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和楚黛兒對面站着,楚黛兒輕輕垂着眉眼,恭敬的行了禮。
“大姐姐可是弘哥兒?”楚黛兒見楚姒面上有些異色,輕抿着嘴脣笑道:“我方纔去看過了,已經醒來了,這會兒煙雪姨娘正守着呢。”
楚黛兒話才說完,榮華院的人便來了:“四小姐,老夫人請您過去。”
楚黛兒面上笑容更大,看了眼身後臉已經腫了的木香:“木香姐姐,你先回去上藥吧,省得回頭祖母瞧見了,惹了不痛快。”
“是。”木香行了禮,不滿的看了眼楚姒,這才走一旁的小徑離開了。
雲頌伊越看楚黛兒越覺得此人詭異,但分明才十二歲,怎麼會有如此深的心機!
楚姒見楚黛兒先拿弘哥兒威脅自己,如今又擡出老夫人,倒覺得真是沒小看她:“既然祖母想見四妹妹,四妹妹就不用耽擱了吧。”
楚黛兒見她隱忍不發,譏誚的揚起嘴角,淺笑着離開了。
“她這人怎麼瞧着總是陰測測的,像身後跟了個鬼一般。”雲頌伊皺眉道。
綠芽差點笑出聲:“您哪裡見過這般好看的鬼,不過她怕是有了鬼的心,還有了美人的皮囊,那是妖啊。”
雲頌伊被她嚇得出了一聲雞皮疙瘩,瞪了她一眼:“就你丫頭知道嚇我。”
楚姒看了看雲頌伊:“伊兒,你今兒先回去吧,我弘哥兒,待遲些我再去尋你。”
“嗯。”雲頌伊頷首,拉住楚姒的胳膊:“過兩日嚴府長房要辦詩會,我聽說楊將軍家的大公子也會過去,到時候你可要來?”
楚姒心裡算了算日子,還是點了頭,雲頌伊這才笑着離開了。
見她離開,楚姒這才徑直往煙雪姨娘院兒裡而去,到的時候,楚秉鬆也在。
楚秉鬆一見楚姒過來,瞬間就黑了臉:“你來做什麼?”
“弘哥兒也是我的弟弟。自然。”楚姒屈膝行了禮,淡淡道,擡眼看見煙雪姨娘略微閃躲的神色,知道弘哥兒這次甦醒怕是跟楚黛兒有關,便也不再多問:“既然弘哥兒已醒,那我也不多留了。”楚姒看了看滿臉不喜的楚秉鬆,帶着人轉頭又離開了。如今只要弘哥兒沒死就好。
出了院子,楚姒便停下了,綠芽有些不解:“小姐,咱們不走嗎?”
楚姒微微頷首,轉過頭等着,不多時,便見裡面跑出個穿着綠色褙子長衫的丫頭來。
丫環瞧見楚姒,略微愣了一下:“大小姐沒走?”
楚姒淡笑:“等你呢。”
丫環微微咬脣:“您等奴婢做什麼。”丫環慌亂的看向四周,不敢去看楚姒的眼睛。
楚姒淡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讓你去四小姐院兒裡傳完話後,再幫我給煙雪姨娘帶句話。”
丫環低垂着臉:“大。”
“讓她做任何事以前,都要三思,否則,害人害己。”楚姒說罷,便轉頭帶着綠芽離開了。
那丫環看了看楚姒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頭回了院子。
楚秉鬆正在屋內看弘哥兒,煙雪姨娘拉着方纔那丫環到了角落,焦急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奴婢方纔一出門,大小姐就在那兒等着,讓奴婢給您帶句話,奴婢怕耽誤事兒,就先回來稟報了。”那丫環道。
煙雪一聽,手顫了顫:“什麼話?”
丫環將楚姒的原話重複了一遍,煙雪姨娘則是直接白了臉:“她知道你是要去四小姐院子裡?”
“嗯。”丫環頷首:“奴婢也不知大小姐是怎麼知道的,反正奴婢纔出去,她就在哪兒等着了,似乎早就料到您會派人去四小姐院裡傳話。”
煙雪想起以前楚姒說的話來,微微咬牙:“她難道真是有神仙相助不成?”
“那姨娘,還要奴婢去告訴四小姐,大小姐來過了嗎?”
“不必了。”煙雪搖搖頭,看了看繡着一個‘黛’字的手帕:“你把這塊帕子送去給四她不小心落下了。”
那丫環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還是點了點頭。
煙雪看了看院子口的方向,還是長長呼了口氣,大小姐既然交代了要小心楚黛兒,她如今還是聽她的最好。
從煙雪的院子往逐錦閣去,路比較遠,楚姒一邊想事情一邊往前走,倒是沒在意有人跟着,知道綠芽扯了扯她的衣袖,楚姒這纔看到面前出現的人。
“臣女見過逍遙王、大皇子。”楚姒趕忙行禮,卻疑惑他們二人今日竟是穿着深色常服,連常年掛在腰間顯示身份的腰牌都收了起來,跟着的侍衛也都換上了常服。
“這就是林世子要求娶的姑娘?這眉眼果真生的好看。”大皇子趙佑笑道。
他話語輕浮,本以爲楚姒會因此而羞惱的紅了臉,但不想楚姒神色平靜:“多謝大皇子誇讚。”
見她如此,趙佑倒起了興致:“嘿,有點意思,楚大小姐,你可知道爲何那林世子非要去求娶你,而不是比你更優秀的二妹妹和四妹妹?”
楚姒依舊垂着眉眼,這趙佑是個十足好美色的,當年他便是廣搜天下美人,後來還膽敢搶了某位大官的小妾,被皇帝知道後差點氣死,大皇子也是因爲此事而徹底失寵。
搶美人?
楚姒忽然擡起眼來看着趙佑,他雖好色,但並不糊塗,怎麼也不會做出強搶朝廷重臣小妾的荒唐事,在這事兒背後操縱的,怕是逍遙王吧。不過這逍遙王的確有本事,連大將軍鄭雲親口說了逍遙王叛逆,他居然還這般相信他。
趙佑看到楚姒的眼睛,這才入了迷,忙鼓掌:“好,果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比你那二妹妹不知強了多少倍,難怪林世子死活要娶你爲妻了。”
楚姒回過神來,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忙低下頭,不再答話。
趙訓炎將楚姒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覺得有趣,便道:“我們正在尋你父親,你可知道在哪兒?”
正說着,楚蓁蓁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匆匆趕了過來。楚姒看着她,依舊一身白衣似雪,可眼角眉梢已經是帶着幾分春意,臉上的脂粉也比往常抹得厚了些。
“蓁蓁見過大皇子,見過王爺。”楚蓁蓁小跑着過來,微微喘息着,臉上也泛起了些許紅暈,看得趙佑又是身下一緊。
“蓁蓁的消息可真靈通。”趙佑眯着眼睛笑道。
楚蓁蓁羞澀一笑:“二位貴人來了,父親又忙着照顧弟弟,沒時間接待,大哥又身陷大牢,祖母和母親身體皆不適,只有我這個做女兒的出來迎接了。還望大皇子和王爺勿怪。”楚蓁蓁這話說的得體,既告訴了他們自己來的原意,又說的自己孝心滿滿。
趙佑眸光閃了閃,趙訓炎卻只淺淺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在她身後不言語的楚姒身上:“你姐姐不是在麼,不若由她引着我們去見楚大人吧。”
“這……”楚蓁蓁扭頭看着楚姒,只恨不得吃了她:“大姐姐來得真巧。”
楚姒並未多說話,趙訓炎聰明,在他面前耍這些小心機完全沒有必要:“王爺這邊請。”楚姒側身道。
趙訓炎見她並不多言,心中越發驚奇,這小女子的從容淡定,可比一般的世家公子都要足些。
“聽說前陣兒楚小姐還落水了,可是這個湖?”趙訓炎緩下腳步,走到刻意落後一步的楚姒身側問道。
楚姒並不想跟他說話,心裡只琢磨着她跟大皇子此番過來的目的:“不是。”
楚蓁蓁見趙訓炎心思完全在楚姒身上,冷了臉,朝旁邊兩個婆子使了個眼神,婆子會意,上前便擠開了綠芽,跟在了楚姒身後。
去煙雪的院子要經過一道廊橋,廊橋一側的護欄並不算高,而且今日又落了些雪花,地面有些滑。
楚姒緩步走着,趙訓炎一臉興味的跟在一側,楚蓁蓁朝那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快步走到趙訓炎身側,卻腳往旁邊一扭,哎呀一聲便撲在了趙訓炎身上,趙訓炎擡手將她扶住,那兩個婆子也乘機快步往前,把楚姒往湖邊猛然一推,楚姒沒想到楚蓁蓁敢在趙訓炎和大皇子眼皮子底下動手,已然做好喝冰涼湖水的準備,卻在跌落湖中時,腰上一緊,整個人便被帶入了還帶着些微涼氣息的懷抱中。
趙訓炎看着被自己摟在懷中小小的人兒,心中忽然有些異樣。她睜着眼睛,有一絲慌張卻無恐懼,微微咬着嘴脣,渾身都是繃緊了。
趙訓炎將楚姒帶到對岸無人處,楚姒想要立刻掙扎出來,趙訓炎的胳膊卻越發緊了:“你在躲本王?”趙訓炎嗅着近在鼻尖的清香,嘴角微微勾起。
楚姒皺眉:“男女授受不親,還請王爺鬆開。”
“本王方纔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這般感謝本王的?”
楚姒忍住胸中怒意:“臣女謝王爺救命之恩。”
趙訓炎看着她倔強的樣子,興趣更濃,看着她誘人的嘴脣,俯首便要吻上去,楚姒卻趁機將他猛然推開。
趙訓炎對於楚姒的抗拒微微有些惱,擡眼,卻看到她已經屈膝立在一側,低垂着的睫毛長而捲翹,如同蝴蝶一般,飛雪飄灑落下,些許粘在她的睫毛上,她便顫了顫,這般瞧着,趙訓炎心中那絲異樣竟越發濃烈了起來。
“你……”趙訓炎上前一步想拉楚姒,身後楚蓁蓁卻匆忙跑了過來:“王爺,您沒事兒吧。”
趙訓炎收回手,神色清冷:“無妨。”
楚蓁蓁不滿的看了眼楚姒,方纔楚姒落下去的瞬間,逍遙王想也沒想便將她推開了,而且方纔看着,楚姒雖然在拒絕逍遙王,但逍遙王卻似乎興趣更濃,不由道:“大姐姐,聽說你院兒裡沒有繡在嫁衣上的珍珠,回頭我便讓人給你送一斛過去。”
“那便謝過二妹妹了。”楚蓁蓁在,楚姒多少放心了些,起碼她會攔着逍遙王,但是這路她不打算繼續領了:“大皇子,王爺,臣女方纔受了驚嚇,不知可否先行回去?”
“對對,你方纔定然嚇壞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路我來帶就行。”楚蓁蓁連忙道。
趙訓炎剛要開口,趙佑便道:“那便由二小姐帶着吧。”
“多謝大皇子。”楚姒行過禮,便低着頭匆匆離開了。
趙佑看着楚姒的背影,撇嘴:“看着漂亮,卻是個無趣的。”
逍遙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他這般粗鄙的人,哪裡知道有趣無趣。
“王爺,蓁蓁帶您過去吧。”楚蓁蓁癡癡望着趙訓炎道。
趙訓炎看她:“你的腳沒事了嗎?”
楚蓁蓁面色微微一滯:“沒、沒事了。”
趙訓炎不再多說,提步離去,楚蓁蓁微微咬牙,也提步跟了上去。
大皇子看着這離開的二人,冷哼一聲:“一個聲名狼藉的嫡女,配我這小皇叔,還真是合適。”趙訓炎他心中自是有些懷疑的,不過若是把被人玩過了的楚二小姐嫁給他爲嫡妻,他就算是真有謀逆之心,誰又願意跟這樣一個窩囊的主子?
大皇子這般想罷,越發覺得自己聰明。打定主意後,這纔跟了上去。
回到逐錦閣,綠檀便迎了出來:“小姐,我盯着楚黛兒了,她什麼也沒放。”
“嗯。”楚姒頷首,轉頭看了眼眼睛通紅的綠芽:“你下去歇會兒吧。”綠芽今日神情有些恍惚,楚姒也並沒怪罪。
綠芽微微咬脣,見楚姒又帶着綠檀進了裡間,這才轉頭離開。
“小姐,綠芽怎麼了?”綠檀不解道。
“她歇歇就好,你現在要替我去辦一件事。”楚姒道:“立刻去八皇子府送個信,就說大皇子和逍遙王在楚府。”大皇子和逍遙王之前對楚秉鬆閉門不見,難道只是一個幌子不成,用以迷惑八皇子,然後再借用楚其泰之事給八皇子下個套。
“是,我這就過去。”綠檀領了命,拿着楚姒的玉牌便出去了。
楚姒看着桌上的棋盤出神,趙煊逸應該也是想拉攏楚秉鬆的,畢竟一朝丞相。手中權力不小,不然也不會一直容忍他想腳踏兩隻船的想法。
“春枝,今天什麼日子了?”
“二月八號了。”春枝道。
楚姒微微皺眉,她記得那事兒是三月十五號發生的,如今只差一個月了,看樣子得見見楊府的人才好。
兩日過去,楚其泰那裡依舊不見動靜,楚秉鬆白天仍舊去大皇子府和逍遙王府,卻依舊是吃閉門羹,衆人都說楚其泰是要被他們當做棄子了,畢竟京兆尹的拗脾氣,跟他作對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楚其泰去了以後,回到府裡便讓人仔細盯着門口的動靜,只要八皇子府來人立刻來報,可是等了好幾天,八皇子一點動靜都沒有。楚其泰的事兒馬上就要出結果了,但八皇子卻如一潭死水般,一絲波瀾也無,急的楚秉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此刻。八皇子府內。
“查到了嗎?”趙煊逸沉聲問道。
面前站着的黑衣人頷首:“我們暗中跟着那悄悄來送信之人,確認她是進了楚府,而且進了楚家大小姐楚姒的院子。”
“楚姒?”趙煊逸眼眸越發深了起來,是她送信告訴自己老大和逍遙王悄悄去了楚府,難道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八爺,咱還要不要去見楚秉鬆?”那人問道。
趙煊逸盯了他半晌:“他們怕就是等着我過去。”
“爺的意思是……”
“京兆尹韓敏素來是個倔驢性子,雖說跟我有幾分交情,雖說我出面可以救下楚其泰,但韓敏難免覺得心中憋屈。”趙煊逸道。
“這是他欠爺的……”
“糊塗。”趙煊逸神色微寒:“韓敏乃是難得之人,若是楚秉鬆暗中跟大皇子和不定來個反咬之計,讓韓敏與我心有芥蒂,你以爲得罪了父皇信任的京兆尹會有什麼好結果麼?”
趙煊逸的貼身侍衛冷刀站了出來:“您救了他楚秉鬆唯一的嫡子,難道他還要吃裡扒外不成?”
“你怎麼也糊塗了。”趙煊逸想起楚姒來,神色柔和了些:“你們竟不如一個閨閣小女子聰明,楚其泰爲人老奸巨猾,一直打算把他那幾個女兒一個個都嫁入皇家,腳踩兩隻船,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他自然不會因爲一個廢了的嫡子而徹底忠心跟我。”
冷刀皺眉:“那您的意思是放手不管?”
趙煊逸搖搖頭,轉頭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美人畫像,看着她那雙略微疏離的眸子,淡淡道:“非但要管,還要讓這件事人盡皆知,昭告天下。楚其泰若是死了,你以爲楚秉鬆最恨的是誰?”
“韓敏?”
趙煊逸深邃的眸子裡皆是戲謔:“他最恨的,自然是讓他放棄尋求最後一絲機會的大皇子和逍遙王!”
“爺聰明。”衆人拱手,趙煊逸卻看着那畫像越發出神:“聰明的不是我,你們從今天開始,盯緊丞相府,一舉一動都要回來稟報!”
“那位楚小姐呢,爺是不是要除掉?”冷刀道,畢竟她知道那麼多消息。
趙煊逸面色黑沉:“不許動她。”
冷刀見趙煊逸的反應,掩藏住面上的愕然,應了是便走了出去。
趙煊逸些微呼了口氣,轉頭看着桌案上的女子畫像,臉上竟難得浮出一絲笑意來,你這般幫我,難道沒有其他意思麼……
逐錦閣中,小福兒從外頭進來,忙蹲在炭火盆子旁:“大小姐,府外雲小姐的馬車到了,邀您去呢,可是門口還守着大夫人的人,這可怎麼辦?”
“讓他們跟着就是。”楚姒淡淡道。老夫人這一病,乾脆就沒從牀上起了,平素就楚黛兒去請安,秦雪則是一把攬過掌家之權,明目張膽的直接就派人盯着楚姒了。
楚姒倒也不介意,左右綠檀真要出去,她們也攔不住。
“小姐,您今兒穿哪套衣裳好?”綠芽從裡間出來,神色如常,手裡捧着好些衣裳:“這些是雲小姐送來的,這一箱子都是如意坊的二掌櫃送來的。”
綠檀拿了個果子嚼得嘎嘣脆,嘿嘿笑道:“這如意坊有意思,聽見個算命的說小姐是如意坊的福星,立馬就送了這麼一大箱子的衣裳來,還說日後春秋四季,季季都要送。嘖嘖,回頭我也多去如意坊門口走走,指不定也能撿個福星財星的當當,以後這穿衣是不愁了。”
“你想的倒美,你有小姐那福氣麼。”小福兒笑道。
楚姒看了看那些衣服,選了一條雲頌伊送來的大紅撒花長裙,讓綠芽選了兩支嵌紅色寶石的簪子,簡單打扮過後便帶着綠檀綠芽出門了。
門口的婆子對視了一眼,上前道:“大小姐……”
“你們也一併跟着吧。”楚姒說罷,便提步出去了,兩個婆子也是左右爲難,見此只得跟了上去。
楚府的路上,綠檀道:“老夫人當真拿出三本的嫁妝摺子要給四小姐?”
綠芽忙噓聲:“你小聲些,萬一別人聽見了怎麼辦?”
綠檀忙點頭,上前問着楚姒:“小姐,當真有這回事?”
楚姒輕笑:“瞎說什麼,小心回頭招來禍事。”
那兩婆子對視一樣,其中一個忙吃疼的捂緊肚子:“哎喲,小姐,老奴肚子疼,怕是跟不了您出去了。”
楚姒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那你回去歇着吧。”
那婆子朝旁邊的看了看,忙點點頭,轉頭離開了。
楚姒看着剩下的婆子,問道:“媽媽怎麼稱呼?”
那婆子忙笑着躬身:“大小姐叫奴婢一聲王婆子就可以了。”
楚姒微微頷首,這才轉頭離開。
秦雪聽到婆子回來稟報,手裡的茶盞猛地扔在了茶几上:“我就知道那老婆子藏了不少錢,如今竟都要便宜了楚黛兒那個丫頭。”
楚蓁蓁坐在一旁,望着那婆子:“你可沒聽岔,真是要給楚黛兒?”
“嗯,奴婢聽得真真兒的,大小姐還攔着兩個丫環不讓說呢。”婆子信誓旦旦道。
楚蓁蓁哼了一聲:“我在府裡的時候,她就給我低頭賣乖,裝的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如今倒好,我才上山幾天,她就去京城裡各種詩會花會,瞞着我結識了不少的大家小姐。之前想串通春草害我,如今更哄了祖母開心,讓她把那沉甸甸的嫁妝銀子都全部舍了給她。”
“她倒是藏得深,自她娘死後,我還以爲她無人教導,真的變得膽小又沒用,如今看來,倒真是我們誤會了。”秦雪冷冷道。
楚蓁蓁忙看着秦雪:“娘,那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秦雪冷笑一聲:“去,寫個信給你舅舅,讓他趕忙想辦法再請御醫來家裡一趟,給你祖母和弟弟看看病。”
楚蓁蓁不解:“這跟請御醫有什麼關係?”
“關係自然大。”秦雪看了眼旁邊的婆子,婆子會意,不一會兒便拿了瓶藥出來:“楚姒那頭都安排好了嗎?”
“夫人放心。”婆子將藥遞給秦雪。
秦雪頷首:“這就好,我要她此次有去無回!”說罷,看着楚蓁蓁:“走,咱們去看看你四妹妹!”
楚姒坐在馬車裡,淡淡看着一定要守在自己跟前的王婆子,嘴角勾起:“媽媽來府裡多久了?”
“快三十年了。”王婆子不知楚姒用意。只得警惕回答道。
楚姒絲毫不介意她的警惕,又道:“不是家生子?”
“奴婢是隨夫人從定國公府來的。”
“是嗎。”楚姒淡淡道,難怪這般忠於秦雪:“媽媽可知,當年大夫人楊佩之死?”
王媽媽神色一緊,忙低下頭:“夫人難道不是抑鬱而終?”
楚姒捕捉到她方纔的慌張和恐懼,身子微微往前傾了傾:“是嗎?”
“自然。”婆子道,手指放在膝蓋上緊緊絞在一起,楚姒見她這般,朝綠檀示意,綠檀頷首,袖中的匕首瞬間落在手中,放在了王婆子的脖子上:“敢大喊,現在就能殺了你。”
王婆子聽着外面喧鬧的聲音,這分明還是在市集裡,大小姐她怎麼敢!
“大小姐……”
“好好說說當年我孃親之死。”楚姒寒聲道,她在馬車穿行市集的時候威脅王婆子,無非就是告訴她,自己真的敢要了她的命!
“大小姐,奴婢什麼也不知……”王婆子還想掙扎。綠檀看了眼綠芽,綠芽上前便捂住王婆子的嘴,王婆子還沒回過神來,綠檀的匕首便直接在她的脖子上劃了一刀,王婆子幾乎能感覺到有熱流涌出來,順着她的脖子一直到了衣襟裡。
王婆子嚇蒙了,瞪着眼睛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姒這才示意綠芽鬆開手。
“若是敢喊,即刻要了你的命。”綠檀威脅完才讓綠芽鬆開手。
婆子僵在原地不敢動,帶着哭腔看着楚姒:“大小姐,奴婢好歹是大夫人的人,若是回去大夫人找不到人……”
“我就說你在嚴府得罪了貴人,被打死了,難不成母親會因爲一個下等婆子去嚴府討要公道嗎?”楚姒淡淡看她:“時候不多了,若是在到嚴府之前你還沒說,那你怕沒機會活着回去見你纔出生的小孫子了。”
婆子這才癱在了原地:“我小孫兒他……”
“現在沒事,不過過了今日就不知道了。”綠檀學着楚姒淡淡威脅道,前兒她還奇怪爲何小姐讓她去查這兩婆子的家事,原來是早就料到了有今天。
“大小姐。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狠毒!”王婆子滿眼淚水,楚姒睨了她一眼:“你們害我母親時,可考慮過報應二字?我母親爲人柔善,待下人更是親和,可如若她這般都活不長,我不狠毒些,如何從你們的爪牙下逃生?”
王婆子知道已無迴旋之地:“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當然夫人不是因抑鬱症而死,是被人謀害的,老爺和老太太也知道這件事。”
綠檀瞪大了眼睛,還真是當爹的害了自己的結髮妻子啊。綠芽紅了眼睛:“那夫人身邊的那些下人們呢?”
“夫人被扶正以後,說見着她們煩,藉着打發出府的名頭,都給處置了,只留了個沈媽媽,打斷了腿留在洗衣房受人欺負。”王婆子說的有些心虛。
楚姒倒吸了口冷氣:“你的意思是,所有事情都是秦雪主導,所有人都是她殺的,對嗎?”
王婆子頷首。楚姒卻看了眼綠檀:“吩咐下去,她的兒子和孫子不用留了。”
“不不!”王婆子忙道:“的奴婢都說了,您還要怎麼樣?”
“怎麼樣?”楚姒諷刺看着她:“你先說說你到底是誰的人……”
“奴婢是大夫人……”
是大夫人的人怎麼可能毫不保留把所有事情全部推在她身上,綠檀看了眼綠芽,綠芽會意,綠檀的直直的朝着那婆子的心臟刺來,那婆子瞪大了眼睛,滿面驚恐的搖頭。
就在綠檀的匕首到達她胸口的時候,楚姒纔開口:“綠芽,鬆開手。”
綠芽狠狠的瞪了這婆子一眼,這才鬆開手,王婆子這才忙喘了幾口氣:“我說,不是大夫人。”
“那是誰!”楚姒紅了眼睛,外面馬車卻忽然停下了。
“小姐,有殺氣。”綠檀道。
楚姒只盯着王婆子:“說!”
王婆子知道楚姒這一時半會殺不了自己,微微咬牙,開始拖延時間:“大小姐,不是奴婢不想告訴您。只是如果告訴了您,奴婢一樣活不了。”
婆子說完,綠檀便已經衝了出去,一看才知竟有十來個黑衣人將她們圍了起來,而丞相府帶來的侍衛似早就準備好了一般跑沒影兒了。
綠檀冷笑一聲:“你們是不是傻,大白天還穿着黑衣服,是怕別人看不清你們?”
爲首的黑衣人臉色變了變,直接擡手:“一個不留!”
說罷便衝了上來,楚姒帶着綠芽和王婆子跳下馬車,看着周圍衝着她而來的人,眉頭微皺。
綠檀武功的確不錯,可一對十還是有些吃力。
“小姐,你們先走。”綠檀道。
楚姒看了看,直接抽出王婆子頭上的簪子刺在馬身上,馬吃疼,蹄子一揚便衝着綠檀身後來的黑衣人衝了過去,見十人的包圍出了道口子,綠檀忙回頭道:“小姐,快!”
“小心!”楚姒扣動腕上的鐲子。兩枚銀針便刺入那兩個此刻的脖子中,兩人只瞪了眼楚姒,便翻了白眼暈了過去。
綠檀看着倒在身側的人,心有餘悸,回頭瞥見楚姒身後刺來的人,面色一白,直接將手裡的匕首扔了出去,刺中了楚姒身後的人。
綠芽看着已經到了綠檀脖子邊的長劍,尖叫出聲,綠檀只覺得小命兒快交代在這兒了,一片熱血撲在臉上,綠檀腿一軟,便往後倒去。
林傅看着倒在懷中的人,略嫌棄道;“起來。”
綠檀喉嚨裡發出低啞的聲音:“我都快死了你,你讓我靠一下會怎麼樣。”綠檀聞着自己身上濃烈的血腥味,一滴清淚緩緩留下:“想我一世盛名,如今……”
綠檀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傅扔開了,之間林傅手起刀落。不一會兒便解決了。
綠檀絕望的躺在地上,看着悠悠天空,享受着白雪從天空飄落的淒涼,綠芽哭得失了聲:“綠檀,你怎麼了。”
綠檀剛要交代遺言,卻聽到綠芽又道:“怎麼刀沒落在你身上,你卻像是要死了?”
等等,刀沒落在我身上?
綠檀一臉懵逼,趕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沒有傷口,她渾身上下也不覺得疼,看着滿手的血,想來是方纔被殺的那人。
“哈哈,我沒死,小芽芽,我沒死!”
綠芽看着突然滿血復活的綠檀,眨眨眼:“你是裝死?”
綠檀輕咳兩聲,楚姒見她沒事,這才轉身,只見王婆子已經溜了一截了。
林傅似乎知道楚姒所想,提步就要追,楚姒忙道:“不要殺她。”
林傅頷首,手中的暗器打出去,直接刺中王婆子的小腿。王婆子驚呼一聲,才跪在地上就渾身一顫,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林傅護好楚姒,看見一角有動靜:“還有別人。”
楚姒上前查看,王婆子卻已經沒了聲息。
“是很重要的人嗎?”林傅看着楚姒微沉的面色,問道。
楚姒未曾多說,轉頭看着林傅:“多謝相助。”
林傅躬身行了禮:“主子在前面轉角,屬下先送您過去,再給您把您的馬車尋來。”
楚姒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走不遠,楚姒便看到了停着的馬車:“主子這幾日出了點事,不能動武,所以沒親自去救小姐,小姐莫怪。”林傅說罷,這才轉頭拎着哇哇鬼叫的綠檀一起去尋馬車了,綠芽則自覺的在馬車外候着。
“上來。”馬車內的人似乎察覺到楚姒來了。
楚姒聽着微微有些虛弱的聲音,眉心微皺,提步利落上了馬車,進去便看到懶懶倚靠在馬車上的林清愚。他今兒一身黑色緊身繡金邊長袍,帶着銀色面具遮着了上半邊臉,嘴脣微白,身上隱約有血腥氣。
“你怎麼了?”
“沒事。”林清愚睜開眼睛,看了看楚姒,輕笑:“你穿紅色真好看。”
楚姒沒來由的耳根一熱,心中也趟過一股暖流。
“坐這兒。”林清愚拍拍旁邊的座位。
楚姒看了他清明的神色,這好似與之前見到的他又有些不同,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林清愚似乎看透了楚姒的想法,輕笑:“我的秘密跟你一樣多,你過來,我慢慢說給你聽。”
楚姒看着他熟悉的笑容,這才安了心,走過去坐下,下一秒卻被他緊緊擁在了懷中:“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怎麼了?”楚姒聽得心驚,早聽綠檀說林清愚武功已經是出神入化,如今卻傷重成這般。
林清愚的下巴輕輕蹭在楚姒的額頭:“怎麼,終於知道擔心我了?”
楚姒微微蹙眉,不知道該說什麼,林清愚卻笑起來:“我擅自讓父親去求皇上賜婚,你有沒有生我氣?”
楚姒不語,說實話,她並沒有覺得生氣,但也說不上高興,她很對於林清愚,依舊處於不相信和疑惑的階段。
“看樣子是不氣。”林清愚笑了笑,卻因此而咳嗽起來,楚姒忙抽出手帕給他,卻見林清愚接過手帕後,竟是直接塞到了袖口。
看着她面上出現的一絲絲的急色,林清愚已覺滿足,如往常般笑着逗弄她:“娘子給的手帕,自然要好好收着,不能弄髒了。”
楚姒啞然。林清愚望着她,神色寵溺:“今兒在嚴府,要小心趙訓炎。”
“嗯?”楚姒不解,林清愚卻似沒什麼力氣了一般,捏捏她的鼻子:“聽我的,不管逍遙王用美色勾引你還是威逼利誘你,都離他遠一點。”
楚姒望着他:“你……”
“時辰不早了,早些過去吧,今日的詩會你跟雲家小姐盡情玩便是,但不要跟趙訓炎離開,不然我可要吃醋了。”林清愚揉揉楚姒的小腦袋,不等楚姒問話,外面便傳來了林傅的聲音:“楚小姐,馬車找回來了。”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你好好休養。”
看着楚姒下了馬車,林清愚這纔沒忍住喉頭的鮮血。
一直守在馬車邊的侍衛這才擡起了臉,聲音微顫:“主子,皇上這是拿您冒險,就爲了個閨閣小姐。值嗎?”
林清愚神色微冷:“下次再說這樣的話,素素,你便回無極閣吧。”
素素垂下眼睛,眼淚也隨之滑落:“素素不敢。”
“回府吧。”
“是。”
楚姒上了馬車,掀開車簾,看着林清愚的馬車離開,神色微沉。
綠檀已經收拾乾淨了,還重新僱了個馬伕來,馬也換了。
“這林傅看着冷冰冰的,沒想到心還挺細。”綠檀說罷,又嘆了一聲:“只可惜那王婆子,到死也沒說出是誰指使了她。”
楚姒回過神來,暗自思忖,孃親被害死的時候,楚蓁蓁楚黛兒都還小,能動手的只有秦雪、楚其泰和老夫人,可王婆子又說不是秦雪的人,那她是誰的人?
楚姒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馬車卻已到了嚴府門口。
嚴家門口有云頌伊親自交代守着等楚姒的婆子。一見楚姒過來,便忙迎了上去:“楚小姐,我家小姐已經在等着了。”
楚姒看着停着不少馬車的嚴府門口,點點頭,跟着婆子一道走了進去。
雲頌伊在後院招待各位小姐們,所以楚姒也要走後院過去見她,走到半道卻見那婆子閃身入了那假山後不見了蹤影。
楚姒正疑惑,身後卻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是楚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楚姒聽到這聲音,沒來由的生出一絲厭惡來,神色平靜的回身,看着朝她走來嚴霽甫:“方纔領我去見伊兒的婆子不見了。”
“原來是這樣,如果楚小姐不嫌棄,我帶你過去吧。”嚴霽甫笑道,看着今日一身大紅衣裙,神色疏離的楚姒,越發癡迷了。
楚姒望着他的眼神,側身讓開道:“辛苦公子。”
嚴霽甫笑着上前,待走到楚姒跟前,一股清香傳來。讓他渾身都酥了一下,不過嚴府管教嚴格,即便再喜歡,他也沒做出出格的事兒,只是把楚姒引到了雲頌伊所在的觀景樓。
雲頌伊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面容羞澀的嚴霽甫和麪容微冷的楚姒:“表哥,你怎麼跟姒兒姐姐一道過來的。”
“路上碰到了。”嚴霽甫羞澀笑道,看了眼楚姒,忙道:“你們先玩着吧,我遲些再過來。”
見嚴霽甫又匆匆忙忙的離開,楚姒才鬆了口氣,將那婆子的事兒說了,雲頌伊頓時變黑了臉,使人去把那婆子捉起來扔柴房了。
“對了,一會兒你隨我去個地方。”雲頌伊忽然神神秘秘道。
“去哪兒?”
“嘿嘿,一會兒大皇子和逍遙王會隨我外公和一些大臣們在後山說些事情,聽我娘說,好像跟你楚家有關。”雲頌伊笑道,見她神色猶豫,又道:“你真的不去聽聽?”
楚姒想起林清愚的話。他約莫就是想提醒這件事吧。
“你不是說楊家大公子今日會過來嗎?”楚姒道,她今日過來的真正目的也是楊家這位大公子。
雲頌伊神色有些猶豫:“你真的要去見?我聽說此人固執得很,脾氣還大,你若是過去……”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雲頌伊垂下小腦袋不知該怎麼說,那堆小姐裡似乎有人認出了楚姒來:“這不就是黛兒的那位大姐姐麼,聽說那日跟楚蓁蓁一道去的梅林,會的那焦思邈和雲康呢?”
衆人皆是看過來,眼神或是同情或者鄙夷,楚姒看着人羣中說話的女子,此人她依稀記得,一直寄養在楊家的表小姐,也是前世楊府被抄家時,唯一躲過一劫的人,楊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