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從資陽城開出的班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鄉間公路上就象蝸牛爬行。
午後的春陽,曬得多數乘客昏昏欲睡。江麗蓮張金髮坐在車上心裡卻異常興奮,一路上談笑風生。張金髮側身把菸頭兒彈出車窗外,回頭望着江麗蓮說:“麗蓮,你跟我出來兩年多了感覺咋樣?”江麗蓮笑道:“感覺不錯啊。”“是嗎。你這次買一大包東西想犒勞誰?”江麗蓮抿嘴笑笑:“你想該是誰?”“反正不會是我。”江麗蓮沒吭聲打開掛在脖子上的挎包,拿出一包大前門香菸遞上說:“金髮哥,給你。”
張金髮懷疑地接過去點上一支,吐出的一團煙霧繚繞在眼前。
黃昏時分,“哧哧哧”的剎車聲中汽車在楊柳場停下,張金髮同江麗蓮下了車。他挑着一對提包和江麗蓮走過冷清的街道,踏上回家的山路。這一程多在“稀鄉”地區,山大林密,甚至一溝一壪不見戶人家。
傍晚的春風吹拂着幽幽小路旁的樹木,歸巢的鳥兒鬧動着林子。月亮升起來,徒步山野小徑別有一番朦朧意境。他倆不知不覺就走到江麗蓮家背後的山坳上,雖然夜已很深,可誰也沒有歸心似箭的心情,不約而同的收住腳步。
張金髮心裡說:“今天這路怎麼就經不住走呢?”於是,放下挑着的一對包嘆口氣。江麗蓮說:“金髮哥,累壞了吧。怪我買的東西太多。現在好好歇會兒,反正到家門口了。”“嗯,我也想慢慢抽支菸。”
他倆就近坐在土埂上,張金髮抽菸,江麗蓮削好一個梨遞上,張金髮狼吞虎嚥。“金髮哥,你吃慢點。”“我恨不能一口吃掉它。”“爲啥?”“這‘離’不合人意。”江麗蓮沉默一下說:“世上有多少事合人意的?”“那就只好認了不成?”“你覺得呢?”“主意是人拿的。”“唉,可有時天意太捉弄人了。”
分手時,江麗蓮“譁”地拉開提包,拿出一件襯衣遞上說:“金髮哥,別忘了你剛纔說的話。”江麗蓮走去,張金髮站在坳口上望着背影喊道:“麗蓮,記住下月初一。”
春旺家人在堂屋吃晚飯,春旺揹着挎包匆匆走進來,春旺爸驚訝地說:“今天星期四,你咋回來啦?”“學校開三天運動會,我沒參賽項目。”“開運動會並沒放假呀?”春旺媽打圓場說:“反正沒事兒,吃飯吧。二妹,給你哥舀飯。”
春旺邊吃飯邊急不可待的打聽江麗蓮的情況,問:“媽,麗蓮回來了嗎?”春旺爸盯他一眼不吭聲。春旺媽說:“她昨天晚上回來了。”春旺幾口吃完碗裡的飯起身跑出門。春旺爸怨道:“唉,我怎麼養了他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月芽兒無精打采地躲進雲層裡,讓本來就依稀的月光變得更暗淡了。
江麗蓮屋裡,春旺對她出去做小生意的事兒越來越感到不滿,針鋒相對一陣理論,結果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談話陷入僵局,春旺無可奈何中改緩語氣說:“麗蓮,叫你不去做生意,這不都是爲你好嗎?你一個大姑娘單槍匹馬的在外面闖蕩……你也該理解一點我的心情。”“是嗎。我原以爲你憨厚信任我,實際上同你父母親一樣自私!難道你們爲了自己,吃了人竟不吐骨頭?”她悔恨交加地抽泣起來。春旺無計可施,“嚯”地站起將自己頭直往牆上撞:“我他媽咋了?我他媽咋了……”
一股女人的憐憫之心讓江麗蓮亂了方寸,她苦澀地搖搖頭阻止他說:“你瘋啦?”“你沒錯,可站在普天下男人的角度上想,我也沒錯。因我最自私地愛你,真是愛得發瘋!假如真有那天……我會爲你去死的!”江麗蓮猶豫了,春旺一抱緊緊摟住她,她抽泣着說:“春旺,也許真是我太自私了……”“麗蓮,爲了我們的愛,你就再犧牲一次吧。”
江麗蓮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對春旺點了頭。
月芽兒從雲裡探出頭,茫茫夜海有了一線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