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謝老爺對這個外邊接回來的女兒不怎麼上心,小地方來的土包子,好吃好穿供着,眼皮子淺,少不得就對自己感恩戴德,哪裡會不聽話,乖乖按照他想的去辦了,不必多費心。
如今卻非如此,這個女兒出落得如此齊整,舉手投足如同官家的小姐們一樣優雅。
之前想着隨意送出去便是了,不過是個小玩意而已,算不得什麼。
但是賣出去的貨品也需要估價,以前興許是街邊叫賣的小東西,值不了幾個錢。如今卻像是店面裡珍藏的幾個壓箱底的東西,哪裡能賤賣了去?
謝老爺首先是個商人,然後纔是一個丈夫和一個父親,他摸着鬍子,眯起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謝燕娘,越看越是滿意。
他看得出謝燕娘有點小聰明,卻不至於任性跋扈,失了分寸,不介意給她一點臉面,當下板着臉,卻又和緩了語氣道:“燕娘別害怕,那婆子說了什麼,不妨告訴爹爹。若是不得當的,讓夫人教訓教訓她也是應該的。”
謝燕娘猶豫地瞥了謝夫人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小心翼翼地道:“汪嬤嬤說,府裡不能隨意走動,尤其這青竹園。半夜三更的時候,會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從竹林裡慢慢爬出來……”
“胡說八道!”謝夫人聽得毛骨悚然,後背一寒,慌忙喝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汪嬤嬤也是的,怎麼給小孩家家的說這種話?”
謝老爺挑了挑眉,瞥了謝夫人一眼,附和道:“就是,汪嬤嬤也是府裡的老人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難道還不清楚嗎?”
謝夫人點了點頭,應道:“老爺說得極是,回頭我得敲打敲打這個汪嬤嬤,別讓她以爲在府裡呆的時間最長,就可以說話毫無顧忌了。”
“難怪燕娘害怕,青竹園就別去了。彤兒隔壁的院子不是空着?讓燕娘先住着就是了,等後院收拾好,再劃一個院子來給她搬過去也未嘗不可。”謝老爺說完,擺擺手,沒給謝夫人反對的意思。
謝夫人不樂意了,原本她就打算把隔壁的院子一塊合併在一起,給彤兒住的,如今倒是便宜了這個丫頭。
不過謝燕娘不提起來,她倒是忘記了。青竹園原本是一個頗爲受寵的侍妾住的地方,那侍妾長得極美,要不是出身低微,早就成了姨娘。
只是住進來後病歪歪的,後來更是起不來,便搬去了青竹園養病。
養着養着,不到幾年就沒了。
爲了這事,謝老爺沒少給自己臉色。估計以爲謝夫人連一個侍妾都容不下,愣是把人弄沒了。
府外的人都說謝夫人吝嗇,沒想到手段倒是厲害,無聲無息就除掉了一個受寵的侍妾。
謝夫人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這事壓根就跟她無關係。一個小小的侍妾而已,不說出身勾欄院那樣的地方,就算她不介意,謝老爺也絕不會讓這侍妾懷上謝家的孩子,沒得生了個兒子,以後身上就揹着娼、妓生母的標誌,以後做什麼事都要出去被人指指點點的。
再說這樣的出身,就算再受寵,也不可能越過了自己這個正房太太的身份去,有什麼好計較的?
偏偏這侍妾說病就病,還一病不起,謝夫人看着晦氣,回頭就就把侍妾挪到了青竹園,沒多久就丟了小命,只能怪這侍妾命薄,跟她有什麼關係?
可是府裡所有人都把這事賴到了謝夫人的頭上,連謝老爺也是如此認爲。如今謝燕娘忽然提起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誰都會聯想到那個死去多年的侍妾。
汪嬤嬤真是,哪壺不提提哪壺,謝老爺原本就不是個長情的,早就把那侍妾忘得一乾二淨了。如今硬是被謝燕娘提起來,謝老爺剛纔的面色就不怎麼好。
謝夫人心裡懊惱,自己怎麼就忘記了那侍妾曾經住過青竹園的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