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皇上服下陸茵的藥後,頓覺神清氣爽。這幾天自己氣色越來越好,周圍的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皇上一想到自己竟然不用仙丹也能調理好身體,就更加欣賞陸茵了。
“陸茵啊,這些日子多虧你了。”皇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也幸好昭陽勸我,說不定仙丹還不如你的藥膳有用。”
“皇上謬讚了。”陸茵趕忙向他行禮,“藥不重要,關鍵看誰用。皇上是真龍天子,就算是尋常的藥,一旦沾上皇上的龍氣,那必然也會變得非常有效。”
皇上含笑點頭,“哈哈,這丫頭。”說完,便倚在榻上,陸茵見他面露疲色,也知趣告退。
一出殿外,陸茵就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皇上現在看起來身體好了很多,但畢竟底子在那裡,再加上年紀大了,再怎麼調理也不可能達到年輕時的狀態。
只能希望加了一點靈泉水的藥,能幫皇上再拖一拖。
天上的太陽還是光芒萬丈,但是這個朝廷的太陽,馬上就要日落西山了。
想到皇上身體若是真到了挺不住的那一天,朝廷上會有多大的風波,陸茵就禁不住抖一抖,那個時候受苦的又是誰呢?
當然是百姓。
政變這種事情,向來離不開軍隊和百姓,而軍人一旦犧牲,苦的不還是家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因爲朝廷裡的鬥爭犧牲,家人就只能哭泣,因爲即便是犧牲的原因最終也是會被掩埋的。
不是爲國殺敵而亡,反而是因爲政權而死,這大概是最大的悲哀了。
“唉。”陸茵更加擔憂了,要是真到了那個時候,齊越就是真的脫不了身了,畢竟他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他必定成爲各方拉攏的對象。
“你嘆什麼氣啊?”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把陸茵嚇了一跳。
一看來人是昭陽公主,陸茵連忙拍了拍胸口,“你怎麼突然出現了,快把我嚇死了。”
昭陽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陸茵的肩膀,“我都跟着你一路了,你這一路都在嘆氣,到底怎麼了?”
看見陸茵欲言又止的表情,昭陽馬上明白了,她揮揮手,“你們都先下去。”
等到周圍的侍女太監都退下了,昭陽才問:“是不是......不好了?”她不能說明到底是誰,說句不好聽的,皇帝都多疑,這周圍有沒有什麼密探可不一定。要是不小心一點,可能就要出事。
陸茵點點頭,“也就這兩三年了。”
“什麼?”昭陽差點尖叫出聲,她看了看周圍才又小聲說,“不會吧,明明用了你的藥,父皇已經好很多了。最近氣色特別紅潤,就跟返老還童一樣,怎麼會......”
陸茵盯着昭陽的衣角,遲疑地說,“雖然現在效果很好,但這都是表面的,皇上的身體其實早就不行了。”就像長滿蘑菇的樹木一樣,乍一看欣欣向榮,充滿生機,但是其實已經腐朽了,離倒塌也不遙遠了。
昭陽有些悵然,“沒想到會這樣。”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看向陸茵。
陸茵又點了點頭,“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昭陽雖然是穿越來的,但是畢竟在這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雖然皇上不希望後宮的女人干政,可那是不可能的,因爲這些女人和朝政是息息相關的。
哪家的女子受寵,皇上肯定會偏愛哪方人馬,反過來也是一樣。所以無論想與不想,後宮的女人們都會有一些政治嗅覺。
現在的昭陽也是如此,可以說她的一身榮華都是老皇帝給的,皇帝若是去世了,昭陽的日子好不好過就看繼位的人是誰了。
所以一提到老皇帝身體不行了,昭陽就馬上想到了這個問題。
雖然這樣想太過現實,但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容不得你不去爲自己想。
“那二皇兄......”想到說的話題太過禁忌,昭陽就拉起陸茵的手,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昭陽邊走邊說:“到我寢宮去,咱們詳細說說。”
陸茵知道她的擔心,也就跟她去了,至少兩個人商量一下,也就不那麼擔心了。
坐在寢宮的榻子上,昭陽的心安定了一些,她拎起小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和陸茵添了杯茶。
一口暖暖的茶下肚,讓陸茵也平靜了很多,她抿了抿嘴說道:“雖然除了咱們兩個還沒有人具體知道皇上的身體狀況,但他們前些時候也知曉了皇上要尋找仙丹的消息,皇上身體出了毛病這件事不想也知道了。”
“所以。”昭陽握緊了手中的茶杯,“我們現在的優勢就是知道父皇還有多長時間,這足夠讓我們準備了。”
“沒錯,但是現在前朝已經很不安分了,我想你都知道那些大臣在做什麼。”
昭陽點點頭,“我瞭解一點,他們現在已經開始站隊了吧。”
陸茵剛要說話,突然瞥見門口的人影。昭陽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有人在偷聽。
“大膽!”昭陽用力一拍桌子,“來人啊,把她給我抓起來!”
那人馬上就要逃走,卻被守在周圍隱秘處的侍衛一下按在地上,周圍聽見聲音匆忙跑來的人趕忙站成一排,等着昭陽過來。
陸茵跟在昭陽身後,看見了被圍在中間的侍女。
“把她給我關起來,沒我的吩咐誰都不準放!”昭陽一揮袖子,看向抓人的侍衛,“你做的不錯,賞。”
陸茵見那侍女穿的是宮妃處的衣服,就擔心昭陽這麼做可能會惹麻煩,於是她扯了扯昭陽的袖子。
昭陽回握住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陸茵頓時明白了。
在皇帝的心裡,多少個宮妃也比不上一個昭陽,妃子大把大把有的是,但昭陽是他從小寵到大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想到這裡,陸茵放心多了。
重新回到屋內,陸茵想明白了一個問題,“你完全不用擔心政變的。”
昭陽有些疑惑,“爲什麼?”
“因爲你是皇上最寵愛的人,於情於理,只要繼位的人想要個好名聲,就絕對不會虧待你。”
“我不擔心自己,可是我擔心你啊,你跟齊越可怎麼從風波里脫身?你也知道現在的形勢。”
陸茵沉下心來,沒錯,現在不光是一般的臣子尋找站隊,就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也要找支持的人了。
皇上爲了分權,讓左相和右相對立,但也正是這樣,讓繼位人選的競爭更加激烈。右相的女兒是二皇子的正妃,右相支持二皇子無可厚非。而六皇子母親那邊沒有什麼勢力,並且本人容易被人左右,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傀儡人選,一些有其他心思的人都來支持六皇子。
但是現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左相還沒有明確表示支持的人選,不知道他會選擇一個強勢的皇子,比如二皇子那樣的,順理成章的繼位,還是高舉大旗,贏得個從龍之功。
這一切都很難說,因爲左相薛洋素來是個老狐狸,整天笑着跟人交往,從來不明確表示自己的想法,他是最難揣摩的人。
最後,是陸茵最重要的人,齊越。手握重兵,首先就會被人忌憚,其次他會成爲所有人拉攏的對象。
爲了爭取自己不被他人擺佈,陸茵必須堅強起來!
“我要回府一趟。”陸茵對昭陽說。
昭陽拍了拍她的手,“你可要加油啊,我等你抱你大腿呢。”
“肯定要加油,爲了我的家人。”陸茵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但是時間太少了,從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
“我相信你!”昭陽堅定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裡,陸茵緊張的心還是高高懸起,她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告訴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提起筆,陸茵坐在桌子旁,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書房的桌子上堆滿了宣紙,上面是各種勾抹的痕跡,有些紙被團成一團,扔在一旁,而更多的紙則被按順序,整整齊齊地摞在桌子上。
看見西斜的太陽,陸茵才發現已經這麼晚了,趕忙讓下人端來飯菜,胡亂吃了幾口,又開始了奮戰。
現在齊越沒在京城,整個將軍府就靠着她一人,她必須早些謀劃,不能做好萬全的準備,也至少要保住這個將軍府。
陸茵擡頭,望着旁邊的燈芯,看着火焰噼裡啪啦地燃燒着,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詩,“何當共剪西窗燭”。
唉,只期盼齊越能早點回來,她纔不至於如此慌亂。
感覺到自己的心動搖了,陸茵趕快穩住心神,繼續思考是否還有什麼不完備的地方。
燈火越拉越長,陸茵的眼皮也越來越沉,漸漸她撐不住了,緩緩倒在了書桌上,臨睡前,手裡還握着那一隻上好的狼毫。
不論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歲月靜好,此時陸茵的夢中早已是腥風血雨了。
齊越被扣在了皇宮,將軍府被抄,她抱着孩子,望着皇宮的方向。下人們紛紛離開,周圍是空無一人的街道,陸茵彷彿還能聞到前幾日的血腥味。
這時,突然一雙手從背後襲來。
陸茵猛然驚醒,她支起身子,身上的披風卻滑了下去。
望着思念的那人,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話,“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