,但曾淵子心中卻認爲這是應該應分的,其不過是爲了代弟還債。心中更是笑他不愧是江家的子孫,迂腐、蠢笨,外加傻缺,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都算不清,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也是活該,即便死了和自己又有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