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茵越想越不對勁,如果僅僅是因爲前世的自己嬌縱任性,再遭人討厭日子也不至於過成那樣,至於有一點,她到現在也不明白,前世與齊越和離之後,齊越對她再無半分情意,尤其是迎娶了新國公夫人王珍以後,自己斷不會對王珍產生威脅,王珍也沒必要特地跑到庵堂羞辱自己,弄不好還會被發現,落個不德的名諱,難道是有人挑撥了她……
陸茵正欲好好思慮,春茶已推了門進來,見她發呆的模樣,嗤笑出聲,“夫人這是在想什麼呢,竟這般入神,只怕此刻是國公爺來了,也喚不醒夫人!”陸茵回過神,見春茶已在拾掇她的換洗衣物,便起身準備沐浴,“記得,水中要加牛奶和苑裡的雲蘿……”
“知道了夫人,不用說,奴婢早就加了,夫人洗澡歷來都是要加東西的,我們家夫人皮膚白皙細嫩,奴婢次次都放的。”陸茵今天心情大好,聽春茶這樣說,伸手去打了一下,“春茶這嘴真是越伶俐了!”春茶笑着躲過,兩人笑着沐浴去了。
此時,沒人知道的是,雲蘿苑的牆下,立着個女子,這個女子,便是秋羅,秋羅乃是府中趙奶媽之女,而齊越,從小便是由趙奶媽帶大,因此,不僅齊越,就連太夫人對趙奶媽也是頗爲敬重,秋羅從小服侍齊越,自然是他的貼身侍女,一直在紫蘭苑的多寶閣,也就是齊越的書房,近身侍奉着。
此時,秋羅的眼中,溢滿恨意,對,秋羅恨陸茵,她恨她奪走了她愛的男子,自從陸茵進府,秋羅便知道,她比不過陸茵,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動人的美貌,作爲從小服侍人的丫鬟,她更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只有偶爾繡個香包送給齊越,然而齊越收下卻沒有戴過,可是陸茵不僅會跳舞,還會撫琴,縱使她嬌縱,也有才藝,可是自己什麼都沒有,甚至愛齊越這件事,都只能埋在心裡。
秋羅的袖下,指甲深深嵌入了肉裡,她只是一個丫鬟,幸好孃親是國公爺的奶媽,所以,她才能自小便服侍在國公爺身邊,是她與齊越一同長大,是她在齊越傷心失意時陪着齊越,她忘不了,年紀尚小時,她不小心把滾燙的茶倒在了齊越身上,太夫人要責罰她,是齊越忍着痛苦,笑着說沒事,在太夫人那裡努力保住了她。
一個丫鬟,身在奴籍,從出生,便註定要爲了主子勞作到死,人生沒有多少溫暖可言,在齊越看來,那只是他一個小小的舉動,可是在秋羅看來,已是她畢生不可多得的溫暖。
女人,就是這樣,往往越缺愛,才越容易緊緊抓住別人給的一點溫暖,爲了這一點溫暖,可以賭上所有,無論輸贏,多可悲?
“爲什麼?爲什麼我費盡心思,苦心孤詣好不容易籌劃到今天,好不容易盼着國公爺要跟她和離了,她尋個死,就能留下?”秋羅的眼神讓人看不清是悲慼還是怨恨,上天待人是如此不公,任憑她怎麼掙脫,還是掙脫不了命運對她的束縛,可是她好恨,她恨命運,恨陸茵。
那日她偈越了,她衝進了內室,可是誰能知道,當齊越和陸茵在顛鸞倒鳳時,她是怎樣的輾轉反側,沒人會在乎一個婢女的感受,奴籍註定了她只能守,不能要。
宛若感覺不到手上的痛處,秋羅忍住眼裡的淚水,轉身離去。
陸茵躺在牀上,縱然雙眼疲乏,卻無法入睡,自從重生後,她總會在夢中回到那個青燈庵堂,即使在夢中,彷彿也能感覺到周身襲來熟悉的寒意,那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將以前的日子翻來重過,她定不會辜負,前世她仗着齊越寵愛,處處爭搶,同時也在暗處受制於人,奈何前世過度自信,竟不知身後卻已翻雲覆雨。
陸茵怎麼說來,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後宅那些醃攢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身爲齊越正妻,齊越也不是會納妾的主,便沒有將心思往別處長,沒想但,這府中還藏了條毒蛇,只怕以前,不知道被咬多少口,想到這裡,陸茵便覺得這小小的府裡也是暗藏深機。
陸茵越想越累,慢慢睡去了。
可顧太夫人那邊卻是睡不着,爲什麼呢?還不是爲了兒子齊越的事,齊越固執,死活不肯擡個姨娘,難道是爲了陸茵?
可是看樣子也不像啊,兒子還夜夜宿在紫蘭苑,問了秋羅,秋羅也沒說齊越過去,顧太夫人越想越煩,男人說到底,看見漂亮女人,哪裡還走的動道,給齊越擡個漂亮姨娘,倘若生了孩子,豈不是圓了自己的抱孫夢?
即使日後陸茵再有所出,孩子也是嫡,影響不了,可是如果陸茵沒有所出呢?這又如何是好?姨娘生的孩子怎麼說也是庶出,說出去家裡沒有嫡出,一個庶出怎麼撐得起堂堂英國公府的家門?
不過顧太夫人早就把這個問題想好了,孩子生下來,是嫡是庶全憑府裡,她陸茵最好盼着自己能下個種,不然到時候庶出的孩子就直接過繼給她,顧太夫人想到這裡,雖覺得有些不妥,但一想到自己完全是爲了英國公府後繼有人,便強行壓下了這個想法。
第二天一早起來,陸茵照例去給顧太夫人請了安,椿萱堂內,陸茵仍舊笑吟吟的看着林氏,齊楚齊真三人與老夫人說笑,她倒不是不想岔進去,只是今日顧太夫人不知怎麼地,看樣子是不大想理她,自己便討個乖,自個閉嘴就是了,何必找不痛快。
其實,這顧太夫人倒不是莫名其妙想給陸茵找絆子,而是她存了給齊越擡姨娘的心,如果給了陸茵笑臉,怕是自己提起給齊越擡姨娘的事,陸茵將要鬧起來,自己現下冷落冷落陸茵,她反而心裡會犯嘀咕,覺得自己還沒有被這個家接納,日後,顧太夫人提出擡姨娘的事,陸茵便不敢造次。
顧太夫人不愧是對後宅之事瞭解的人,畢竟官家女子,尤其當了一家主母,沒有點本事和一顆七巧玲瓏心,怎麼會管理得好這個偌大的家,齊越是個木頭腦袋,不管事,自己不替他多做後想,便沒有誰能幫着他了。
至於擡誰來給齊越做姨娘,顧太夫人確是犯了難了,雖說這英國公府,算得上京城裡的大戶,但官家小姐,那裡有肯嫁給人做姨娘的,何況這家裡還有陸茵這尊不好對付的大佛,什麼官家小姐願意來受這種罪,而且,顧太夫人擔心的是,萬一以後,姨娘生了孩子,陸茵還是一無所出,只能將孩子過繼給她,官家小姐怎麼願意?即使願意,那官家小姐背後的門堂,怎麼肯受這麼大的侮辱?
顧太夫人越想越頭疼,看了一眼在那坐着笑吟吟的陸茵,不覺更加心煩,要是當時她肯和離,離開英國公府,便是不會如此頭疼,這英國公府可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家女子不是巴巴的上趕着着嫁進來?爲齊越再尋一嬌妻,簡直易如反掌!看着陸茵笑吟吟的樣子,越發來氣!
可如今她在家裡循規蹈矩,日日來給自己請安,沒犯什麼大錯,倒也做到了那日發的誓,挑不出錯,要是再讓她走,說不定還要鬧上自盡一番,罷了罷了,再想別的發字。
顧太夫人沉下臉,嘆了口氣,廳裡衆人見狀,識趣的閉了嘴,顧太夫人道,“今日起得早了些,有點乏了,今日身體也有些不適了,你們早些回去忙自己的吧,不必在我跟前盡孝。”衆人聽後,少不了一番關心,便離去了。
陸茵跟着林氏,齊楚齊真三人回去,三人說說笑笑,陸茵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現在一切順風順水,卻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看太夫人的樣子,難道是對她不滿?
“大嫂可是有什麼心事?苦着個臉?”齊楚關心道,“對呀,大嫂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我們聽聽!”齊真也開口。
陸茵在心底惱自己怎麼這麼不知事,纔不高興,就沒注意地擺了苦臉,叫人看見,便圓道,“沒事,我只是想到,國公爺這幾日怎麼人還是不怎麼理我,看來氣還是沒消,有些煩惱罷了。”
林氏聽了,笑着說,“大嫂不用擔心,咱們國公爺即使沒去大嫂那,可也沒去別處,他氣歸氣,早晚會好,大嫂生得貌美,國公爺也是捨不得的!”
陸茵不但不怒,反而假裝不懂的笑將起來,不過也沒回林氏,她怎會不知,這林氏,是在變着法的說她空有美貌,國公爺雖不去別處,但也不屑去她那裡,嘲笑她即使貌美也留不住國公爺。
林氏見陸茵笑着,似乎沒聽懂她的嘲笑,心下是越發得意起來,只想這陸茵當真是個草包,別人說什麼便聽什麼,連她話裡的嘲諷也聽不出來,就這樣的大嫂,能拿到掌家權纔怪,心下一陣竊喜,林氏又是一陣虛笑。
齊楚齊真倒是聽懂了,兩人面面相覷,這二嫂不是幫着大嫂的嗎?怎麼這會卻調轉腔調來暗諷大嫂?不過兩人也沒說話,畢竟這家現下可是林氏在管,沒必要跟林氏過不去,何況大嫂都沒氣,她們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