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驚訝道:“齊太醫,你妹妹都已嫁人,你卻仍未娶親,又是爲何?”
齊楚道:“所遇之人皆未讓微臣動心,微臣也不願將就。”
靜妃道:“這倒是奇了。你如今貴爲太醫院院判,爲皇家做事,執掌偌大的一個太醫院,想必提親的人要把門檻都踏破了,竟然沒有一箇中意的?”
齊楚道:“這世間百媚千妍都是浮於表面,微臣看中的是內心,求的是情投意合,獨一無二。”
靜妃道:“有情有義,又不隨波逐流,的確是一個有心的人。看來本宮幫你沒有幫錯。”
齊楚道:“微臣永遠感念娘娘的恩德。”
靜妃道:“若是日後你遇到了心儀的女子,便來告訴本宮,本宮一定成全你的情義。”
齊楚道:“謝靜妃娘娘,微臣告辭了。”
靜妃道:“好,風眠,替本宮送一送齊太醫。”
風眠答應着,想要引齊太醫出永和宮。
齊楚卻道:“風眠姑娘請留步,多謝娘娘,微臣認得路。”
靜妃笑道:“無妨,風眠,送一送吧。”
齊楚於是跟着風眠出了殿。
少頃,風眠回到殿內。
青鬱正拿着一個豆青地粉彩山水紋瓷蓋碗飲茶。
風眠道:“娘娘,齊太醫送走了。”
青鬱放下茶碗,微笑道:“齊太醫路上可與你說了什麼?”
風眠想了想,說道:“齊太醫並未說什麼。”..
青鬱轉向雨落說道:“雨落,你去幫景嬤嬤看着本宮的安神藥,如果好了,就端進來。”
雨落答應着快步走下去了。
青鬱笑着對風眠道:“風眠,你覺得齊太醫怎麼樣?”
風眠被她猛然一問,不禁一愣,說道:“齊太醫?齊太醫很好啊。”
青鬱道:“好在哪裡?”
風眠道:“醫術好,對娘娘又忠心。”
青鬱道:“本宮不是問你這些,是問他的容貌性情。”
風眠心裡明白了八九分,怯怯地說道:“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青鬱舒出一口氣,說道:“齊太醫剛纔說不看重女子的容貌,只看重心性。本宮記得當年是你拿了銀子去接濟他,想必在他心中,世間最和善可親的女子非你莫屬了。”
風眠羞紅着臉,說道:“哪有的事,齊太醫所言不是這個意思。”
青鬱道:“風眠,你如今也二十了,是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齊太醫爲人忠厚老實,誠懇勤儉,的確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良人。如果你跟着他,想必會有後福。”
風眠道:“宮女二十五歲才能出宮,奴婢不急着做此打算。而且奴婢想多在宮裡陪着娘娘。這後宮虎狼環伺、步步驚心,奴婢不放心娘娘。”
青鬱嘆了口氣道:“何必呢。有好的出路又何必困在這裡?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若是錯過了,只怕會抱憾終生。”
風眠道:“娘娘別再說了,奴婢出身卑微,怎配得上院判大人?”
說罷急匆匆地跑了。
青鬱搖搖頭,微微一笑。
風眠跑到中庭,與端來安神藥的雨落撞了個滿懷。藥碗碎了,藥湯灑了一地。
雨落喊道:“哎呦!什麼事急慌慌的?也不看着點路?”
風眠未答話,捂着臉,又跑了。
雨落衝着她的背影喊道:“到底怎麼了啊?”
風眠頭也不回,瞬間跑得沒影了。
雨落自言自語道:“平日裡淨說我莽撞不穩重,如今你怎麼也這樣了?唉,可惜了這湯藥,又要重新熬了。”
一個時辰之後,雨落端着重新熬好的湯藥走進寢殿。
青鬱道:“今日怎麼熬了這麼久?”
雨落將藥碗放下,說道:“娘娘不提還好,這一提我心裡就鬱悶起來。方纔本已熬好了,誰知路上碰到忙慌慌的風眠,給碰灑了!害得我又要熬一次。”
青鬱笑道:“她去哪兒了?”
雨落道:“早就跑沒影兒了!不過她還能去哪兒?估計是回房了。娘娘可是跟她說了什麼?”
青鬱道:“沒什麼,只不過是看你們年歲漸漸大了,若要等到二十五歲之期纔出宮未免太晚了。本宮想做主,早點爲你們指婚。不知道你有沒有中意的人?”
雨落笑道:“就這個事兒啊?就能把她嚇成那樣?”
青鬱道:“就是此事,怎麼,你這是有還是沒有啊?”
雨落竊笑道:“我倒是沒有,也不想離開永和宮。至於她嘛,娘娘還是自己問她吧。”
青鬱道:“都嚇成那樣了,還怎麼問?本宮還從未見風眠如此慌張,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本宮?”
雨落眼珠兒滴溜溜地轉了轉,說道:“還是不能說,要不她該怪我了。”
青鬱笑道:“如今正是初秋,小廚房裡都是新進貢的螃蟹。若是你告訴本宮,本宮就讓小廚房做蟹粉酥和蟹肉湯包給你吃,好不好?”
雨落睜大了雙眼,說道:“娘娘當真?”
青鬱笑道:“自然是真的。”
雨落道:“我也看得不真,但是有幾次了,怕是八九不離十。每次齊太醫來給娘娘診脈,娘娘都讓我和風眠去接送。有一回,我發現,齊太醫和風眠互相行了個禮,兩個人臉都紅了。後面幾次都是這樣。還有啊,我早就發現她有心事,平日閒暇時,女紅針黹之際都改繡些鴛鴦戲水、彩蝶雙飛的紋樣。”
青鬱笑道:“平日裡,咱們總說你莽撞,這不是挺細心的嗎?”
雨落道:“娘娘,你們總拿老眼光看人,還不許我進益嗎?”
青鬱道:“進益好啊,日後多多進益纔好。那依你看,齊太醫和風眠是兩情相悅了?”
雨落道:“嗯,八九不離十。”
青鬱看了看身邊的藥碗,拿了起來。
雨落連忙攔住,說道:“娘娘且慢,光顧着說話了,藥都涼了,讓奴婢拿去給您熱一熱吧。”
青鬱拂過她的手,說道:“不必了。”
說罷舉起藥碗一飲而盡,又拿出帕子拭了拭藥漬。
雨落道:“奴婢給娘娘拿兩碟蜜餞果脯吧。”
青鬱道:“不必了,託那二位的福,即便飲苦藥也有蜜意。雨落,傳本宮的旨意給小廚房,除了蟹粉酥和蟹肉湯包以外,再多做一些蟹粉芝心千絲卷和蟹肉兩面黃。這蟹粉酥和蟹肉湯包是本宮賜給你的。而那蟹粉芝心千絲卷和蟹肉兩面黃都裝進食盒,讓風眠拿去太醫院賞給齊太醫。”
雨落笑得一跳一跳的,說道:“娘娘好心思,奴婢明白了,這就去告訴她。”
青鬱道:“再告訴她,等她辦完了差,再來回本宮幾句話。”
雨落道:“奴婢遵旨!”
說罷便急吼吼地走掉了。
夜間,風眠回到永和宮,進了寢殿。
青鬱已然卸了妝,拆了旗頭,見風眠進了殿,說道:“回來了?來給本宮篦頭吧。”
又轉向小宮女們道:“你們都下去吧,有風眠一個在就行了。”
風眠走近妝臺,拿起篦子一點點地爲青鬱仔細地篦頭。
青鬱道:“食盒送過去了?”
風眠道:“送過去了。”
青鬱道:“齊太醫可還在當值?”
風眠道:“今夜正是齊太醫當值。”
青鬱道:“他見了可還開懷?”
風眠道:“齊太醫說,謝娘娘恩。”
青鬱道:“那你呢?你可還開懷?”
風眠默默不語,眼中含淚,似有無盡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