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見到賀蓮房一派高貴風範走進自己的院子時,上官氏恨得眼都紅了!她到底是過得順風順水,沒受過什麼挫折。除了賀勵的心,她想要什麼都能弄到手上。想當初,賀勵那般不肯納自己入門,那已死的賤人又有着靖國公府這個堅實的後盾,最後不都在她的設計下乖乖將她迎入府中了麼?偏偏這個賀蓮房,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心地卻最是狠毒!
是了,上官氏算是確定了,賀蓮房和那自命清高的短命賤人不一樣,和年幼性子略衝的賀茉回也不一樣,她最擅長用這張僞善的假面具欺騙世人,讓人覺得她賀蓮房是世上最溫柔高雅的女子,似這等後宅爭鬥之事,她是不屑於做的。先前自己不就這樣以爲的麼?好個賀蓮房,若非這次紅妝綠意出事,自己甚至都還不敢確定!
想到之前上官悟的事,上官氏更是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她不得不去懷疑,賀蓮房之所以在佛堂待了三年,就是爲了降低自己的戒心!
這可真是她冤枉了,因爲賀蓮房的性子肖母,也是個不愛爭搶,不愛強求的人,若非上一世的滿門慘死讓她醒悟,這一生的贏家,怕還是上官氏與她的兩個女兒。
上官氏覺得賀蓮房心思叵測城府深沉,賀蓮房又何嘗不覺得她也是這樣?
可笑上官氏只看到別人的錯,覺得旁人對不起她,卻完全不會反省自己。若非她當初對賀勵一見傾心,使得徐氏動了納妾的念頭,賀蓮房的母親如何會早逝,嫡出一房如何會被害成那般模樣?她心大,也得看有沒有那個腦子可以撐着。
即便心底恨毒了賀蓮房,上官氏面上也還要表現出一副與她極其相熟的樣子來:“大小姐今兒怎地有空來婢妾的院子裡?”
言下之意便是,兩個庶妹前幾日落水,你都不來,如今好的差不多了你卻來了,是不是在裝樣子給別人看?或者是有什麼不良的居心?
賀蓮房卻是笑笑:“二夫人說的什麼話,妹妹落水,我這做大姐的豈有不來探望之理?只是回兒身子未好,府內又事務衆多,這才遲了幾天。不過妹妹們落水當日我便問過大夫了,是以今兒個特意命庫房取了些補品來。”
她的意思是,我現在掌權,事務繁忙,嫡妹又身子不適,不過我也並未忽視你們,是得了大夫的信兒才放心的。如今我又命人帶了補品前來探望,你應該對我感恩戴德,而非意有所指。
上官氏自然聽得出來。可讓她感謝賀蓮房,那不如一刀抹了脖子來得痛快!再說了,她憑什麼感謝賀蓮房?先前府內由她掌權的時候,想要什麼便去庫房拿什麼,那裡頭的東西任她選用!賀蓮房只命人拿些補品來她就要去感謝?開的什麼玩笑!
不過心裡想法歸想法,上官氏仍然讓丫鬟將東西收了下來。等女兒們身子稍微好了一點,調理滋補是離不開的。她既拿了賀蓮房的東西,又要怨恨賀蓮房搶了她的權,壓根兒不去想庫房裡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她的,一部分是賀家的,一部分是當初賀夫人嫁進來靖國公府的,不管是首飾布匹還是銀兩藥材,哪一樣跟她有關係?!當初她被納入大學士府,可是一點嫁妝都沒帶進來!
“那就多謝大小姐好意了。”上官氏扯脣一笑。“只是紅妝綠意身子還虛得很,怕是不方便探望,大小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賀蓮房也不惱,她本來也不是真心探望,她只是來給上官氏添點堵而已,順便敲打敲打她,讓她知道如今府裡是誰當家,又是誰的天下。上官氏安分守己還好,若是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下場就不會這樣簡單了!“無妨,只是要勞煩二夫人辛苦照料兩位妹妹了。只是二夫人還需小心,回兒身子未好,兩位妹妹便跟着病了,日後可得再小心些,莫要再發生這般事端。姐妹三人全部落水,可真是邪門兒的緊。”
上官氏不是一直都懷疑她是不是表裡不一麼?如今她便給她這個知道的機會。
聽了賀蓮房的話,上官氏氣得渾身發抖。賀蓮房這小賤人的意思是,日後只要自己對賀茉回或者賀蘭潛出手,他們出了什麼事,紅妝綠意便會翻倍?!好、好、好!她在心裡一連唸了三個好,當真是她輕敵了,這位在佛堂吃齋唸佛三年的大小姐,可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不凡!心中恨得想要撕了賀蓮房,上官氏面上卻仍然帶着笑,只是那笑意達不到眼底,反而有一絲詭譎:“大小姐如此細心,可真是二小姐跟大少爺的福氣。”
這是暗指賀蓮房心機深沉了。賀蓮房回以動人笑容:“比不得二夫人能幹。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二夫人需好好照料妹妹們,願她們早日康復。”說完,輕巧轉身。
真正心機深沉,上官氏當真以爲能夠看出來?她自以爲的看出來,不過是賀蓮房讓她看出來的罷了。若是不讓上官氏對自己起戒心,覺得棘手難辦,如何逼得她去求外援?
從重生後,賀蓮房便根本沒將重點放在上官氏等人身上,因爲她知道,她要對付的根本就不是上官氏。上一世上官氏隻手遮天,不過是因爲自己的避讓以及爹爹的離府,現下爹爹和她都在府中,便是上官氏有通天本領,也不可能以一個姨娘的身份對嫡出的子女做什麼。除非她能保證大學士府有一天會衰敗,靖國公府滿門死絕,否則就是翻了天,上官氏也不過是個小蝦米。
但她背後的勢力不是。其實賀蓮房也曾經很不能理解,上官氏不過是個小小翰林的女兒,她是如何跟齊魯兩位世子搭上線,又是如何得知那二位有異於常人的癖好,從而能在徐氏的眼皮子底下,以“磨練”爲名,將潛兒送出去的?
若說這其中沒有上官翰林在穿橋搭路,那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信。
那麼上官翰林又爲何要討好世子?他在齊王的幕僚,齊王如今正值壯年,怎麼看都還有幾十年好活,他不爲王爺盡心盡力,爲什麼偏偏要去諂媚世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世子能給他的好處,比齊王還要多。上一世既然是二皇子登基,也就說明,齊魯二位世子,大概都是站在二皇子這一邊的。如果在奪嫡之戰中站對了邊,富貴榮華,自然享用不盡。而外祖父那邊,並不看好城府極深的二皇子,所以二皇子纔會在成爲新皇之後,迅速削弱靖國公府的勢力,並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幾位表哥盡數誅殺。
上官氏,不過是這連環套中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一顆棋子而已。
可賀蓮房不能夠理解,倘若連外祖父都看出二皇子不是適合的皇帝人選,那位坐在龍椅之上,全天下最尊貴之人豈會看不出?!還有素來不理政事卻手握兵權的青王爺,他又爲什麼會認可二皇子?最最最奇怪的是,爲何二皇子登基不久,皇上便神秘離世了?!
賀蓮房心中隱隱有個大膽的假設,可她並不敢保證自己想的就是實情。但她不介意將這個實情作爲假象,從最壞的角度出發,達到自己的目的。重活一世,她不想弟妹重蹈覆轍,更不想靖國公府出世!既然如此,那麼二皇子就絕對不能成爲新皇!
可自己不過是個閨閣千金,手無縛雞之力,除了琴棋書畫,什麼本領也沒有。這樣的自己,如何能與有兩位世子效忠的皇子對抗?若想成功,她需要一些外力,而這外力卻不能來自靖國公府。就算藍家滿門忠烈,萬一對龍椅上那位得知藍家與皇子對抗,也難免會生出藍家功大欺主的印象。所以她萬萬不能將外祖父拖下水。爹爹是皇帝的親信,他效忠的人只能是皇帝,若是有些許針對皇子,皇帝怕也免不得對他心懷芥蒂,覺得爹爹想要投靠新主。他尚在位,臣子們便已站邊,九五之尊如何能不雷霆大怒?
她的目標太大了,目前的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不過還好,她並不着急。還有六年,她有的是時間將祁問崖從那張龍椅上拉下來。現在她只要專心對付上官氏,從上官氏身上挖出缺口便好。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她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去做、去謀劃。
賀蓮房深深吸了口氣,她一向善於思考,上一世若非鑽了牛角尖,也不至於落得那般下場。孃親在世之時,常說她錯爲女子,若是生爲男子,成就當不下爹爹。而這一世,她要將家人牢牢地保護起來,任誰也別想動他們分毫!
做鬼目睹弟妹慘死,靖國公府被誅,那種眼睜睜看着卻無能爲力的絕望她都能忍受,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上官氏想將她作爲棋子拿捏,未免想得也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