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陳家村 放出來
因爲封城,這進了城卻出不得,薛寅鬆只能先呆着,幸好封城並不實行宵禁,還可以到處逛逛看看。
第一次來京城,薛寅鬆也樂意在城裡四處走走選購禮物,他先上城裡最好的書齋給秀才買了只極品中狼毫,又給兩個孩子帶了塊香墨,想着家裡環姨也快生產,又給未來的弟弟妹妹買了對幼兒戴的銀手鈴。
長安的稻種成熟晚但是口感好,薛寅鬆看手裡錢還算富裕,又給添了點稻種和麥種,一併幾樣當地特色的蔬菜種子。
如此東南西北的逛了兩天,他有些坐不住了,找大管家問道:“這多久能開城?想回家了。”
大管家有些爲難:“等城門開得有些時候了,薛先生稍安勿躁,過些日子就會開哩!”
薛寅鬆當然不信,他現在非常懷疑那些木頭箱子裡裝的是火藥。雖然冷兵器時代火藥並派不上什麼大用處,但是炸個城門什麼的絕對沒問題,如果是這樣,長安城顯然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薛寅鬆敏感的意識到問題,決定今晚就去找張老三,然後要求他想辦法送他出城。
晚上吃過飯薛寅鬆早早回房,等衆人散後一個人悄悄溜出門。
這是一間很小的車馬驛,裡面只有幾匹馬和騾子,薛寅鬆走進去報了名字,不一會出來個六十左右的老頭。
那老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小夥子,有什麼事?”薛寅鬆報上闕宏澤的名字:“我要立刻出城。”
張老三苦笑道:“這可不行,全城封閉出不去。”
“可有安全帶容身之處?”
張老三思索片刻道:“有個獨家小院,如何?”
薛寅鬆搖頭:“城裡恐怕要亂,而且我懷疑會炸城,想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張老三表情嚴肅了幾分,好一會才道:“三天後你來尋我,我送你進裕康王府去,老王爺是三朝老臣,就算這城裡怎麼亂,他府上還是安全的。”薛寅鬆只得答應。
好不容易捱過兩日,張老三果然用個小馬車送他到了王府,只是身份卻不是客,變成了王府新僱傭的下人。
管家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進了王府得有規矩,張老頭跟你說清楚了沒有,若是不合格是要攆出去的。”
薛寅鬆忙地頭稱是,張老三見管家願意收人,轉頭低聲吩咐道:“你先在裡面好好呆幾天,等開了城我來尋你。”
薛寅鬆忙拉着他:“不是賣身吧?”
張老三笑道:“他家的車伕老人過身回老家去了,你臨時替幾天。”
薛寅鬆皺眉:“我不會趕車。”
“輪不到你趕車,你就坐在車伕旁,等車停了遞個踏腳凳就行,若是遇到買什麼東西,就幫着搬貨,這是副駕的職責。”
那頭管家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皺着眉頭訓斥道:“快跟上!還要我等你麼!”
要說這副駕的活還真不輕鬆,每天凌晨先跟車上山拉泉水,回來再幫廚房拉菜,中午吃過飯,下午幫着花匠移植,等晚上要運送完垃圾才能歇息。
幸好薛寅鬆以前也是吃苦耐勞的人,雖然開初對早起有些不適應,不過沒多久便自動習慣。雖然勞作是辛苦了點,但吃得也還不錯並不剋扣下人。
如此平靜的過了十來天,薛寅鬆到底還是耐不得久呆,他出來已經快月餘,實在是擔心家裡,更怕小秀才牽掛。
只是這王府進得出不得,沒有王府的腰牌根本別想出門,若是出門公幹時間又卡得緊,根本沒空溜到城南打聽消息。
在這種焦躁不安的情緒反覆煎熬下,他反而瘦了一圈,同住的僕役見他情緒低落,得知他想回家,勸慰他說月底有假。
論王府規矩每人每月都有一天假,一般都是月底休,薛寅鬆算算自己進王府快二十天,再忍耐十天便好。
這天薛寅鬆照例做完事情衝好澡回房,其餘三人正躺着胡亂說些閒話,男人湊在一起免不得聊起女人,三人都有媳婦,也不知誰開了頭互相開始攀比誰家女人更賢惠。
薛寅鬆閉着眼睛沒搭腔,一人笑道:“薛兄弟,你成親沒?”
薛寅鬆含糊應了一聲,另外一人笑道:“咋不說話哩,來,說說你媳婦,長得怎麼樣?身條子好不?屁股大不大?”
其餘兩人都笑起來,一人罵道:“娘嘞!你個狗日色老鬼,一問女人就先問屁股!”
被罵作色鬼的男人笑道:“女人嘛就是要屁股大才好,你們懂個球!女人屁股不大不好生養!”
薛寅鬆懶得湊合話題,哼哼兩聲便裝睡,其餘幾人見他不理,便識趣的沒在招惹他。
突然,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地面也震動得厲害,桌上的幾個粗瓷水碗也搖晃不停,幾個人唬了一跳,翻身起牀,黑暗之中並無異象,只是遠處有嘈雜的人聲及火光。
幾人看了半天摸不着頭腦,一人問道:“是不是打起來了?前面聽說要打仗哩!”
“肯定是!你看這陣勢,不是打起來了還有鬼?”
“孃的!我家就在城外呢,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
一個年紀較大的漢子驅趕三人:“都睡覺去!都睡覺去!現在也出不得府,就算有事也與我等無干,一會管家看見又要罵人。”
幾人縮回屋裡,果然聽見遠處管家罵罵咧咧的走來,三人惴惴不安,只有薛寅鬆心裡暗喜,一打起來就可以趁亂出城,這幾天可千萬別錯過張老三的消息。
可人算不如天算,薛寅鬆這幾日雖然手腳麻利快出快回,卻並沒等來接他的消息,不但如此王府還不再外出取水買菜,連旬假也被取消。
這樣熬過三天,薛寅鬆終於坐不住,偷偷準備了一根長繩連夜翻牆出去碰運氣,誰料運氣也不是隨便就有的,剛翻上牆就見牆外站了不少士兵,只得又縮回頭繼續睡覺。
又瞪着眼乾等了兩天,張老三終於上門接他,管家雖然放人照例罵罵咧咧,好在張老三同時送了個人來頂上算數。
薛寅鬆出門纔是大吃一驚,到處殘牆敗壁竟然是戰況慘烈,張老三道:“別看了,快走吧。”
“哪方贏了?”
張老三傲氣的答道:“自然是福慶王爺,哦,不,如今該叫皇上了。”
薛寅鬆心裡微微吃驚,但立刻鎮靜下來:“這路不對啊。”
“小王爺力薦你,皇上因此特意召見。”薛寅鬆歸心似箭,聞言如同潑了盆涼水:“我……這沒有衣裳啊。”
張老三這纔有了些笑意:“不打緊,你小心說話就是。”
薛寅鬆只得硬着頭皮走,只是並未如他所想進皇宮,而是來到不遠一座大宅門前。
門匾一晃而過也沒看個分明,兩人被引進宅子,張老三站在廊下道:“你從這裡進去穿過小花園便是書房,我在此等候。”
薛寅鬆擡頭一看,遠處有間精緻青磚瓦房掩映在綠樹叢中,便辭過自己前行。
剛走到門口,一個書童模樣的候在門邊,見他來了輕聲問道:“可是富春縣的薛寅鬆?”
薛寅鬆忙應道,小童掀了簾子示意他進去。
這是間標準的書房格局,迎面一個古董架擺了幾樣畫插,轉過去只見兩人站在桌子邊說笑,其中一人正在揮毫畫畫。
薛寅鬆猶豫兩下沒敢動彈,那邊站立一人擡頭笑道:“薛兄,快來!”
薛寅鬆見是小王爺,這才放鬆了心情,笑道:“原來是你,不是說皇上宣我麼,害我緊張半天。”
俯身畫畫之人立起身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這一瞥不打緊,卻瞥得薛寅鬆差點咬掉舌頭。
此人不過年紀三十些許,狹眉長目說不上有多好看,卻給人以威嚴的感覺,眼睛並不大,可看人時一閃而過的精光似乎能透視進五臟六腑。
薛寅鬆被他掃了一眼,禁不住抖了一下,立刻跪下磕頭:“參見皇上。”
小王爺笑道:“皇上,這便是我跟你說的薛寅鬆。”
皇上輕輕嗯了一聲,轉身潤了潤筆問:“聽說你幾樣事,還頗有點傳奇,所以招你來見見。”
薛寅鬆低伏着不敢擡頭:“皇上明見。”
小王爺被這不倫不類的話逗得暗笑,皇上也帶了一絲笑意,擱下筆道:“起來吧。”
薛寅鬆這次可學了乖,站起身退到一邊垂首低頭,皇上跟小王爺說了兩句畫上的事,轉頭問道:“我聽扎斤常誇你能幹,你可願意留在京城做官?”
小王爺笑道:“皇上的恩典,你還不快謝恩?”
薛寅鬆心下大急,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委婉表示,只得硬着頭皮噗通跪下:“薛寅鬆乃是一介布衣,按說皇上恩賜本應磕頭謝恩,只是我……草民另有隱情,不宜……不宜留在京城。”
“哦?”
薛寅鬆道:“草民只上過半年書塾,大字也認不全幾個,況且鄉下人粗野,若是冒然留在京城,不但給皇上出難題,就連草民自己都……扛不住。”
皇上臉上又多了兩分笑意:“這有什麼打緊,請個能幹的師爺便是。”
薛寅鬆遍體微汗,硬着頭皮又道:“草民手笨眼拙,除了種田別無長處,況且、況且、況且……草民有男妻,平素藏匿在鄉間還算自在,若是來了這京城,恐驚嚇長安百姓。”
皇上朗聲大笑,好一會收聲才道:“果然是個活寶,好了,準你回鄉便是,快滾!”
小王爺也忍着笑道:“薛大哥挺有才能的,如今在富春縣經營一家米鋪,聽說做得有聲有色。”
皇上笑道:“說來聽聽。”
小王爺便把當初開鋪子的事揀了點來說:“頭腦挺精明,值得任用。”
皇上笑道:“行了,聽了一堆好話,不就是你想去麼?得,朕準了。”
小王爺欣喜道:“叩謝皇上隆恩。”
薛寅鬆聽得稀裡糊塗,皇上笑道:“好啦,你的事已經準了,過來看看這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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