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道光帝給予奕山等人“準令通商”的批諭。
可是隨後,閩浙總督顏伯燾等人上書道光帝,痛陳奕山種種欺上瞞下、弄虛作假的惡行,包括諱敗爲勝,謊說英國人“窮蹙乞撫”,將賠款六百萬說成是“作爲追交商欠完案”等等。
皇上大怒,將奕山停職治罪,圈禁在專門關押宗室的宗人府空室內。
英國人在勒索到鉅款後,旋即撕毀和約,擴大戰爭。
道光二十二年五月,英軍攻陷長江吳淞炮臺,江南提督陳化成力戰犧牲,上海失陷。七月,英軍艦侵入南京江面,欽差大臣耆英與英駐華全權公使璞鼎查在南京江面英艦上談判,答應英國一方提出的全部條款。
至此,中英《南京條約》正式簽署,不僅答應英方割地、賠款、五口通商等條件,更賠償英方大量銀元。
一日,養心殿。
皇上突然暴怒而起,將桌上所有奏摺都拂了下去。
旁人都嚇得不敢近前,唯有高成壯了壯膽子默默將奏摺一一撿起。
皇上喚了一聲“高成”。
高成道:“皇上,奴才在。”
皇上道:“近日的戰事都被皇貴妃不幸言中了。”
高成道:“皇上可是又思念皇貴妃娘娘了?依奴才的愚見,皇上不如去問問皇貴妃娘娘的高見,說不定朝政之事就迎刃而解了呢?”
皇上怒道:“你也覺得朕不如皇貴妃?”
高成撲倒在地,叩頭道:“皇上饒命!奴才不敢!”
皇上道:“朕從小就是皇阿瑪最出色的皇子,朕……”
高成道:“皇上英明神武,萬民拜服。皇貴妃娘娘再聰慧,見識也遠不能與皇上相比。”..
皇上嘆了一口氣,說道:“聽說長公主又病了?自從溫憲過世,這些年總也不見她入宮。罷了,今日就讓朕去見她一面吧。”
高成道:“奴才這就去安排。”
京城,和碩長公主府邸。
長公主正病臥在內。
皇上未帶過多的儀仗,只帶了幾個太監和侍衛,悄悄地入了府。
景行早早地便在門外迎接。
“叩見皇上。”
皇上道:“免禮平身。擡起頭讓朕好好看看。”
景行緩緩擡起頭,說道:“遵旨。”
皇上笑道:“果然像溫憲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景行道:“皇上,臣已經不小了,可以上陣殺敵了。”
皇上點點頭道:“不錯,你阿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朕的御前侍衛了。你也想當御前侍衛嗎?”
景行道:“臣不願。”
皇上道:“不願?那可真是奇了。多少王公子弟求這個差使朕還不捨得給,你卻不願?”
景行道:“回皇上的話,臣想上前線,替皇上抵禦洋人。”
皇上道:“你這個孩子,如今這神情跟當年溫憲求朕想要去新疆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愧是九門提督的子孫。”
景行道:“國家有難,身爲男兒,理應喋血沙場,馬革裹屍。若是阿瑪健在,一定會支持景行。”
皇上道:“這麼說,便是你瑪嬤不許了?”
景行道:“瑪嬤說她已經沒了阿瑪,景行是溫家唯一的血脈……”
皇上道:“朕知道了,等朕見過你瑪嬤之後再做定奪。”
景行道:“多謝皇上。”
皇上笑道:“歲月不饒人,連小景行都能衝鋒陷陣了,朕還能不老麼?”
高成道:“皇上快進去吧,長公主等着您呢。”
少頃,長公主寢殿。
長公主道:“白芷,搬個凳子給皇上坐。”
皇上道:“不用忙了,你們都下去吧,朕就坐在牀邊就好。”
高成領着衆人退下了。
皇上道:“總聽說你病着,可是今日看起來氣色倒還好。”
長公主倚在軟靠上,說道:“都是因爲今日皇上御駕親臨,臣妹還特意去兒媳婦那借了一盒胭脂。”
皇上道:“你在朕的心裡,永遠都是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不施脂粉也一樣動人。”
長公主道:“皇兄說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承蒙皇兄照拂,日子雖然安穩,但仍舊幾經風浪,再也不會有小兒女情態了。”
皇上道:“朕還記得,那一年咱們還隨皇阿瑪住在王府,你被皇額娘領了回來。一幕一幕,恍如昨日。”
長公主道:“自從我額娘早逝,皇額娘和皇兄便是我唯一的依靠。聽說這些天一直不太平,皇兄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皇上苦笑道:“今後恐怕難有太平的日子了。洋人狼子野心,咄咄逼人。朕已然全力與之周旋,文臣和談,武將禦敵也算是盡心竭力,可最終還是慘敗。朕此時甚是想念皇阿瑪,若他老人家還健在,不知會如何處理?若是皇額娘還在卻又會如何勸說皇阿瑪?”
長公主道:“外面的事臣妹也有所耳聞,皇上指揮若定,並沒有什麼差錯。如今的結果可能只是天意。”
皇上道:“天意?難道是天亡我大清?”
長公主道:“皇額娘曾說,天理循環,天道輪迴。國家再強盛也有衰微的一天,秦始皇統一天下又如何?秦國還不是二代而亡?成吉思汗那樣英明神武又如何?大元還不是二代而亡?因此,皇上無需自責。聖祖康熙曾說,這天下本來就是漢人的,若有一天漢人不再信服我們的統治,我們就回到關外,繼續放馬牧羊。”
皇上道:“可是朕無法接受這江山是在朕的手裡沒的。你可記得,皇阿瑪那幾個兒子裡就只有朕最出色。從小到大,皇阿瑪和皇額娘都對朕寄予厚望,朕也一直自信滿滿,興利除弊,清剿流寇叛匪。即使不能再創盛世,也算是中興大清江山。可是殊不知這些洋人這樣厲害!他們先是以鴉片傾銷來騙取大清的銀元,更使得八旗官兵和京城內外的百姓體質日漸衰弱,後又主動挑釁,逼迫朕割地賠款,恢復與他們通商。可是,可是朕即便知道洋人心懷不軌卻無力與之相抗。”
長公主道:“皇上言重了,只是初顯頹勢而已。祖宗的基業立地百年,那會那麼快就亡了呢?”
皇上道:“可是朕已是無人可用。邊關將士死傷無數,卻不能傷洋人分毫。慧明,你讓朕帶景行入宮歷練歷練吧,日後說不定可以擔當大任。”
長公主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我這個當祖母的這些年來無所事事終日只守着他,不知比父母心又沉重了多少。也罷,國難當頭,匹夫匹婦也不能獨存,更何況,景行他流着將門之血,閨閣之中並不是他的歸宿。”
皇上道:“景行還小,上戰場也爲時尚早,朕會把他帶在身邊,一如當初對溫憲那樣。”
長公主道:“臣妹那個兒子是個福薄的,不值得皇上那麼疼他。但願景行的命數可以比他阿瑪強一些。”
皇上道:“有溫憲在天上庇護着他,必不會錯。朕也謝過皇妹忍痛割愛了。”
長公主道:“臣妹一副殘軀,實在是不能再幫皇兄什麼。既然國家有難,皇上用得着景行,那便帶他去吧。臣妹也是愛新覺羅氏的子孫,再多的事情都能夠承受。”
皇上道:“雖然咱們如今都已上了年紀,但是還要好生保養。”
長公主道:“能夠活到如今的歲數,已經比皇額娘幸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