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之肥水不流外人田
“爹,你覺得還要不要村裡的人加入咱們的合作社?”
薛老爹一愣:“你意思是……”
“我倒有點拿不定主意了,”薛寅鬆頜首,“按說加人肯定是對咱們有利的,可咱們沒管理過那麼大的攤子,到時候恐怕會出問題,比如鬧事啊,比如欠收啊,這要真鬧起來恐怕挺麻煩的。”
薛老爹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搖頭:“我說你這昏蟲崽子哩,平時看着挺精明利索吧,其實就是個紙皮糊的老虎,濛濛外人還行,這真要熟悉的人一戳你就得漏氣。”
“切。”
薛老爹笑着放開麥穗,兩手背在背上沿着田坎往前走:“這村裡的人大能大過里正?高能高過族長?只要讓里正和族長不花一文的入會,他們得了甜頭難道還不死幫咱們的忙?這兩大老爺都幫着我們,你說這平頭老百姓的還能鬧什麼?如果覺得不夠分量,族裡的長老全都免費入會,這總沒問題了吧?”
薛寅鬆簡直醍醐灌頂,一拍老爹的肩膀佩服道:“爹,人都說薑是老的辣,您這塊老薑就是聞兩下都得掉淚啊,得,我這馬上就去找里正和族長。”
薛老爹道:“急什麼,橫豎也不着急這半天,先陪我走走。”
“這田有什麼好看的,”薛寅鬆咕隆道,“也就掛了個穗子,還不到成熟期呢。”
“看就是看這個時候,等到稻黃了就是鐵板上定釘了,還有什麼看頭。”薛老爹聽了兒子的嘀咕,笑咪咪的解釋:“你看這兩畦的水深就不一樣,這水深的稻葉也寬一些,看來是品種的問題,只是不知道後面產量怎麼樣。再看這家的稻田,喲……已經開始有枯黃病了,怎麼也沒個人管管,這個可是會傳染的。”
薛寅鬆笑道:“爹,我這沒繼承你的種地本事,你是不是很遺憾?”
“你這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薛老爹搖頭:“從小就喜歡東奔西跑當孩子王,是個定不下來的性子。這種地要的是定性,不適合你,沒準就讓你在外面跑跑還能跑出個名堂。”
薛寅鬆笑道:“得,你再生一個就是,環姨不是已經顯身了嗎?”薛老爹漲紅了臉,好一會才哆嗦着開口:“你這沒臉沒皮的野小子,回去可不許胡說。”
“知道,知道。”薛寅鬆笑嘻嘻的答道,“我昨天可有眼水得很,什麼都沒問。”
薛老爹惱羞成怒:“還問什麼,把你的嘴給我管緊了!走!回家!”
薛寅鬆笑嘻嘻的在後面接一句:“爹,你說你是想要個兒子還是閨女啊?”
薛老爹認真想了想道:“生兒子好,可以繼承我的本事,若真是個兒子我就把老本拿出來給他置辦幾畝田地。”
“爹,你太偏心了。”薛寅鬆抱怨:“敢情我是抱養的麼,當初借我十兩銀子還非得要我寫借條。”
薛老爹心情大好:“小兒子自然受寵些,你眼紅也沒辦法,如今你已經獨門立戶,可不許再回來分家產。”
“爹,你肯定不是我親爹,肯定不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閒磕牙,剛進村迎面就碰上陳大富。薛寅鬆遠遠的瞄到一眼,嘀咕道:“這次回來真是邪門了,走哪裡都遇上人。”
薛老爹低聲道:“聽說族長要換人了,陳大富很有可能當族長哩。”陳家村這一任的族長沒有兒子,老族長卸任就要選新的,陳大富是長老的身份,也是未來的族長候選人。
“換人就換人吧。”薛寅鬆完全無所謂:“反正咱家不姓陳又不歸他管。”
“可別小看了族長的身份,”薛老爹語重心長:“一個口水沫子能毀掉一個人,更何況是族長這樣一呼百應的人,咱們不說奉承他,至少別得罪就是。”
陳大富很遠就露出親切的笑容,等走近了越發和藹起來:“喲,父子倆這是從地裡回來?”
薛老爹客氣答道:“去地裡轉了一圈,陳大爺這是去哪裡?”
陳大富笑道:“我剛從外面回來,薛小子看起來挺精神嘛。”薛寅鬆笑道:“哪裡比得上陳叔,臉色紅潤有氣色。”
陳大富笑笑:“這次回來有什麼安排?”
“也就是回家住幾天吧,清閒清閒。”薛寅鬆打了個哈哈,心裡一陣突兀,不會是讓他幫什麼忙吧?
“幾時空閒也來家串串門,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偶爾親近親近也挺好。”
薛老爹忙含笑應了再客氣幾句,等人走得遠不見影兒了,薛寅鬆才疑惑的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常來往麼?我怎麼感覺他的態度很客氣啊。”
薛老爹也納悶:“我和他也就走路碰過幾次面而已。”
薛寅鬆想想笑道:“莫非是他要當選族長,所以故意低調點?”
薛老爹立刻報剛纔的仇:“莫非他還想找你當女婿?”
“不會吧……”薛寅鬆打了個冷顫。
兩人回到家,正巧趕上環姨蒸了包子出來:“快來洗手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薛寅鬆最愛吃環姨做的酸菜肉包,忙去打水洗手,一面又叫扎斤和小秀才出來。
薛老爹卻在一旁心疼媳婦:“你說你都身子沉了,還動這些做什麼。”環姨笑道:“想着他們難得回來一趟就蒸了兩籠,也沒多做。再說面也是扎斤給揉的,我就是合了個肉餡。”
薛寅鬆笑道:“要做什麼只管吩咐,咱們這裡別的沒有,勞動力倒是挺富裕的。”說着幫忙把兩籠包子倒出來裝盤,又給秀才倒了一小碟醋放上。
包子個頭不大,小秀才吃了兩隻,一會又怕吃不下晚飯,便放了筷子。薛寅鬆見狀笑道:“爹,我看都在等你的酸菜白肉呢,要不你趕緊上吧,雖然這時候吃晚飯還早了點,咱們可以慢慢吃着嘛。”
薛老爹忙屁顛顛的到廚房裡看鍋,一見那肉酥了有七分,忙起了鍋撒上蔥花。一陣香蔥的氣息撲鼻而來,薛寅鬆再也忍不住,跳起來進竈房搶鍋子。
薛老爹翻白眼:“你們在城裡難道還沒肉吃麼?”
薛寅鬆道:“近來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間弄飯吃,如今才真正鬆一口氣呢。”
薛老爹拿了大碗舀出來叮囑道:“油湯不出氣,燙死傻女婿,你們也慢着點,仔細舌頭燙出泡來。”
小秀才笑道:“好,好。”
薛寅鬆卻管不得這許多,畢竟在自己家裡,也不需要顧及形象,先撈一筷子呼哧呼哧吹了,一面哈氣一面大嚼:“嗯!真好吃,真好吃!”
薛老爹哭笑不得:“你多久沒吃飯了,人家扎斤和秀才還沒動筷子呢,你這兩夾就沒了。”
扎斤嚐了口,眼睛一亮:“真好吃,酸辣酸辣的,又香又鮮。”薛寅鬆笑道:“我爹的改良手藝就屬這個菜最成功,來來,都吃肉都吃肉。”說着每個人遞過去一筷子豬肉片。
其實這菜已經被老爹煮成了大雜煮,裡面還燉了粗粉皮段子,小秀才吃了一口笑道:“這粉條入味了,你們都嚐嚐。”
三個人據案大嚼,環姨抿嘴在一旁笑道:“吃慢點,小心嘴巴燙上泡。”說着拿了只包子走到一邊。
薛老爹把中午剩的兩隻小菜端出來,又炒了個自家發的豆芽,一見三個小子一邊撈一邊叫喚,笑罵道:“這還真是沒外人,否則可真丟死人了。”
薛寅鬆咬着塊酸菜,含糊答道:“這是飯點,誰來看啊……”
“薛大爺,薛大爺!”
五個人同時看向發聲處,只見張媒婆笑吟吟的站在後院的口上:“院門沒關,我就直接進來啦。”
薛老爹心裡咯噔一響,愣愣的問道:“張大娘這是……”
“我是來傳話的,人家陳大富看上你家老虎啦,想招爲女婿呢!”
薛老爹心道完了,還真烏鴉嘴的說中了,嘴裡笑道:“哈,是麼……”薛寅鬆卻不買這個帳:“我們下午在村裡碰着他也沒提過這事啊。”
張媒婆笑道:“你這孩子,這自古無媒不成婚,所有的事都得媒婆一手促成纔是,我是來問問你家的意思,你們要願意,就選個良辰吉時帶點禮物上門提親。”
薛寅鬆臉色沉下來:“不行。”
張媒婆臉色一變,薛老爹忙道:“老虎的意思是要等等。”
張媒婆這才笑了:“這是多大的好事,還等什麼等,薛老爹,你說是不是?且不說陳家有田有房,家裡又只有兩個女兒,小女兒以後嫁進城裡,那陳大富家的東西還不全都是你的?他是族裡的長輩,在這陳家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可不要一口回絕纔是。”
薛老爹尷尬的笑笑:“不是不想攀這門親,只是我家老虎……”
薛寅鬆接過話來,毫不留情的答道:“我春天去城裡已經娶過妻了。”
張媒婆有些吃驚:“沒聽你爹說過麼,薛小子,這婚姻大事可不要胡說。”
“我騙你幹什麼,”薛寅鬆來了主意,換了副笑臉:“就是前個月在我家留宿的那丫頭,里正還幫着給她落戶籍的,眼睛大大的叫曲紅香,你還碰到過兩次嘛。我們在城裡操辦的婚事,本來想回鄉下來補辦的,只是她孃家有點事,回家去了。”
張媒婆有些驚訝的問道:“她不是逃難出來的麼?說是父母都沒了,哪裡來的孃家?”
薛寅鬆忙圓謊:“還有個母舅在的,已經尋着了。”
張媒婆倒是記得那丫頭,要說長相確實還不差,只得笑笑:“那可真是不巧了……那我回去給陳家回個話吧。”
“是,是,張大娘慢走。”
張媒婆想想又回過頭不放心的問:“哪家做的媒啊?”
“嘿,我們這是自由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