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府的前院宴請賓客的大堂之中,穿着一身御賜繡金絲千壽紋蟒袍,腰插翡翠玉如意,頭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雙手交叉來回踱步。而在主位上旁邊坐着的一身正紅吉祥服飾,插着三支金鳳釵的王妃甄氏亦是目光來回的望向大門口。
在座來飲宴的命婦和大臣等待良久,下面漸漸起了議論之聲。
“這時辰可不早了,都快正午了,這壽王和王妃怎麼還沒有開宴的意思。”
“怕是在等什麼人吧?”
“聽說給錦親王府也下了帖子,莫不是等的是王府裡的人?”
“我說,這錦親王府不是早就與壽王府不相往來了嗎?怎麼······”
這底下的衆人在下面嘀咕聲不斷,讓前方的壽王夫婦甚覺尷尬,只是面上卻不顯,依然是大方得體的淡笑,只是甄氏手中的一串佛珠卻是在不停的轉動。就在衆人飢腸轆轆之時,門外傳下王府下人的高喊聲:“錦親王世子協壽禮到賀!”
隨着叫喚聲,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錦親王府的大門口,衆人極目望去,只見男子頭上是罕見墨玉樹冠,有樹冠中蜿蜒而下的長髮如墨散落在一襲黑色袍服之上,全身散發着跟他的雙眸一樣邪冷的氣質!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體五官散發着冰冷的氣息,男子身後是一條體型健美的白狼,感覺到衆人的矚目,雪狼的寶藍的眸子一眯,衝着場上吼了一聲,衆人打了個機靈,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低頭。
不愧是正宗的皇室衆人,天生就有皇族的霸氣。也只有這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帶着家中的野獸來赴宴的。衆人看着眼前的男子,在心底暗暗輕嘆。
“錦親王世子大駕光臨,楊某深感榮幸,請坐上座!”臺上的壽王楊開見男子身後的獸兒,愣了愣,片刻緩過神來笑臉相迎。
一個王爺對着一名世子如此恭敬,原本匪夷所思,臺下衆人卻是心裡有數。這壽王雖是王,如今享有的一切卻不過是當今聖上顧念着其先祖的功勞賞下的。可這錦親王府可就大不一樣了,錦親王蕭翼德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這世子自身是北地之主在皇上面前又是那般的得寵,這等的尊榮自是當得的。
男子在壽王的引領之下在上首落了座,環顧四周後收回視線隨意回道:“壽王不必多禮!”
見男子帶着身邊的雪狼入了上座,壽王楊開朝室內的禮官擺擺手,示意開宴。
“開宴!”
隨着司禮官的發令,一羣身着綵衣的婢女端着一個個雕花的食盒陸陸續續順着長桌依次擺放由各地採買來的新鮮珍果,在一邊的酒盞中還倒上了色澤誘人的西域葡萄美酒,場內絲竹聲不絕於耳,各個長桌上擺放着數道美味佳餚,衆人開始推杯換盞。
那廂的如歌在落座之時,很自覺地選了較爲不起眼的一個角落,玉佳嫺和離去甚久方纔歸來的的玉寶瑩則徑直走向了飲宴的第一排。吃着珍饈美食,聽着絲竹的靡靡之音,拿起身邊裝着的葡萄美酒的酒盞,玫瑰紅的酒液在陽光下泛着瑩瑩的光澤,散發着西域葡萄特有的芬芳氣息,顯得格外的誘人。不甚酒力的如歌小抿了一口,聞到甘醇,甜味中帶着絲絲酸味,不錯。
酒過三巡,卻見一名年老的婦人帶着幾名侍女拿着紙筆步入後花園,在座的女子有的搖搖頭,有的拿着筆墨在白紙上寫着什麼。待一名侍女走到跟前,一問之下,方纔知道如今是記錄到東院樓閣之上參加才藝表演的項目,看着這後面兩排的人寫的才藝就有一長串,看來還要篩選一番了。
衝着侍女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才藝要展示,那名侍女看了看坐在最角落的美麗女子,如此的容貌,竟然是個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的。搖了搖頭帶着紙捲走向那名年老的婦人,似乎是稟報着什麼,那老婦對着如歌審視了一番,看着端起酒杯繼續自斟自飲起來的如歌,老婦人的嘴角有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樓閣之上,壽王看着對面似乎已經帶着三分醉意的錦親王世子蕭夜玄,想起王妃甄氏當年的錯舉不由在心中暗恨。若是當年甄氏沉住氣,如今自己何至於要這般討好眼前的人。如今壽王府看着是光鮮,實際上早就開始衰敗了,僅僅靠着這食邑和祖上留下的老本過日子,總有一天會玩完的。
說起當年的事,想想就讓楊開肉疼,當年王妃甄氏的長姐當今的靜妃娘娘正得聖寵,千方百計才求得聖上同意在錦親王府的採選世子妃的帖子裡給女兒楊怡佔得了一席之地。誰想到這錦親王世子被殺千刀的雲疆人偷襲,中了雲疆的蠱毒,被聖上派去給世子爺治病的太醫是死了七八個。這甄氏唯恐女兒被選去沖喜送了命,又以命相要挾求了靜妃把女兒的名字給劃去了,誰知她這一劃,這名冊上的名門閨秀們都紛紛退出。這一下子帶頭的壽王府就把這位世子爺得罪了個乾淨,連帶着壽王府也被皇上看不過眼,屢次遭到彈劾。
這幾年,楊開一直在觀望錦親王府的態度,靜妃也曾躍躍欲試的向皇上提起,卻一直沒有迴音。前幾日甄氏提起來大辦自己的五十壽辰,讓管家給錦親王府和世子府都送了帖子,看看這事是否有轉圜的餘地,沒想到這錦親王世子還真的來了,思慮之間,楊開朝着一邊的王妃甄氏使了個眼色。
這甄氏見了,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朝着身後揚了揚手。甄氏自覺時日無多,這王府沒了自己女兒的日子怕是難過,思來想去,這錦親王府便是女兒最好的歸宿。
那廂躲在一處屏風後的楊怡自男子進入的那一刻望見那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見自家母妃衝着這頭示意。看了一眼那座山錦親王世子蕭夜玄,施了淡淡脂粉的臉上漾起一絲嫣紅,一邊的老嬤嬤見此,不由欣慰的點點頭,扶着楊怡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衆人喝得正酣,便見一位面貌與王妃甄氏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走入場中。
楊怡走到上賓席的位置,向着上首的坐着的壽王行了個禮,語音輕婉的說道:“今日父王大壽,女兒敬獻一舞胡旋舞,祝父王福如東海水長流,壽比南山不老鬆。”
場上的人一聽胡旋舞,立時來了精神,這可是外族的舞蹈,雖然聽說過,但是擅舞者卻是不多的。
隨着樂師的鼓樂聲響起,場中身着短裙長袖緊身舞衣、腰間束着佩帶、下着綠褲、紅皮靴、披着輕柔紗巾、佩帶着許多裝飾品的女子和着樂曲兩腳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全身綵帶飄逸,裙襬旋爲弧形,在聲聲鼓樂之中,女子不停地旋舞,讓在座的人爲之側目。
當楊怡舞畢,場上響起陣陣的喝彩聲。壽王楊開也忍不住叫好,
方纔舞完的女子聽着衆人的叫好聲,視線不由的轉向對面的蕭夜玄,卻見男子面色平靜無波並未作出評價,不由得臉上有了淡淡的失望之色。
一邊的甄氏見了並不顯急色,對於楊怡的功力她還是很有信心的,這人吶,總是要有對比的纔好。
甄氏安撫的將手放在來到身邊坐下的楊怡微涼的手上,淡笑着轉過頭:“今日來赴宴的多有有能之士,都在外面侯着呢,王爺莫要讓她們等急了。”
壽王聽後連連點頭:“那就開始吧!”
甄氏從侍女的手中拿出篩選過後的表演單,視線落在其中一處皺了皺眉頭,聽着老嬤嬤的回稟,卻是輕嘆了一口氣,交給司禮官站在臺上依順序唸了表演的人選。
在花園中喝着葡萄酒的女子此時並未曾想到在東院樓閣司禮官手上的那張白紙的一頭三個字赫然寫着:玉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