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趙溪若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太后開口了:“宮中也有不少嬪妃習過舞蹈,可在哀家看來,都比不上趙家丫頭這一支蝶戀花。皇后,你這侄女兒今年多大了?”
皇后忙道:“回母后,溪若今年已是一十九了。”
“姑娘家的年華可不等人,雖說人往高處走,但小丫頭還是要憐取眼前人才是。”
太后在誇趙溪若的同時,也在明確的告訴她,若是想嫁給青王,那是決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青王自己看上她,否則她和皇帝,都是不會插手的。
趙溪若冰雪聰明,如何會不明白太后的意思,美麗的小臉登時露出慘白之色,慼慼艾艾地望向青王。明知他對自己不會有憐惜之心,卻還是忍不住要看向他。
青王卻將話題轉開了:“殿中諸位,可還有誰能同樣獻上一舞,也讓本王開開眼界?畢竟只這一支蝶戀花,未免顯得有些單調了。”他嘴上雖這麼說,但眼底卻絲毫沒有想看人跳舞的意思。似他這般不解風情的冷淡之人,哪裡會尋什麼風花雪月,歌舞戲曲,怕是在他眼裡,還不如一把使得順手的刀劍。
太后聽了,也覺得有些意思,便跟着說:“青王說得是,方纔倒是聽了不少琴曲,反而少見舞蹈,如今趙家丫頭跳了舞,在座的千金,可還有誰會舞?出來獻上一支,無論好賴,哀家都重重有賞!”
她這麼一說,便是將趙溪若先前的舞給壓了下去,許是趙世家日益壯大的緣故,皇后近日來愈發顯得盛氣凌人,在她和皇帝面前還好,但對後宮的妃嬪宮女,可以說是嚴苛了許多。只是皇后並未做出草菅人命這樣的錯事出來,皇帝和太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因爲皇后除了高傲些,在手段和心胸方面,當真是別人所比不上的,更何況還需要用她來牽制趙世家,所以暫時動她不得。也好在皇后是個知趣之人,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否則便是趙世家再強大,惹龍顏大怒,抄家滅族都不是不可能的。
但皇后是太后的兒媳,又是皇帝的結髮妻子,是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迎娶的正妃。因此即使皇后跋扈了些,太后對她也還是有些感情在的。但,這並不代表太后也會一同包容皇后的世家,就比如說趙溪若,這個女子美貌和才情都有,卻偏偏太過貪心,一顆心非要系在青王身上。若只是癡心不改,那倒也沒什麼,可她竟要利用皇后來接近和逼迫青王,那就是她其心不軌了。
皇后出身高貴,又是趙世家的嫡長女,嫁給皇帝后,兩人雖說不算兩情相悅,卻也說得上是相敬如賓,皇后性子雖跋扈些,但人還是個好的,唯一的缺點是耳根子軟,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所以,太后可不覺得,皇后會想將趙溪若配給青王,其中沒有這趙溪若自己的推波助瀾。
不過一隻小小螻蟻,卻敢在天下最尊貴的人面前玩弄這點小心思,除了真心疼她這個侄女兒的趙皇后,其他誰看不出來?
別看皇帝和太后面上仁慈,但他們心裡亮着呢!
聽太后說要賞,不少世家女紛紛蠢蠢欲動,精通舞蹈的雖不多,但會跳幾支的卻不在少數,便是跳的不好,太后也說了,不要求你跳的比趙家小姐好呀!再說了,若是能得到太后或是皇帝一句稱讚,這日後求親之人豈不是能將門檻擠破?當下便有人躍躍欲試。
接下來的幾支舞,雖說也算是好看,但和趙溪若比起來,可真是差得遠了。而趙溪若侍立在皇后身邊,面色柔和,眼底卻隱隱有抹不屑之色。這些庸脂俗粉,也能和自己比麼?青王殿下早晚有一日會明白的,這大頌朝,唯一配得上他,能站在他身邊,成爲他妻子的人,只有她趙溪若!從美貌從才華乃至於從家世,她就不信還有人能比得過自己!
又是一位千金舞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衆人掌聲剛落,太后便似是想到什麼似的,對着賀蓮房招手:“蓮丫頭,你過來。”
賀蓮房走過去,福身,太后隨即扶住她,笑眯眯地問:“蓮丫頭可曾學過舞蹈?”
趙溪若聞言,眼神頓時一冷,太后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成是看無人比得過自己,便病急亂投醫,竟想隨便找個小丫頭來和自己比試麼?
其實這真是趙溪若想多了,實在是太后見賀蓮房安靜地坐在那兒,突然心血來潮而已,加上賀蓮房得她眼緣,年紀和模樣都是她喜愛的,所以這才問了一句。再說了,趙溪若算是什麼?值得她堂堂一國太后來在意,還非要找個人將其壓下?
趙溪若太過心高氣傲,以至於連自己的位置都搞不清楚。
幸好,賀蓮房的話讓她立刻鬆了口氣。若是這個小丫頭真會跳舞,那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不管這丫頭跳的好不好,自己心裡都難受得緊啊!她真是不明白,不管是從容貌還是家世,太后娘娘爲何就是不喜歡自己?
“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自幼只習得琴棋書畫,又入佛堂三年,對舞蹈,那是一竅不通的。”賀蓮房低眉順眼,柔順回答。她不想與趙溪若爲敵,但同時也不能讓太后娘娘面上難看。不管怎麼說,她都必須獻藝來表達自己的太后娘娘的尊重和恭敬。只是……若是太出色,反倒會惹得趙溪若與皇后娘娘不快,自己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根基,雖說就是與趙世家作對也有爹爹和外祖父撐腰,但大事未成便樹敵,實在是得不償失。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臣女的妹妹卻對舞蹈頗爲精通,若是太后不嫌棄,可否讓妹妹獻舞,臣女與弟弟奏樂?”
這個新鮮!皇帝登時有了興趣:“看你的模樣也不過十一二歲,你的弟妹年紀應該更小,你們都會些什麼?”
這是全天下最最尊貴,有着最至高無上權力的人,但賀蓮房卻絲毫不懼他的視線,朗聲答道:“回皇上,臣女今年一十三歲?,弟妹依次小一歲,妹妹習舞,弟弟善篪,臣女吹壎。”
“好!小小年紀,倒是會的東西不少!看樣子賀卿家和靖國公是沒少教導你們呀!”對於賀勵和靖國公教出來的孩子,那皇帝是肯定不會小瞧的。“可需要準備一二?”
賀蓮房微微一笑,那笑容瞬間彷彿萬紫千紅開遍,使得她略顯蒼白的容顏如蓮花般清麗絕倫。趙溪若在一旁暗暗心驚,這小丫頭,這般年紀便已生得如此動人,若是再過兩年,怕是整個燕涼都尋不出能與她爭輝的美人了!“多謝皇上,只消有壎篪以及幾把刀劍便可。只是大殿之上,刀光劍影頗爲不雅,若是皇上不棄,臣女懇請將刀劍……換爲皇上身後的日月雙扇。”
這倒是新鮮。皇帝此刻心情大好,覺得跟這個小妮子說話頗爲有趣,便大手一揮:“准奏!”
兩名宮女舉着扇子,在賀蓮房的安排下走至大殿中央,兩人對站,雙扇並列。這日月雙扇雖然巨大,看起來厚重,但其實是用最最柔軟的孔雀翎製成,上頭綴以各色珍珠彩石,看着重,但其實非常輕,否則只憑兩個宮女根本不足以將其舉起。
包括皇后跟趙溪若在內,所有人都很好奇賀蓮房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賀蓮房走到案前,俯首對賀茉回賀蘭潛說了幾句話。早在昨日她便跟弟妹打過招呼了,說是今日可能要獻藝,是以太后這話看似問得隨意,但早就在賀蓮房的計劃之內。她自小喜靜,比起跳舞撲蝶,更喜愛彈琴看書,所以孃親也沒有強求於她,而是隻教了回兒跳舞,要知道當年爹孃相遇,定情的可就是一支舞呀!至於壎篪,也不過是生性浪漫的孃親在上官氏入府後,每日用來與他們一起打發時間的。
而賀夫人過世之後,舞、壎、篪是她分別留給三個兒女的,他們都非常珍惜,更是不敢忘懷,哪怕是最最淘氣貪玩的賀蘭潛,每日也都要練上一個時辰。
那是一個母親留給她的孩子最後的寶物,人已逝去,但這些他們永遠不會忘記。
因爲大殿中十分溫暖,所以衆人都脫了披風。賀茉回起身,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桃紅襦裙,顏色鮮豔,但並不適合獻舞。
可接下來她的動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只見她伸出雙手,捉住裙襬,用力一撕——刺啦一聲,裙襬便碎裂開來,露出裡頭另一層雪白裙裾。她共撕了八次,最外層的桃紅襦裙便成了裡頭白裙的點綴,正如嬌豔的桃花,粉白相稱,暈染動人。也幸好大頌朝女子在冬日素來穿的厚實,如她這般穿兩套裙子的也不是沒有,所以這動作,倒也說不上驚世駭俗。畢竟一個少女大庭廣衆之下撕裙,不大雅觀。
但勝在她年幼,貌美,一雙小手春蔥般雪白,素手裂紅裳,竟是無比扣人心絃。裡頭白裙布料柔軟結實,紅裙便如同最外層的花瓣,紅與雪兩色相融,真是說不出的好看。隨後便見賀茉回將桃紅水袖拉起,那水袖本就寬大,襯得她整個人似乎都飄飄欲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