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沁心這一記不按常理出牌的響亮耳光不僅把張銘傑打了個蒙圈,就連圍觀的羣衆都傻了眼。眼見着七尺男兒身形被打了個踉蹌,白皙的臉上迅速躥起紅紅的巴掌印,不少人下意識渾身一抖趕忙捂臉,彷彿那一記耳光打在了自己臉上,直呼肉痛。
“爲什麼這樣紅?”然而不等人歇口氣,後半句剛悠悠出口,白沁心反手又是一巴掌。
張銘傑只覺得暈乎中開始眼冒金星,脣角已嚐到一絲腥甜,似乎有什麼液體正順流而下,落在腳底,恰巧砸向花瓣,花兒開得越發豔麗了。
白沁心笑看那朵嬌豔的野花,她要的就是這效果,可不就是鮮血澆灌而成麼?
“嘶——”衆人倒吸口涼氣,更甚者艱難嚥了咽口水。
乖乖,這姑娘原來這麼彪悍?看向白沁心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疑惑和驚恐。
白沁心將衆人的反應看在眼底,暗自冷笑一聲,這些看客只看到了血染的鮮花,而她看到的卻是帶血的花朵迎風搖曳,爲剛剛鮮活生命的消逝悲鳴。區區兩巴掌見了點血,又算得了什麼?
“血……血,阿杰你、你流血了……”同樣發懵的林瓊在看到張銘傑嘴角流出的鮮血驀然回神,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擦拭他的嘴角,“怎麼樣?要不要緊?”
張銘傑機械地將捂着嘴的手攤開,掌心赫然躺着一顆混着血跡的白牙。掉了?他的牙齒被兩巴掌給打掉了?隨即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沁心,動了動脣。
“小心漏風!”涼涼一語,三分笑、七分諷,把張銘傑氣得嘴脣直哆嗦。
“怎麼?打不得?”白沁心淡掃一眼,這就受不了了?
“白沁心!你敢動手打人?”似是抓住了白沁心什麼錯處,又彷彿忘記了對方剛纔打人的狠勁,再或許自身的驕傲作祟,怎能允許一個剛被自己踩在腳底的人反水?林瓊擡手一指大喊出聲。
“不禮貌!”
白沁心微微擡手,幾不可聞一聲“咔”,緊接着又是“啪啪”兩響,乾脆利落。
“我這人吧,從不記仇,因爲我向來都是當場現報。而且……”白沁心拍了拍手,擡眸淺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雙倍奉還!所以,這兩巴掌賞你了。”
“啊——”林瓊本就擦得雪白的臉更顯蒼白,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捂着自己無力的食指慘叫出聲,哇地哭了出來,撕心裂肺。
“林瓊!”顧不上自己嘴上的疼痛,張銘傑趕忙將林瓊摟在了懷裡,再擡頭眼裡寫滿了複雜。
不解、失望、驚恐以及不可思議,彷彿不認識面前這個巧笑顏兮的白沁心了。等到再開口,倒沒了之前的窩囊:“白沁心,你、你怎麼這麼狠?”
“打錯了?”白沁心一臉風淡雲輕,上前一步、兩步,氣定神閒卻是不怒自威,雙眼依舊含笑,卻滿是嘲諷,緊緊鎖住張銘傑的目光。
一步、兩步,卻是張銘傑在退。在這樣能看穿人心的目光下,張銘傑突然覺得脊背躥起森森寒意,不期然已出了一身冷汗,哪敢和人對視?不由自主放開林瓊的手,隨着白沁心前進的步伐步步後退。
“心虛了?”
張銘傑心頭一緊,垂眸一看,二人相距不足十公分。
明明還是那張臉、明明比自己要矮,爲什麼此刻自己竟覺得被一張巨大的網給纏繞住,喘不過氣來呢?
“是啊,的確該心虛。”白沁心忽而後退一步,與張銘傑拉開了些許距離,不出意料聽到輕微的吐氣聲。
就在張銘傑剛鬆了口氣的時候,白沁心彷彿陷入了回憶裡講故事般悠悠說道:“我20你21,我大二你大三。自我有記憶到現在,我們相識整整十六年。小學到初中,我們一起上下學,高中三年因爲家庭關係我搬了家,可和你從沒斷過聯繫,說是青梅竹馬並不爲過。”
“臥槽,妥妥的青梅竹馬啊……”
“乖乖,十六年的感情呢……”
“聽聽,我就說不定誰是小三呢……”
白沁心非常明白這話的影響力,衆人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不疾不徐再次開口:“你是你們家的希望,也是耀陽村的驕傲,儘管你的父母從小就打趣我倆,可早戀絕不允許。你懂、我也懂。”
“你說等考上大學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所以我努力追上你的步伐,如願進了電影學院。儘管不在一個學校,可還是同城。”
“這一年來,你風雨無阻,每星期都會來看我,給我帶家鄉的特產、說日常雞毛蒜皮的小事;帶我看日落、陪我壓馬路;天冷要我多穿衣、天熱要我別吃太多冷飲,說女孩子要暖着;我生病你讓我別逞強,護着我去醫院,看到我痛你落淚,我好了,你笑得像個孩子,說災病去好運來……”
“聽着不錯啊,我要有這麼癡情的男朋友我就知足了。”
“你們這些小女生就是天真無知啊,原本有多好,變心就有多無情。”
所謂的千好萬好,總敵不過一個但是。
白沁心停了片刻,悠悠嘆了口氣:“你看你對我這麼好,那些流言蜚語我怎麼會相信?多少人在我耳邊說你移情別戀,我天真地認爲他們是妒忌。爲了維護你,我不惜和相交多年的好朋友翻臉。昨天下午你還提着我愛吃的點心來看我不是嗎?可是今天……”
“臥槽,腳踩兩船挺得意啊!”
“這貨理工大的吧?腦子好的男生果然不同凡響,本事啊!”
“太不要臉了!”
剛還一臉悽悽然的白沁心忽而深吸口氣,逼近漲紅臉不知所措的張銘傑說道:“就在今天,你和她攜手而來,卿卿我我,任她指着我的鼻子罵我不知廉恥勾引她的男朋友。她打我的時候,趾高氣揚、滿眼嘲弄,彷彿我真的就是她口中的小三。而那時,你在幹什麼?是了,你就眼睜睜看着她打我,一聲勸阻都沒有。男朋友?你這男朋友當得真是好啊!”
“說我跳水裝貞潔烈女博同情?”白沁心冷笑一聲,撩起身上還溼噠噠的戲服,腰間赫然一片青紫,“這是她掐的,指甲印血痕還在,要不要比對一下她的長指甲?掐一把不過癮直接上手推了,你知道我不會水,就算我要博同情我也不會傻到把命陪上!”
“然而我在水裡撲騰、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又在幹嘛?”話語一頓,白沁心轉頭看向一邊同樣溼噠噠的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問,“你叫什麼名字?是你救了我對吧?”
“啊?是。”被問的男生沒想到話題突然轉到自己這裡,微微一愣,隨即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也沒什麼,這不應該的麼。我、我叫夏木。”
“夏木,我記住了,謝謝你。”白沁心轉身彎腰,標準的90度躬身道謝。
“別別,多大點事啊。”白沁心這麼一鞠躬和之前打人時的強勢判若兩人,誠懇的態度讓人心生好感,夏木連連擺手。
白沁心道完謝,回頭緊盯張銘傑,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作爲一個陌生人,他對我施以援手只說理所應當。退萬步來講,哪怕出於人道主義,都會心生憐憫。可你呢?你我相識相知十多年,你卻在明知我不會游泳的情況下竟然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四字一字一頓,猶如錐心的利劍,刺得張銘傑生生退了幾步,張了張嘴,卻是無話可說。
“現在,你說,我打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