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賀蓮房沒能爬起來,青王卻神清氣爽的起身,在院子裡打拳到早膳時間,然後滿身大汗地回房去哄賀蓮房起牀。賀蓮房趴在那兒,困得不行,上下眼皮子都直打架,她本來習慣早起,可昨兒晚上青王折騰的太厲害,現在別說是睜眼了,即使是沉睡狀態,她依然感到渾身骨頭都在抗議!那種羞於啓齒的痠疼感……賀蓮房從沒有哪一刻像是現在這樣怕過青王——她真是怕!了!他!了!
因此,被吵醒的賀蓮房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她先是皺了皺眉,由於身體痠痛,所以她沒有翻身,只是將腦袋換了個方向,隨後繼續睡。然而那擾她清夢的人似乎並不願意就此罷手,她被人抱了起來,迷迷糊糊間,那人已極其輕柔的動作爲她把衣服穿上,然後不住地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賀蓮房忍無可忍了,她猛地睜開眼,怒視青王:“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還是青王頭一回看到賀蓮房發怒,她粉腮酡紅,一雙星子般漆黑的眸子裡閃耀着熊熊怒火,顯得格外生機勃勃。青王下腹一緊,隨即嘆息道:“阿房,是我對不住你……”
聽到他道歉,賀蓮房才道:“這也不算什麼,但若是再有下次——”話未說完,便又被青王抱回了牀上,方纔穿好不到半刻鐘的衣服又被一一解了開去,賀蓮房傻眼了,“你、你……”
“待到半個時辰後,我再給你好好說聲對不起吧。”青王嘆息,隨後低頭吻住她。
他也不想這樣禽獸的,可她生氣的模樣實在是太招人疼,太逗人了,青王完全抵抗不住。他滿心想着的都是將她給壓倒,好好疼她一回,至於事後她是不是會生氣……青王想,到時候就算叫他跪搓衣板,他也心甘情願呀!
嘴上說的是半個時辰,實際上這早膳足足遲了一個時辰,期間賀蓮房不停地在生氣,可她越生氣,青王就越有興致,最後弄得她筋疲力盡,連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別說是翻身了,這回扭頭都難。整個人都像是散了架一般躺在牀上,有氣無力的,想指責青王都沒力氣。
把小妻子弄成這番模樣,青王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今兒個賀蓮房應該進宮去探望太后的,可惜……他有點小小的失控。本來就沒用膳,這回賀蓮房的肚子更是空空如也,她扁着嘴,難得感到了委屈。還不如不成親呢,她想,沒嫁人的時候她可從沒累成這個樣子,而且這種累還很難以啓齒,出去了,叫她怎麼說呀!
不考慮別人,只要想到待會兒會面對四婢怎樣促狹的目光,賀蓮房的臉就已經燒得慌了。她剜了青王一眼,奈何對方不痛不癢,權當做是媚眼,笑嘻嘻的接了,再討好的接近,抱她在腿上餵飯。
這實在是於理不合,可賀蓮房是真的沒力氣。她嘆了口氣,道:“再也不可有下次了。”剛成親那會兒,青王甫開葷,足足折騰了好幾天,她纔有下牀的力氣。當時賀蓮房就想着,以後決不再出現類似的情況,沒想到今日就又破戒了……“縱慾傷身哪,王爺。”
青王笑道:“沒事,我每天都會練武打拳,決不會讓你覺得我沒精力的。”
……她的重點是這個嗎?賀蓮房又嘆口氣,無奈道:“無論如何,日後還是要節制。否則傳出去,我可要變成那禍國殃民的妖姬了。”
青王道:“誰敢說我的阿房的妖姬?那些妖姬,哪裡比得上阿房溫柔美貌?”
賀蓮房:“……”
因爲體力消耗過多,所以賀蓮房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飯,直吃到肚子滾圓,青王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硬硬的,便不肯再給她吃了,然而賀蓮房仍覺得餓。青王拿她沒有辦法,便又給了幾塊糕點,但若是再要吃主食,他卻死活不肯了。
做了這麼久夫妻,賀蓮房也算是明白青王對自己的態度。不管她想殺誰,想對付誰,想做什麼,在他眼裡,就只分爲對社稷有無影響,對她有無危險兩種,只要是後者,基本上隨她去做。然而萬一是前者,便是打死青王,都不帶改口的。賀蓮房每每都犟不過他,只能妥協。
夫妻便是如此,要互相包容與體貼,否則怎麼能走得長久呢?
這一日下去後,賀蓮房足足休息了三天。三天後,她才恢復行動自如。當然,這期間四婢們的表情跟眼神,賀蓮房都自動過濾了,她看不到看不到,待到日後她將這些丫頭們給嫁出去,也非要好好嘲笑她們一番不可。俗話說風水輪流轉,她心眼兒小,可不是白說的。
身體一好,她便動身去宮裡了。太后的精神較之之前中毒時好了許多,聯想到很久之前那場刺殺,賀蓮房不得不認爲這是同一批人做的,否則有誰敢動大頌朝的太后娘娘呢?可那幕後之人卻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當日的刺殺,這回的下毒……都是在對太后造成威脅後,在瞬間消失不見,並且無跡可尋。魏懷民一直在查,可即便是有斷案入神之稱的他,也是所獲無幾。
這件事便暫且擱置了,皇帝卻矢志要將犯人捉拿歸案,對方三番兩次在太歲頭上動土,還意圖傷害他的母親,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太后倒是看得很開。她覺得自己是有佛祖保佑,也是佛祖將蓮丫頭這個好孩子賜給了她,否則,爲何兩次瀕臨死亡,都是靠了賀蓮房,才能存活呢?一定是佛祖看她太孤單,所以纔派了蓮丫頭來陪伴她。只是,若是自己的災禍都要賀蓮房來擋的話,太后寧可死了算了。
她這麼大年紀,年輕時,深受爹孃疼寵;入宮後,又與先帝鶼鰈情深,曾貴爲一國之母,養出了英明睿智的皇帝和驍勇善戰的將軍,如今又是大頌朝的太后,女人一生最大的榮耀她都擁有了,即便是死,也無甚遺憾。然而蓮丫頭卻還年輕,她那麼小,這世界這麼大,她尚且未能盡數看過,若是因爲自己死了,那該多麼可惜呀!
如果說,最初的時候,太后的確是將賀蓮房當做昌平公主的替身,透過賀蓮房來尋找愛女的痕跡的話,那麼現在,她已經真心將賀蓮房當做了女兒,決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到她,或是威脅到她。對賀蓮房而言,太后更像是母親,而不是婆婆。
藍氏早逝,賀蓮房身邊再無長輩溫柔真情相待。老太君雖然疼她,但卻不能每日見面,而每每相見,透過她的臉,總會令老太君想起早逝的女兒。可太后對賀蓮房的感情卻是極其純粹的,除卻一開始,太后對賀蓮房更像是一個母親疼愛女兒。誰對賀蓮房好,賀蓮房就對誰好。誰對賀蓮房真誠,賀蓮房就對誰真誠,所以,如果太后真心疼愛她,她也就可以爲了太后付出一切。
對於賀蓮房三日前爽約一事,太后也猜得出來是爲了什麼。蓮丫頭最是守信,若是答應了卻沒來,那便絕對是來不了了——而賀蓮房脖子上即使穿着高領外衫都沒能掩住的紅色痕跡,則證明了太后的猜測。
小夫妻倆你儂我儂片刻無法分離,太后自然是樂見其成的。若非賀蓮房,她還不知道自己那寡慾的小兒子,也有如此熱情如火的時候呢!這人哪,就是貪心,青王沒成親的時候,她巴望着青王早日尋到心儀的女子。如今青王成親了,她又開始盼望着抱孫子了。雖然皇上的兒子有十幾個,可太后仍然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抱到青王與賀蓮房的孩子。
所以她忍不住地朝賀蓮房的肚子瞄,這一來二去,次數一多,賀蓮房也看出什麼來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太后那若有所無的目光是什麼意思,只是她臉皮薄,很快就臉紅了。
太后忍了許久,終究是忍不住問道:“蓮丫頭,你與東夙成親,到如今也快一年了吧?”
賀蓮房點點頭:“是的。”
“可想過……日後做了娘,要給孩子取什麼名字”
這問的可真委婉呀!要不是知道太后真心疼愛自己,賀蓮房真要以爲太后是在暗示他給青王納小了:“回母后,孩子的名字……我與東夙都沒想過嗎,但我們一致認爲,要由您,爲孩子命名。”
太后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好好好,好……”
“至於孩子……”賀蓮房還是實話實說了,也免得太后總是惦記着。“我們的態度是隨緣,東夙也說過,母后生他的時候,最大的皇子都已經二十幾歲了,所以他並不着急。”
太后一想,也是,祁氏皇族素來晚生子,只是……她擔心啊!蓮丫頭如今纔多大,即便再過個幾年做娘也不遲,可東夙年紀大了呀!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可能會不擔心呢?先帝老來得子,衆人稱道,可東夙若是也“老來得子”……太后簡直不敢想象。
賀蓮房瞧着太后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忍不住莞爾:“母后不必擔心,一切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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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來得子可不好聽啊……”太后咕噥了一句。
賀蓮房險些沒忍住笑容,太后那麼嚴肅,她若是笑出來也太沒禮貌了。好在太后的情緒也只是起伏了一陣子,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又開始拉着她的手問她這幾日過得怎麼樣,青王對她好不好,如果不好的話一定要說出來,她好去教訓青王……不管同樣的問題已經問了多少遍,賀蓮房始終耐心十足的回答。因爲她知道,太后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爲疼她,否則怎地不見她去問旁人呢?
換做上一世,賀蓮房打死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這樣幸福和滿足。她一刻不敢鬆懈,一刻不敢忘記此刻的幸福需要強大的守護,所以她一直在努力讓自己變強,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守護住自己的珍寶。長輩的疼愛,弟妹的敬仰,丈夫的深情,百姓的稱讚……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她兢兢業業,不可停歇。
正與太后說着家常,十六皇子突然衝了進來。這回他不是找太后的,而是找賀蓮房的。只見他一掀開珠簾,便幾大步衝到了賀蓮房跟前,蹲下去,如同一隻大狗般點頭哈腰:“皇嬸嬸、皇嬸嬸,這回你可一定要幫我!”
“幫你什麼?”
“幫我讓茉莉妹妹……啊不,是茉回,幫我讓她回心轉意呀!”十六皇子哭喪着一張臉,眼瞅着快掉眼淚了。“她都連着半個月不理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方纔我去大學士府找她來着,看門的家丁說,二小姐吩咐了,若是我上門,就亂棍打出去!我、我這是做什麼了呀我!我冤死了!”
賀蓮房:“……”
太后:“……”
“你肯定是做什麼壞事惹她生氣了,否則回兒不會拒你於門外的。”賀蓮房肯定地說。“快說,你做了什麼?”
她這麼一問,十六皇子原本理直氣壯的樣子立刻沒了,整個人都蔫兒了,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低下頭,嘴裡嘰裡咕嚕說了一句話。鑑於太模糊,所以賀蓮房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
“你到底說的什麼呀?”賀蓮房微微蹙眉。“若是再不好好說話,我就不管你了!”
“別!別呀皇嬸嬸!我就剩你一個人能幫我了!其他人的話茉回都不聽的!”十六皇子面露急色。
“那你還不快說?”
太后也很急切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是愛屋及烏,但她的確也很喜歡賀茉回那個小丫頭。平日裡,那孩子便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彷彿誰都沒法把她給惹怒,偏偏一遇到十六,兩人便像是水遇到了火,每每看見賀茉回被氣得七竅生煙。久而久之,太后都覺得這兩人特別逗,感覺他倆,就算髮生再奇葩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誰叫有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十六皇子呢?
事實上,誰跟十六弄一起去,誰就會跟着變得不正常。
十六皇子眼一閉,心一橫:“我、我親了她!”
“你說什麼?!”賀蓮房激動地立刻站了起來,她瞠大一雙鳳眼,若非此刻太后在,她怕是要揍十六皇子了。“你親了她?!”
“我、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可、可是我忍不住!那又有什麼辦法嘛!誰叫她那麼漂亮、那麼可愛……我、我也是情不自禁呀!”說到最後他還有理了。
賀蓮房怒了,她隨手抓起桌子上的茶盞朝十六皇子丟過去——不過被他機靈躲過:“我打你個情不自禁!誰準你碰她的?!”
十六皇子可屈死了:“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啦!皇嬸嬸你冷靜點嘛!”
她怎麼冷靜地下來?!那可是她捧在手心呵護,絲毫傷害都不捨得的妹妹呀!看着十六皇子那滿臉的委屈之色,賀蓮房猛地冷笑一聲道:“回兒此舉的確不妥。”
“是吧?是吧!”十六皇子像是找到了知音,一個勁兒地點頭:“我就說!我就說嘛!怎麼能不讓我進——”
“她應該在你上門的時候,直接命人將你亂棍打死。”
十六皇子被賀蓮房這冷酷無情的話驚呆了,他眨巴眨巴無辜的黑眼睛,俊俏的不可思議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傷心欲絕的神色,半晌,道:“皇嬸嬸……你、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是真心喜歡茉回的呀!”說着,他還委屈上了,若是再抽抽鼻子抹抹眼淚再抓個小手絹,真可謂是極其出色且合格的怨婦一名。
終於,太后忍不住了,撲哧笑出聲來,就連一旁的江女官都眼帶笑意。
旁人笑,對十六皇子而言,可以說是巨大的打擊和侮辱,因爲這明明是件令他很傷心的事情呀!他傷心的好幾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今天早上又被打出來他的心都要碎了!而且那些家丁拿棍棒揍他的時候,一個個也都在笑!
很好笑嗎?
很好笑嗎!
哪裡好笑了!
他這麼可憐,怎麼所有人都在笑話他?!
“真心喜歡她的人,不止你一個。整個燕涼城,愛慕回兒的人,能繞着護城河排上十幾圈!若是個個都以‘真心喜歡’做藉口,那麼便是有一百個回兒都不夠分的!”賀蓮房鄙視地看着他。“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就是輕薄於她?你可曾想過,她還有數月方纔及笄,若是被人看見了,你叫她的臉面往哪兒擱?叫外頭的人如何說她?!”
太后忍住笑意道:“蓮兒說得不錯,十六,你若是真心喜歡茉回那丫頭,便不該如此輕浮。更何況,即便是皇帝爲你倆賜婚,以你的情況,也不能給茉回幸福呀!”
……賀蓮房這纔想起來,眼前站着的這個癡情種,還是個不能人道的。她額頭一片黑線,看着十六皇子那充滿期盼的大眼,半晌,道:“難道回兒嫁給你之後要守活寡嗎?”
這不能人道不好,“太”能人道也不行呀……一想起三日前自己的腰都快被折騰散架了,賀蓮房便由衷地希望能把青王那過人的“能力”分給十六皇子一點……
十六皇子的臉刷的就白了,太多人知道他不能人道了,這對他的雄性自尊而言,無疑是一件非常打擊的事情。他抖着嘴脣說:“可、可我是真的喜歡她呀!我願意爲了她去死!真的!”
他臉上和眼中,都充滿了對愛情的執着與真誠,這樣的眼神,賀蓮房很熟悉。外祖父看外祖母,大舅舅看大舅母,爹爹看孃親,青王看她……都是這樣的。她不覺有些心軟,搖頭道:“若是回兒願意,我自是無話可說,可若她不願呢?難道你要逼她嗎?”
“我,我不會的,我……我怎麼捨得呢?”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輕,但賀蓮房仍然聽得很清楚。
有那麼一瞬間,看着十六皇子的臉,她突然覺得,興許這個被所有人忽略,只會招貓逗狗惹是生非的少年,興許並不像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簡單。然而沒等到賀蓮房細想,十六皇子便又生氣十足地握拳,並給自己打氣:“我不會放棄的!我堅信只要真心,別的什麼都不要也能相愛!我有才華!我相信我自己!”
賀蓮房、太后、江女官:“……”
於是這個不在狀態的皇子,又如來時一般,風風火火的去了。臨去前他還不忘跟賀蓮房說:“你放心吧皇嬸嬸!如果茉回不喜歡我,我一定不好自作多情的!”
賀蓮房剛想,這孩子怎麼突然開竅了,十六皇子就又說了:“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只要我堅持,她就是再不喜歡我,最後也得喜歡我!”
得,說了跟沒說一樣,根本就沒有什麼境界可言。
十六皇子走後,大殿內也安靜了下來,沒有他在一旁咋咋呼呼,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太后搖頭無奈:“這孩子,總是這副長不大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比,可真是天差地別呀!”
聽了這話,賀蓮房突然對十六皇子小時候非常的好奇,於是她順着太后的話問下去:“十六皇子小時候不這樣麼?”
有人問,太后就立馬來了興致:“這小時候呀,十六可是最聰明的一個,學什麼都快,而且樣樣都學的最好,三歲就能作詩,四歲四書五經便倒背如流,七歲的時候更是了不得,張弓搭箭,能射中十丈外移動的靶子!那時候,皇帝跟哀家都非常器重他,總想着,這孩子這麼優秀,性情也好,再加上賢妃孃家勢力不大,立十六做儲君,是哀家和皇上都贊同的。可誰知……唉,自從賢妃去世,十六沒了母妃教導,皇上又整日忙碌,哀家年紀也大了,慢慢地,性子便野了,不愛讀書也不愛習武,終日惹是生非,俗話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也並不算空穴來風呀!”
太后的語氣充滿了惋惜,可以想見,她從前真的是對十六皇子寄予厚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