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那前世的事,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再想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沉香掙扎着醒過來,發現她並沒有在寢室的宿舍中,而是躺在一張梨木雕花的大牀上。薄紗的帷幔,古樸的桌椅,粉色長裙的丫鬟……沉香環視一週,驚的目瞪口呆。
有一個丫鬟飛奔着跑出去喊:“公子,姑娘醒了——”
另外的丫鬟急忙上前,問她哪裡不舒服?
沉香還是沒緩過神來,她只是失足從山崖墜了下來,然後,她整個人都沉到水底,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難道她腦子進水,出現了幻覺?
沉香猛地閉上眼,口中唸叨着“醒來醒來”,突然聽到頭頂傳來一個磁性的聲音:“你醒了?”
沉香睜開眼,正對上一張絕世出塵的臉。濃黑的劍眉宛如傍晚的黛山,冷硬巍峨,深邃的眼眸如寒潭一般,透着一種冷酷、神秘、疏離,看得人忍不住打寒顫。鼻若懸膽,又挺又直,薄脣如暖玉,顏色略淡,卻不失威嚴之色。
一張臉輪廓分明,線條英朗,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沉香突然想起,他就是救了自己的人。等等,那時候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裡顧得上看他,如今細看,竟發現這人長得真是特別俊美,在京都,除了慕容潯,她還沒見過第二個如此完美的男人。
突然,一隻冰冷的大手,貼上了她的額頭。
“不發燒了。”他薄脣輕啓,聲音沒有溫度,跟他本人一樣,像個大冰塊。
沉香微微一愣,這纔回過神來!剛纔接觸到他的時候,她只覺得渾身一激靈。腦海中便呈現這樣的畫面,美輪美奐的宮殿,各國的皇子觥籌交錯,相談甚歡,威嚴的大周王坐在高位,突然,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站起來道:“璇璣府三公子墨君寒特送來機關鳥一隻……
大周王十分高興,便讓這人當着大家的面,展示機關鳥。沒想到看似沒有靈魂的木鳥,在他的手下不一會兒便飛到了天空,就如同真的小鳥一般。
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周王問他要什麼,他卻指着坐在慕容祈身邊的她。
十分大膽道:“我要她。”
……
是他!墨君寒!
沉香猛地抽回手,以前,她以爲自己改變了前世發生的事,沒想到有些人,是躲也躲不夠啊。
是註定的相遇。
只是,卻是一段孽緣。那時的她對慕容祈十分愛慕,能嫁給慕容祈,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這個墨君寒對她來說就是一場噩夢,所以,雖然大周王同意了,但是……自己爲了另外一個男人,逃了他的婚……
這一世,她幾乎都把他給忘了。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遇見了。看着情形,他似乎還沒有去京都。
“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他靜靜的看着她,眼中有審視,有探究,不過卻動作輕柔的拉起輩子替她蓋了蓋。
如果不是剛纔那段記憶,她定然會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靠譜。可是,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她都清清楚楚,眼前這個人是璇璣府三公子,自小便能化腐朽爲神奇,一雙手更是被稱爲魯班手,能製作出機關複雜的東西,他所製造的東西,一旦流傳於世,便被世人追捧。
這樣的人應該生來便是驕傲的,沒想到,遇見她之後,他竟然開始不顧一切的追求過她這個有婦之夫,甚至爲此差點丟了性命。可是沉香當時卻對他卻嫌棄的不要不要的,對大周王答應的這門婚事,更是極力反對。甚至絕食相逼……這些事,雖然已經過去許久,但是如今想起來,仍舊清晰如昨。
只是,在遇見沉香之前,聽說,這墨君寒根本就不近女色,千里迢迢來大周國求婚,真不知道爲的是什麼?
現在他對她這麼好,這麼溫柔,只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當然如果墨君寒記得前世的事,那麼,她當初那般對他,換成是她,對待從前嫌棄自己的人,也定會睚眥必報。幸好是重生了一回啊,沉香鬆了口氣。
看着沉香神色幾變,墨君寒皺了皺眉,然後高聲吩咐下人:“去,把郎中叫過來!”
死,沉香沒這個勇氣。
她想,既然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那就積極面對人生吧。反正,她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了,倒不如豁出去。
迅速在腦海中搜尋出各種方法,最後沉香終於想到了一招,裝失憶,沉香頭一歪,柔弱的說:“那個,這裡是哪裡?我是誰?我,我好想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錯,就是裝失憶!
然而,墨君寒卻冷冷的瞧着她,一副“看你演戲”的表情。
難道她露出了破綻?不對呀,他們以前是沒有見過的,他不應該知道她的身份啊。而且,沉香覺得自己的演技很好的,怎麼可能被看穿?
就在沉香驚疑不定的是時候,墨君寒嘴角勾了勾,握住她的手,慢慢湊近了她。直到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她才頓時臉紅心跳,想要躲開,他一隻大手卻從耳畔繞過來,拖住了她的後腦。
“你是我的未婚妻。”他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吹氣,她只覺得一顆心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
她雖然強裝鎮定,可是還沒有跟哪個男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不得不說,這個墨君寒還真是不安套路出牌。
不過,沉香現在的心情,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哪裡會被他迷惑。
她竭力的往後退,想盡量與他拉開距離,可是無奈他的力量很大,她根本就退無可退。唯恐他親上來,沉香緊緊抿着嘴,閉上眼,大聲道:“我,我怎麼沒一點印象?公子,你,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她膚如凝脂,雪白的臉蛋上透着粉紅,像水蜜桃般,能掐出水來。蝶翅般的黑睫毛輕輕顫動,是掩飾不住的害怕。一頭青絲垂在身後,絲絲滑滑,像勾人的小手撓的人心癢癢。
就是這樣一張越看越耐看的臉,才讓他突然心動吧?可是,那個夢,今日他才知道是真的。
從他小時候開始,便經常做着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有個身材窈窕的女子,背對着他站在煙霧迷濛的水畔,風吹的她的美麗的衣袍獵獵作響,銀色的面具在這薄霧中顯得冰冷且生硬,他想看清她的容貌,想要把面具從她臉上揭開,可是每次拼盡全力跑過去,眼前卻只剩下一汪江水,默默東流。
再後來,什麼都消失不見了。
最近一段時間,他終於看到了她的容貌,可是那夢裡都是悲傷的過往。他瘋狂的哀傷了她,他傾心相待,因爲她的一句玩笑話,便把整個大周國的荻花收集起來送到她面前。沒想到,她卻不屑一顧的踢翻了。並告訴他,自己早已有了心上人。
墨君寒知道這是一場夢,可是因爲夢境是那麼真實,他便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是在昭示着什麼。
知道,他遇見她。
墨君寒瞧着她,覺得他們之間肯定是不同的?
沉香看半天沒親上來,便忍不住悄悄睜開眼,發現他正凝視着她,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冷意。
沉香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墨君寒摟在了懷裡,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安慰又像在自言自語:“不記得了嗎?沒關係……我一定會讓你想起來的。你以後只要乖乖的跟在我身邊就好。”
沉香靠在他懷中,聽着他有力的心跳,狠狠嚥了口唾沫。
她知道他不是善類,這般溫柔相待,必有所圖啊。她要是乖乖留在他身邊,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那一刻,沉香已經打定了注意,瞧準時機就開溜。
這時,丫鬟來報:“公子,姜太醫到了。”
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提着一個輕便的藥箱走了進來,給墨君寒行了行禮,這才道:“公子,人只要醒了,便沒什麼大礙了。我再來給姑娘把把脈。”
墨君寒溫柔的把沉香放在牀上,還把她後頸多墊了兩個軟枕。絲滑的長髮從沉香臉上劃過,她的心沒來由的一緊。爲了掩飾自己的不安,沉香索性閉上眼了眼。
墨君寒一直在旁邊守着,等太醫把完脈,確定沉香已經沒有大礙。墨君寒才問:“姜先生,這落水之後會致人失憶嗎?爲何她說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若是落水之前頭部遭到撞擊,或是受到極大刺激,有可能會導致失憶。
墨君寒看了沉香一眼,她眉目緊閉,不知道在想什麼。於是,斂起眉目,又問姜太醫:“那這失憶之症,可能治好?”
姜先生到底是御醫,說話很謹慎,他捋着花白的鬍子,沉吟片刻道:“待會兒,我給這位姑娘開幾副藥先吃着。每日配以鍼灸治療,或許會好很多。只是,何時能恢復記憶,這不好說,短則三五天,長則三五年,甚至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都有可能。”
“多謝姜先生了。”
墨君寒一直把人送到門外,沉香睫毛輕顫,微微眯起眼,看着墨君寒高大的背影,周身散發着孤絕的氣息,悄悄舒了口氣。
這一關,總算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