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穿着秦牧的衣服，遂即來到秦牧母親的病房。
哪知剛上樓，就看見秦牧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在樓道的長椅裡抱着一臺筆記本，似乎正在工作中。
她默默地走過去，把衣服脫下來，披在秦牧的身上。
他沒有擡頭，只是問一句：“怎麼？要回去了？”
“嗯。”她低聲地道。
“你們周總不用人照顧了嗎？”他依然沒有擡頭，眼睛直盯着電腦上的文字。
“嗯，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再過來。”
“你要不在這兒休息吧，病房裡有空牀，一個人回家挺不安全的。”他終於擡眼看着她了。
“你不是也需要休息嗎？”
“不用，我還有工作要做，不行可以去車裡將就一下，你不用管我了，自己進去吧。”
“哦。”她想了想，也挺好的，既可以在這裡照顧周航，還可以不用那麼擔心早起。告別完，轉身向病房。
“李蔥！”忽然秦牧叫住了她，“幫我倒杯咖啡出來吧！”
“好的。”她看了下秦牧困頓的眼神。
在昏暗的燈光下，她摸索着到秦牧母親病牀前的櫃子找了咖啡，然後用熱水衝一杯端了出來放在他身邊的椅子上。
“謝謝！”他用餘光瞟一眼椅子上的咖啡杯，然後對身旁的李蔥道。
短短的兩個字，冷冷的，涼涼的。
她木然地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遙遠而陌生，你是不是我上輩子的冤家對頭？回想下今天周航的告白、受傷、寬容和憐愛，我是否要接受，是否應該把你忘記，因爲你根本就不屬於我，哪怕一分一秒。
既然是這樣，那麼今天就分手吧，我會在心裡將你遺忘。
邊想着，她坐在了秦牧旁邊的椅子上，思維混亂地旋轉着，她想無論如何今天必須說出來，哪怕明天去死，至少心靈不再遭受如此的折磨。
秦牧抿一口咖啡，擡頭看了眼坐下來的李蔥道：“怎麼了？”
“嗯，”她兩隻手緊緊地攥着，幾乎出了汗，她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真的，當自己真正想要說出來時，才發現這樣其實對自己也是一種殘忍，傳說中的獨角戲難道都是這麼煎熬嗎？
秦牧依然看着她，緊皺着眉頭，緊攥的雙手，一副糾結的表情，忽然撲哧一笑“你到底想說什麼?這麼嚴肅，搞得我都有點緊張了。”
“嗯，秦總，你，你覺得我們周總怎麼樣？”
“哪方面？”
“人啊，怎麼樣?”
“挺好啊！”
李蔥擡眼看了下秦牧，然後又道“你覺得我們倆合適嗎？”
“嗯？”秦牧的心一顫，扭頭很認真地看着她，“怎麼，難道他向你表白了？”
“嗯。”
“那你答應了嗎？”
“還沒有，但是我想試着去接受。”當她說出那句話時，心已經像打結的繩子一樣，不知道下一秒等待她的會是什麼答案。
秦牧沉默了，至少那一刻，他沉默了。
幾秒後，他又輕鬆一笑：“呵呵，你搞得我都沒心思工作了。這大晚上的，在醫院的樓道里，對着**的病人，咱倆在這裡談論人生和愛情。”
李蔥笑了笑想回病房，忽然聽他說：“走吧，反正我剛喝了咖啡，今天晚上免費做回你的心理導師，跟我去車上呆會兒。”
他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站起來，正準備轉身去拿咖啡時，李蔥已經把杯子端在手裡，一個淺淺的似乎沒有意義的笑，微微拂過她心頭的湖水，蕩起了絲絲漣漪。
兩人上了車，在遠處路燈的餘暈下，車裡也隱約可見些微的光亮，秦牧幫她把副駕駛的座位放倒了：“困了可以躺會兒。”
李蔥乖乖地躺下後才發現這氛圍好詭異，但是她的確困了，折騰了一天，已經身心交瘁，雖然內心依然忐忑，姿勢仍然生硬，但還是躺下了。
秦牧把外套脫下來，扔給她：“蓋上這個。”說着自己去取咖啡。
她乖乖地蓋在了自己身上。等待着下一刻。
“你喜歡你們周總什麼呢？”他喝了口咖啡，眼睛看着窗外的馬路問她。
李蔥想一想，“他人很好，有時候真的讓我很感動很感動。”
“看來你今天是被感動了？”秦牧反駁道。
“大部分原因是這樣的吧。我覺得很多被男生追求的女孩最後都是這樣的結局。而且像我這樣的人，能被周總看上已經是很幸運的了，不是嗎？”
“什麼？什麼？”秦牧似乎有些生氣，“什麼叫像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人怎麼了？缺胳膊還是少腿？”
“我沒錢沒房沒戶口，還沒有家，有時候感覺自己就是一隻流浪貓，而且是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能遇到這樣的主人，豈不是很幸運嗎？”
“流浪，不是放任自流，也不是隨波逐流，你懂嗎？流浪沒有什麼可怕，最可怕的是自暴自棄。如果你是一個在乎錢的女孩，那完全可以找個更富有的，做一隻養尊處優的波斯貓，可是你可以嗎？”他說的有些激動。
“我曾經也跟媽媽流浪過，那段日子至今記憶猶新。我上大學之前跟媽媽輾轉過很多個城市，後來直到我考上這裡的大學，媽媽纔跟我一起來到這裡，我們當時也住過地下室，火車站，馬路邊，那時我就發誓以後要給媽媽買大房子，過好日子。”
“所以我每次看見你，就像看見了我自己。辛苦努力地過着每一天。有時候會哭，但是哭過之後又是新的一天。其實回頭想想，苦難也沒有什麼可怕，至少我懂得珍惜今天的幸福。”
李蔥靜靜地聽着，被感動着，每次看見他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母親，她就會想以後也要生一個這樣的兒子；每次看到他和女友在一起，她也會嫉妒孫薇，如果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該有多幸福！
爲什麼我沒有早點認識他呢？
她喜歡聽他給她講自己的故事，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冷酷的外表，傲人的光環總是讓她畏懼，而每一次靠近時，又總會感受到他冰冷的外表下隱藏着的那顆溫柔的心。
秦牧顯然陷入了當年的回憶裡，幸虧今晚的車裡沒有燈光，否則他那紅暈的眼眶豈不是被李蔥發現了？他稍稍緩和了下激動的情緒，又開始了。
“李蔥，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秦牧突然問道。
“我喜歡你這樣的，可是世界上只有一個。”她本來抱着必死的信念向她表白的，可是當說出這句話時，連她自己都有些蒙了，傻帽傻帽。她咬緊嘴脣，我怎麼越來越隨便？
他笑了笑，扭頭看了下被衣服遮擋着臉的李蔥道：“謝謝你的喜歡， 不過我相信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一定！”
“傷心啊！爲什麼不考慮一下就把我打入冷宮？”李蔥手掩着自己的心臟，故作受傷的樣子。
“因爲你是一隻流浪貓！”秦牧笑笑，轉身打開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