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娘狡黠一笑,賣了個關子:“等石大把東西送回來,大人再做決定不遲。”
只是半天,她正要午睡,雪菱便說莊子外有人求見,手裡拿着一把匕首。
雪菱見過,是石大送給謝燕孃的一雙匕首之一,連忙讓侍衛把人放進來:“姑娘,如今那人就在院外等着。”
“趕緊讓他進來,”謝燕娘皺了皺眉,未免有意外,她把手裡的匕首,其中一把給了石大作爲信物。
如今這人帶着信物回來,肯定是出了什麼意外。
那人在屏風外抱拳行禮,把匕首遞給了雪菱。
雪菱拿到屏風後,謝燕娘瞥了一眼,果真是石大親手做的無異。
這對匕首看着樸實無華,卻是削鐵如泥,並非一般人半日之內能仿造出來的:“石大可是出了什麼事?”
“是,我是石大的族人,名爲石二。”那男子年紀與石大相仿,有條不紊地道:“石大帶着我們出了城不久,就察覺後面跟着人,所以當機立斷,掩護我悄悄回來報信,其他人則是到林子裡打獵,原地燒火做野味。”
謝燕娘微微蹙眉,倒是對石大的急智十分滿意。
若是急急回來,卻是欲蓋彌彰,若無其事地帶着衆人在林子裡打獵,彷彿他們就爲了吃野味而去,就算有幾分奇怪,那些人也想不到石大最終的目的地在哪裡。
“石大做得很好,你也辛苦了。”
謝燕娘曾聽石大說過,他們這一族的人以鑄造爲名於世,族裡的名字都以技術爲名。
石大的父親曾是石二,石大卻是一族中鑄造技術最好的一人才能冠上此名。
眼前的人是石二,技術不過堪堪在石大之下。特意派他來報信,只怕也是石大的心腹兄弟。
石二連說不辛苦,又道:“石大讓我告訴姑娘一聲,跟在後頭的人,可不止一撥。”
讓雪菱帶着石二在偏院歇息,她得仔細想想該如何是好。
是不是應該讓石大就這樣回來,再伺機而動?
但是從一出門就被盯上,那些人只怕守在外頭不是一朝一夕了。拖得越久,也擺脫不了那些人。
謝燕娘在屋內踱步,要是這次不拿回來,還得擔心節外生枝,被別人搶先了一步。
實在無法,她只得去書房找攝政王。
原本想要給阮景昕一個驚喜,如今驚是有了,喜倒是沒看見,到底還是要麻煩他出手。
謝燕孃的到來,讓阮景昕有點驚訝。
她從來都在院子裡,極少出來,如今主動到書房裡,必定有棘手的事辦不妥。
思來想去,也只有謝燕娘派石大出去這事了。
“怎麼,石大遇到了麻煩?”阮景昕讓謝燕娘坐下,細細一問。
謝燕娘一五一十地說了,憂心忡忡道:“民女沒想到府外居然有這麼多人盯着,石大如今不好脫身,卻又不甘心就這樣讓他回來。”
阮景昕沉吟片刻,笑道:“這並非什麼難事,那些人平日只盯着不動,還以爲是盯着我,看來是衝着姑娘來的。讓石大兵分三路,混淆視聽,倒是能擺脫那些人。”
謝燕娘似懂非懂地看向他,阮景昕笑着道:“勞煩姑娘跟我出門一趟,也能幫石大分掉不少負擔。”
她點了點頭,讓雪菱去傳話,叫石二從角門悄悄出去給石大報信,自己則是打扮停當,跟隨阮景昕上了馬車。
馬伕依舊是喬裝打扮後的龐禹狄,只聽見他不耐煩地嘀咕道:“老大,後面跟着的小老鼠可不止一隻,顏色還不一樣,真夠討厭的。”
謝燕娘不由失笑,那些盯梢的人如果知道白虎將軍把他們比喻成顏色不同的老鼠,不知道會不會鬱悶得要命。
不過這些偷偷摸摸跟在後面的,不就跟老鼠一樣惹人生厭嗎?
“大人,我們這是去哪裡?”謝燕娘身邊沒帶丫鬟,聽着馬車軲轆響動,心裡不免忐忑。
“自然去人多口雜的地方,便宜那些人能緊緊盯着。”阮景昕見她擔心,拍了拍謝燕孃的手背道:“不必擔心,盯梢的大部分又回來了,就跟在後頭。”
所以石大那邊跟着的人少了,他們又分開來走,輕易能擺脫盯梢的人。
謝燕娘這才放心了一些,又聽阮景昕道:“姑娘到京中,只怕沒什麼機會出來遊玩。不若趁着這回,好好的四處瞧一瞧?”
她面露期待,哪裡能不答應?
就算上輩子,謝燕娘被接到謝府,哪一天不是兢兢戰戰地想要親近謝家人,別說出府門了,幾乎都呆在院子裡。
除了雲府去了幾次,也就直接被送到了王府,直到死,再也沒出來。
謝燕娘偷偷撩起一點簾子,小心翼翼向外張望着,又忍不住問道:“後面盯梢的,會不會回去稟報各家的主子,對大人不利?”
阮景昕搖頭:“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我,姑娘只管跟着,好好領略京中的好風光。”
龐禹狄率先把馬車停在了一間酒家跟前,小二熟門熟路地引着他繞到後院,攆走了閒雜人等,這才殷勤地上前打開門。
阮景昕先下了車,又伸手扶着戴上面紗的謝燕娘緩緩走出。
小二並未擡頭,只恭敬地道:“大人的包廂還空着,小的這就領各位過去。”
謝燕娘有些好奇,這時候卻不敢胡亂開口。
等小二送幾人到了包廂便兢兢戰戰地退下,她這才問道:“大人經常來這裡?”
“這酒家是大人以前開的,一來方便蒐集消息,畢竟達官貴人來得不少。二來這些酒家的掌櫃和小二,甚至是後面的大廚,都是軍中傷殘和其家屬,正好能安置。”龐禹狄替阮景昕答了話,聽見敲門聲便知道小二把酒菜都送上來了,連忙出去接過來。
謝燕娘沒想到阮景昕竟然特意開一間酒家,就爲了安置軍中退下來的士兵,不得不佩服。
若是簡簡單單用銀錢供養着這些士兵和他們的家屬,久而久之,會磨平了他們的意志,也讓衆人心裡難受。
畢竟都是上過戰場的血性漢子,像籠中鳥一樣被人精心奉養着,心裡到底有些不痛快。
他們是不能上戰場,卻不等於無法做別的事。有手有腳的,總是能養活自己。
索性阮景昕便讓他們有這個機會,畢竟士兵們對他忠心耿耿,在這裡蒐集消息,耳目清明不說,也不用擔心酒家交到外人手上被唬弄,私吞銀錢之類的齷蹉事。
龐禹狄把飯菜一一擺上桌子,忍不住讚道:“每次跟着老大過來,我也能沾沾光,吃一吃大廚親手做的菜餚。”
他對着謝燕娘擠眉弄眼道:“別小看這些小菜,大廚的手藝在軍中是出了名的好。若非被流箭傷了腿腳不靈活了,少不得還跟着老大東奔西跑。”
龐禹狄說罷,也不管其他,趕緊溜到隔壁的小間,好讓大廚把私藏的陳年好酒送過來。
他素來愛酒,大廚卻把那些好酒寶貝得不行,又藏的深,自己掘地三尺都沒能找到,只能每次厚着臉皮去纏着要兩杯,好解解饞。
謝燕娘看着龐禹狄火燒眉毛一樣衝了出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不由好笑着搖頭。
她拾起雙筷嚐了一口,果真齒間留香,簡單的小菜也是上等的佳餚,叫自己忍不住多吃了幾口。卻突然發現,阮景昕只盯着自己,尚未動筷,不由紅了臉。
“大人,請……”謝燕娘滿臉尷尬,自己好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的餓狼,叫阮景昕看笑話了。
“姑娘喜歡,那就多吃一些。”阮景昕給她夾了一筷子的菜,笑道:“大廚在這裡呆慣了,原先想着到我的身邊來,我沒答應。他在這裡過得好,沒必要再跟着我,只給我一個人做飯,哪裡有意思?”
阮景昕總是這般體貼,說得彷彿大廚被困在院子裡,反而失了趣味。其實他身邊危機重重,倒是不想腿腳不靈活的大廚再過着兢兢戰戰的日子,反倒被連累了。
“偶爾吃一吃,也是挺好的。物以稀爲貴,每次來更能認真品嚐。”謝燕娘順着他的話,笑着附和道。
阮景昕知道她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笑着點頭道:“確實如此。”
謝燕孃親自給他斟滿茶,不經意擡頭從窗口望了出去,正是對着街口,窗櫺貼着罩紗,裡面能看清楚外頭,外面卻看不清包廂裡面。
這樣倒好,她也能摘掉面紗,不至於還得遮遮掩掩的吃飯,實在無趣得很。
“咦,”謝燕娘忽然瞥見街口的一人,似乎正跟小販討價還價,低着頭只隱約看見半張臉的輪廓,卻叫她覺得眼熟。
仔細一想,她臉色微微一變:“大人,那個盯梢的彷彿是十五王爺身邊的。”
這人是龍志宇的心腹,謝燕娘見過他不止一次,自然有印象。
居然把心腹派過來盯着攝政王,龍志宇如此膽大妄爲,就不怕被人知道嗎?
阮景昕卻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姑娘似乎對十五王爺的事……瞭若指掌。”
說是預見,難道看到的都是龍志宇身邊的事?
謝燕娘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慌得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