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後,靜貴妃又帶着一雙兒女到承乾宮與皇后所生的幾位皇子公主一同玩耍作伴。
暖閣裡,炭火燃得正旺,幾個乳母及宮女太監正陪着公主、阿哥們玩耍。
皇后與靜貴妃雙雙坐在內堂。
此時,宛如站在內堂門口稟報道:“啓稟皇后娘娘,彤妃娘娘來了。”
皇后問道:“彤妃娘娘可帶了小公主一同前來?”
宛如道:“未見到七公主,彤妃娘娘身畔只有貼身宮女浼浼一人。”
皇后道:“直接請彤妃進來內堂吧。”
宛如道:“奴婢遵旨。”
說罷便下去了。
少頃,彤妃身披一身風雪進了內堂,進屋便說道:“皇后娘娘這裡好生暖和。臣妾趁壽淳酣睡之際趕快往這兒來了,讓皇后娘娘、靜貴妃娘娘久等了。”
皇后道:“暖和就常來,等開春了壽淳便能走路了,到時候就可以跟哥哥姐姐們一同玩耍作伴了。”
浼浼爲彤妃撤去了披風。
彤妃行了個大禮,說道:“臣妾糊塗了,竟然忘了禮數。臣妾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道:“免禮平身,過來吧,給你留着座兒呢。”
彤妃對浼浼道:“這裡沒你的事兒了,你先下去候着吧。”
浼浼於是拿着彤妃的披風退下了。
彤妃從裡面將房門掩住,轉身急行幾步,落了座。
靜貴妃道:“今日午後越發冷了,你出門怎麼也不帶個手爐?”
彤妃笑道:“臣妾倒覺得這棉手悶子比暖爐更暖和,暖爐還要時時想着是否燃盡了,要不要添一些,實在太過麻煩。”
靜貴妃定睛一看,彤妃的棉手悶子乃是水獺皮的襯裡,外面又用羊羔皮縫製,實在是華貴異常。
靜貴妃也笑道:“暖爐常見,皇上賜你水貂皮的情誼卻難得。”
彤妃道:“靜貴妃娘娘又取笑臣妾了,臣妾這些不及靜貴妃娘娘永和宮的萬分之一,聽說當年娘娘復寵之時,皇上把庫房裡的好東西都搬空了。”
靜貴妃道:“早已是前塵舊事了,如今宮裡最得寵的乃是琳貴人。此番寧嬪有孕,只怕琳貴人日後要專寵了。”
皇后道:“本宮一直想請二位妹妹來承乾宮參詳一二,這琳貴人木秀於林,實在太過於出挑,究竟是個什麼來歷?本宮只知道是皇上突然聽聞一個小小的筆帖式家中有好女,便納進宮裡。這一進宮就是盛寵,把別人都比下去了,豈不可疑?而且本宮暗暗派人探查,那琳貴人每日只是安心留在自己宮室裡,絕少與其他嬪妃往來。本宮最初還以爲是太后安插進來的,現在看來倒不像了。”
靜貴妃道:“臣妾也正要向皇后娘娘稟報此事。據臣妾猜想,這位琳貴人乃是和碩長公主向皇上舉薦的。她的目的尚不可知,可是按皇上如今的態度來看,想必事先得到了皇上的授意。臣妾猜想,皇上可能是想從宮外引入一個新寵,平衡宮中各方的勢力。”
皇后道:“你能肯定?”
靜貴妃道:“臣妾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也是十之八九。之前風眠產女,臣妾曾派雨落出宮前去齊太醫府裡看望她。事畢讓她順道去和碩長公主府裡向和碩長公主請安。言語之中,雨落有按臣妾的意思試探長公主,長公主雖然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所以臣妾猜想琳貴人必是和碩長公主親自向皇上舉薦的。”
皇后道:“可是皇上此舉有何深意?本宮與先皇后不同,自從執掌後宮以來一向是公正嚴明,從未嫉妒有孕嬪妃、殘害皇嗣,難道皇上還不信任本宮?”
靜貴妃道:“皇上有何深意臣妾也不得而知,只是雖說眼下後宮風平浪靜,卻是因爲幾位阿哥還小,皇上沒有急於立儲。若是幾位阿哥長大成人只怕後宮將會大亂,太后也難免會攪合進來,也許皇上是想要未雨綢繆罷。”
彤妃道:“靜貴妃姐姐說得有理,臣妾也覺得近日皇上對琳貴人的扶持之意也太過明顯了些。只是臣妾也有一點不明白,富察氏乃是名門望族,在朝中爲官做宰的不在少數,皇上爲何看中一個小小的筆帖式的女兒?此等家世也太上不了檯面了。”
靜貴妃道:“若是大有來頭,進宮又得盛寵,難免會貪心不足,生出許多虛妄之念,又怎麼安心實意地爲皇上辦事呢?”
皇后道:“不錯,皇上是要扶持她,卻又不想她各方面完美無瑕,到時候養虎爲患倒會危及本宮和兩位貴妃的地位。畢竟不出意外,皇上百年之後新君即將在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之間產生,便只看幾位阿哥成人之後誰能更得皇上的喜歡了。”
靜貴妃道:“皇天后土爲證,臣妾與六阿哥絕無爭儲之心。日後六阿哥長大成人,臣妾也會教導他安心輔佐四阿哥。但求四阿哥給他一個親王的尊位也就罷了。”
皇后笑道:“靜貴妃妹妹一心只爲本宮籌謀,本宮又豈會不知?妹妹放心好了,本宮絕不會沒來由地疑心這些。對了!你方纔說風眠產女?”
靜貴妃道:“一直想要稟報皇后娘娘,都被其他的事情擋過去了。不錯,齊太醫與齊夫人喜得千金。”
皇后笑道:“真是太好了!怪不得許久不見齊太醫入宮給本宮診脈了,原來是忙於在府裡照顧妻女。”
靜貴妃道:“這事怪臣妾沒來得及詳細稟報。是臣妾向皇上進言,以齊太醫這些年勞苦功高從未告假的理由,求來了皇上的恩旨。皇上特許他留在府裡多陪伴夫人幾日,他夫妻二人情深意重,如此一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皇后道:“還是靜貴妃妹妹心細如塵,想得這樣周到。齊太醫之女可起了名兒了?快說與本宮知道。”
靜貴妃笑道:“起了,小名喚作曦兒。乃是因爲她出生於晨光熹微之時,所以取了日光之意。”..
皇后道:“此名甚好,與詝兒很相配。”
彤妃道:“正是呢,四阿哥乃是未來的真龍天子,世上最旺的陽氣都聚集在他身上,巧的是齊太醫家的千金名字又取的是日光之意。真是天作之合。”
靜貴妃道:“皇后娘娘美意,臣妾代風眠謝過了。只是齊太醫與風眠俱是漢人,出身又實在低微,只怕皇上不會同意。”
皇后道:“靜貴妃妹妹倒是提醒本宮了,想來詝兒的婚事皇上必然重視非常,本宮也未必能做得了主。按照齊太醫如今的官位,倒是無妨,可是齊太醫夫婦二人漢人的身份也的確是個大問題。”
彤妃道:“那便委屈齊小姐做個側福晉罷,將來也是貴妃之尊呢。”
皇后道:“這本宮倒是能做主。”
靜貴妃道:“難爲皇后娘娘如此費心籌謀,他們夫婦二人必然銘記於心,好好效忠皇后娘娘。”
皇后道:“忠臣良將難得啊,本宮也是愛惜人才。太醫院裡必須有咱們的人,這一點靜貴妃妹妹想得便比本宮長遠。太后早些年能在後宮呼風喚雨還不是因爲太醫院大多數都是她的人?”
靜貴妃道:“臣妾也是偶然施恩於齊太醫,未曾想到他竟然如此有情有義,還促成了他和風眠的一段良緣。”
皇后道:“妹妹菩薩心腸,後福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