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回了梅園便開始準備晚上做點心的材料,直到天色漸暗才帶着香如和尋春去了大廚房。
大廚房外,五、六個婆子正在收拾着蔬菜和魚,見夏嬰洛來了連忙見禮。
夏嬰洛微微一笑,“我來給祖母做點心,不用人伺候着。”
管廚房的管事媽媽趕過來:“大小姐,這邊煙熏火燎的,您還是吩咐奴才們去做就好了。”
夏嬰洛還未說話,丫鬟尋春便上前一步,道“媽媽不用擔心,大小姐自有奴婢伺候着,您去忙您的吧。”
香如見尋春在大小姐面前表現的如此放肆,不由得拉下臉來。
夏嬰洛卻不訓斥尋春,只是笑了笑:“還是讓我的丫鬟來做吧,她們都知道我需要什麼。”
管事媽媽見此與不再推辭,指派着粗使丫鬟們繼續忙各自的活計去了。
夏嬰洛走進廚房,見大竈臺那邊已經點着了火,鍋裡冒着白煙,於是轉身進了一旁的小竈間。
香如幫着她把準備好的材料依次擺放好。
尋春眼珠忽地轉了轉,道:“奴婢來調餡料吧。”
夏嬰洛剛想點頭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哎呀”一聲。
“怎麼了?”香如問。
“我們備的料怎麼少拿了一味……這可不行,那花泥是絕不能少的,不然做出來味道就會差上很多。”
“那奴婢這就回去取……”香如是個實在人,轉身便想走。
夏嬰洛一把將她拉住,道:“還是尋春去吧,平日都是她幫我搗制的花泥,自然不會出錯。”
尋春墨跡了一會顯然不太想去。
“怎麼?”夏嬰洛揚了揚眉,“連我都指使不動你了嗎?”
尋春不敢反駁,乖乖的離了廚房。
等尋春走遠了,夏嬰洛立即讓香如將她們帶來的東西收拾起來,從小廚房的側門走了出去。
門外面,三妹夏如月早就帶着貼身的丫鬟等在那裡,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各自微微一笑。
香如老實的跟在夏嬰洛身後離開了,邊走還邊回頭,好奇的望向廚房那邊。
“再看當心脖子伸長了縮不回去!”夏嬰洛嗤地一笑。
香如嚇的趕忙縮回了腦袋,道:“大小姐,您這是與三小姐演的哪一齣啊?”
夏嬰洛淡淡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我們先在這歇一會吧,如月她們馬上就出來了。”
“可是尋春她一會回來了怎麼辦?”
“她沒這麼快回來。”夏嬰洛悠閒的擺弄着樹上的枯枝敗葉,“曉雲不會讓她那麼順利的就走出梅園,至少也能拖到掌燈時分。”
香如只好稀裡糊塗的陪大小姐等在那裡,果然快到掌燈時分時,夏如月帶着丫鬟離了小廚房,夏嬰洛便帶着香如重新走回去。
香如進去便看到竈臺旁的桌上擺着三盤精緻的點心。
“大小姐,這是……”香如的話還未說完,尋春便急三火四的從外面趕進來,開口便抱怨起曉雲來。
又見桌上點心都已製成,面色便有些不好看。
夏嬰洛裝做無奈的模樣:“你來的太遲了,我又擔心等的晚了祖母會怪罪,只好如此……”夏嬰洛的話並未說完,可尋春已經急不可耐的向桌上撲過去。
“大小姐做的點心可真香,奴婢只是這麼看着就覺着饞的要命了。”尋春陪着笑,又拿過朱漆食盒將點心盛了。
夏嬰洛稱累,由香如陪着先出了廚房,只留下了尋春一人。
晚上,老太太特意在自己屋裡擺了兩桌,夏幕天和楊氏、夏崇凜和苗氏俱在。
就連夏初藍等幾個小字輩也另放了一桌。
夏嬰洛從尋春手裡接過食盒,輕移蓮步進了屋。
老夫人滿臉帶笑,正在與三妹夏如月問話,楊氏面色有些蒼白,臉上塗了過多的脂粉,顯得僵硬不堪。
夏嬰洛這時進得屋來,夏幕天的目光投向她手中提的食盒。
“給祖母請安,父親母親請安……”福禮過後她便將食盒放到桌上。
夏初藍躲在燭火的陰影裡,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動了一下。
她的貼身丫鬟素梅恭順的站在她的身後,雙手緊緊的掐着袖子,好似非常緊張。
楊氏勉強露出笑容:“我們就等着嘗你的手藝了。”
夏嬰洛微微一笑,目光卻是與夏如月交錯而過。
夏如月看似坐着未動,但頭上的銀簪珠串前後晃動,好似輕輕點頭一般。
開席之後便有丫鬟打開食盒,只見裡面放着三盤精緻的點心,晶瑩剔透,香氣四溢。
老夫人讓服侍的丫鬟爲她夾了一塊放在碟裡:“我先嚐嘗,看這味道究竟如何?”
夏幕天和楊氏也各自夾了一塊,只是未吃之前先左右端詳其形狀與色澤。
夏幕天微微點了點頭:“賣相倒還不錯。”
就在老夫人剛要將點心送入口中之時,夏初藍身後的素梅卻猛地衝過去,一把將老夫人手中的筷子打飛出去。
屋裡衆人頓時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一個丫鬟能做出這種事。
“你個狗奴才!瘋了不成!”楊氏騰地站起來,“初藍,她可是你屋裡的丫鬟?”
楊氏這一發威顯得一視同仁,就是自己親生女兒犯錯也會毫不留情,自是先得了衆人的好感。
夏初藍驚惶失措的站起來,“母親,……這,這實在是女兒的錯……”
夏初藍話音未落,素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不幹二小姐的事,是奴婢有罪,奴婢冒犯了老夫人,罪該萬死!”
這主僕二人,一唱一和,將屋裡衆人弄了個莫名其妙。
“到底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老夫人這時危襟正坐,板起了臉。
素梅邊哭邊偷眼看向夏嬰洛的方向,好似擔憂,又好似含了幾分不忍。
楊氏這時已然勃然大怒,指向素梅罵道:“難道你平白無故的瘋了不成?連老夫人也敢冒犯!你再不說,就拖出去杖斃!”
素梅聽了失聲驚叫,一下便癱軟在地上,放聲大哭。
夏初藍這時也乖巧的跪在地上,道:“母親息怒,實在是……我們有說不得的苦衷。”
“不說連你也一起打板子!”楊氏氣勢洶洶,真好似那嚴母一般。
夏初藍這才幽幽的望向夏嬰洛:“事到如今,妹妹只好說了,還請姐姐勿要怪妹妹纔是。”
夏初藍眼神幽怨,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衆人臉上頓時露出極爲吃驚的表情。
他們不明白這事怎麼會跟夏嬰洛拉上關係。
夏嬰洛平靜的坐在圓凳上,看着哀怨的二妹。
“二妹,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姐姐什麼時候怪過你。”
夏初藍聽了這話咬了咬嘴脣,“既然這樣,就別怪妹妹無情,妹妹也是擔心你一錯再錯。
現在寧可冒了以下犯上的罪,也絕不會讓你的計謀得逞。”
楊氏怒道:“你們都滿口胡說了些什麼?跟嬰洛有什麼關係,別平白誣陷了好人!”
這話說的,如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真會以爲這嫡母對着夏嬰洛如同親生的一般。
可這話在夏嬰洛聽來卻只覺得好笑。
夏幕天卻當衆冷了臉子:“讓她說下去!”
“父親,那點心裡……被放了東西,若是祖母吃下去,只怕是……會有性命之憂啊!”
“什麼!”夏幕天手一抖,前面的碟滑落地面,跌了個粉粉碎。
所有人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初藍,老夫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話。
“你可知道你都說了些什麼!”楊氏顫抖的指向夏初藍。
“母親,女兒知道自己說的沒人相信,可是……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啊,素梅她親眼所見!”
“素梅?”
聽到楊氏叫她的名字,素梅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全身抖個不停:“奴婢錯了,求大夫人饒恕!大夫人饒恕!”
“大膽!”大爺夏崇凜猛地一拍桌子,邊上的苗氏嚇的一哆嗦。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幕天青鐵着臉,勸阻道:“大哥,稍安勿躁,怕是這裡有什麼誤會。”
“什麼誤會?居然敢在這點心裡下毒?要是母親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如何解釋!”
夏幕天被大哥說的下不來臺,當下便狠了心,怒斥道:“全都給我說清楚,不然今天誰也別想活着出這個門!”
素梅聽到這裡,緩緩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夏嬰洛,道:“奴婢全說,是大小姐,她命丫鬟將砒霜混在糖霜裡,撒在點心上。
奴婢晚間無意中從廚房邊經過,看到梅園的丫鬟尋春在偷着哭,便上前詢問,她過去與奴婢相熟就將實情告訴了奴婢。
大小姐讓她下藥,她心裡懼怕,卻不敢反抗。奴婢如今知道了實情不忍眼見着老夫人將這藥吃下肚去,所以才冒犯了老夫人……”
她這一番話說完,屋裡鴉雀無聲。
夏嬰洛靜靜的盯着跪在一旁的二妹,好似她們剛纔所指之人不是她,而是別人一般。
楊氏派了管事媽媽將其他兩盤點心拿過來,仔細查看。
突然,楊氏一把抓起面前的食碟猛地向夏嬰洛擲去。
“你好大的膽子!說,你爲何竟要讓丫鬟下毒,祖母平日侍你不薄,你居然心腸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