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從寒山寺回來後,並沒有把楚姒的叮囑放在心上,第二日一早便照常去尋先生上課了,不過今兒楚其泰也在。
“其泰也來了?”李瀟高興笑道。
楚其泰沉着臉瞥了他一眼,並不搭理,李瀟見他神色不對,也沒多問,安心在書桌前坐下等先生過來,不過等了半晌,沒等來那先生,倒是把焦思邈等來了。
之前秦雪讓楚其泰寫信給焦思邈,讓他閉緊嘴巴,哪知這焦思邈順杆兒就爬,直言要來楚府。
“這位是?”焦思邈看着李瀟問道。
楚其泰冷冷回了一句:“表兄李瀟。”
“原來是李公子。”焦思邈客客氣氣的行禮,李瀟也趕忙回禮,心裡還道楚姒多慮,這焦思邈看起來分明是翩翩公子,怎麼會至於心胸狹隘呢。
焦思邈將李瀟上下打量一番:“李公子也要參加此次的春闈考試麼?”
李瀟抱拳笑笑,還不及說話便被楚其泰搶了去:“哼,他要參加什麼考試?人家可是早已經被八皇子看中的人,私下偷偷遞信去八皇子府,如今已經不是我們這等尋常的考生了。”
楚其泰話裡話外全是諷刺,也順便提醒焦思邈,李瀟如今可是八皇子的人。
焦思邈回過味來,看了看李瀟,客氣的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挨着楚其泰坐了下來。楚其泰並不喜焦思邈此人,畢竟是他用陰毒手段害了自己妹妹,但卻不能跟他撕破臉,只能暗中再想辦法。
楚其泰神色動了動,看了眼坐在桌案前認真看書等着先生過來的李瀟,冷冷勾起了嘴角。
楚姒幾人回府,老夫人已經沉了臉,昨兒山上大火,楚蓁蓁早就使人來了消息,說春草暗中挑撥,用毒計害她和楚姒。
江媽媽親自在門口等着幾人,雲夫人領着楚姒和雲頌伊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門口候着的人,轉身拉住了楚姒的手:“姒兒,走吧。”
看着雲夫人溫柔而堅定的眼神,楚姒心中如果注入了一條溫暖的小溪一般,微微頷首,跟着她提步走了進去。
江媽媽看到這場景,垂手立在一側,待雲夫人幾人往前去了,才提步攔住跟在後面一臉慍怒的楚蓁蓁:“二小姐,春草呢?”
“一個婢子而已,江媽媽這般擔心做什麼,難不成是四妹妹特意使你來問的?”楚蓁蓁道。
江媽媽輕笑:“是老夫人讓老奴來問的,春草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頭,就是有罪,也該老夫人來定纔是。”
楚蓁蓁撇撇嘴,往門口看了看:“我娘和哥哥呢?”
“大夫人在煙雪姨娘院兒裡說話呢,大公子這會兒正在念書。”江媽媽刻意避開了焦思邈。
楚蓁蓁不再多問,準備進去,便見楚秀秀和楚黛兒匆匆往這兒走來,這才冷了面色:“三妹妹四妹妹。我不在府中,你們一定很忙吧。”
楚秀秀略帶鄙夷的笑笑:“也不是很忙,只是京中這花會詩會衆多,跑來跑去都有些煩了。”
聽她這麼說,楚蓁蓁氣得咬牙,看着一臉溫婉低着頭的楚黛兒,哼了一聲:“黛兒妹妹,你還不知春草已經什麼都招了吧。”
“招了?招了什麼?”楚黛兒一臉疑問。
楚蓁蓁見詐她不出什麼,便不再多說:“你就等着一會兒在祖母面前哭吧。”說罷便提起裙子往榮華院而去。
“二姐姐這是怎麼了?”楚黛兒不解的問着江媽媽,江媽媽笑笑:“山上發生了些事情,四小姐若是沒事,也去老夫人那兒坐坐吧。”
“嗯。”楚黛兒乖巧應了,見江媽媽離開,這才揚起脣角,神態輕鬆的往榮華院而去。
她們才走,楚其泰便帶着焦思邈和李瀟出來了。
“楚兄這樣,確定能騎馬?”焦思邈看着執意要出去騎馬的楚其泰笑問道。
“小瞧我?”楚其泰冷哼一聲:“若是焦兄不願意與我一道去接舍妹,那便罷了。”
“二小姐真的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麼。”焦思邈並不知楚蓁蓁已回:“她不是說要在山上呆一個月?”
“出了些事。”楚其泰讓人牽了三匹馬出來,李瀟推脫說不會。楚其泰便以掃興爲由,讓他選了一匹看似溫和的母馬,由楚其泰的小廝爲其牽馬。
焦思邈很利落的上了馬,楚其泰則由侍衛抱着上了馬,至於李瀟,看着那馬,則有些害怕,他從未騎過馬,如今突然讓他上馬,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還不上,表哥,你該不會是因爲被八皇子看中了,所以不肯與我們這等無才之人共行吧。”楚其泰道。
焦思邈神色陰翳的看了眼故意挑撥的楚其泰,但看向李瀟的眼神的確不太好了:“李公子,比你學問好的人多的是,你犯不着這般傲氣。”
李瀟面色尷尬的紅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馬我實在沒騎過……”
“罷了,不騎就不騎。”焦思邈冷哼一聲,勒住繮繩轉頭就走了。楚其泰看着李瀟直搖頭:“表哥,我一個腿廢了的都敢騎馬,你怕什麼。”說罷便直接駕馬離開了。
李瀟想了想,剛想翻身上馬,李夫人卻聽到消息匆匆趕來了:“瀟兒,你不念書,在這兒做什麼!”
“娘,我……”李瀟想解釋,卻不知怎麼說。
李夫人看了眼還未離開的楚其泰的人,哼了一聲:“他就知道把你往歪門邪道上帶,半點不學好,馬上就要春闈了,你居然不去念書,還在這兒騎馬,萬一跟他一樣廢了一條腿怎麼辦?”
李瀟垂着臉不說話,任由他訓斥。
李夫人見此,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算了,給我回去唸書去,春闈之前,除了唸書,哪裡也不許去。”
“是。”李瀟看了看楚其泰他們離開的方向,轉頭回府了。
楚其泰往前跑了一陣兒,便察覺李瀟並沒有跟上來,不由有些惱,也無心思再往前追,只打發人叫住焦思邈,說下人來報,楚蓁蓁等已經回府了。
焦思邈一看他失望的樣子,哪裡還不知他的目的,他這是打算利用自己來害了那個心高氣傲的李瀟呢。
焦思邈冷笑一聲,敢利用他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
“楚兄,那我們回府吧?”焦思邈牽着馬過來。
楚其泰沒多管他,點點頭便調轉了馬頭,可焦思邈卻黑了臉,陰鷙的笑起來。
楚其泰一路騎馬狂奔,絲毫沒察覺到後面焦思邈的異常。
焦思邈看了看手中緊握的銀針,待到了人多的市集。策馬追上楚其泰:“楚兄,你這速度太慢了,莫不是斷了腿,不敢騎快了?”
楚其泰冷笑:“焦兄,你可不要罷,猛地一抽馬鞭子就要加快速度,焦思邈則趁機將毒針刺入馬兒身上,馬兒吃疼,揚起蹄子便踢開了前面的行人,開始發瘋的亂跑起來。
老夫人這頭還不知外面的事,看着面前端端坐着的雲夫人,面色沉了沉:“蓁蓁,你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蓁蓁將那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卻只說是春草刻意引導她去放火的,並說找兩個男人來陷害楚姒的事兒她不知情,都是春草安排的。
雲夫人坐在一側不說話,只端着茶慢慢喝,似乎並不是來參與這件事的,但她不走,誰都看出來她是來替楚姒撐腰的。
“聽二姐姐的意思,倒是祖母指使人害了大姐姐?”楚秀秀道。
“你胡說,我分明,沒這個意思!”楚蓁蓁惱怒的反駁,看着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氣得恨不得撕了她。
“好了,讓春草上來,看看到底是誰指使的。她與大丫頭無仇無怨,絕不會自己主動做出這等事來。”老夫人開口道。
楚蓁蓁忍下這口氣,讓人將春草帶了上來。
春草被人帶上來的時候兩頰紅腫,渾身是傷,血跡都滲透了衣服到外面來了。
白雪驚呼一聲,江媽媽看得直皺眉頭。
楚蓁蓁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自己分明沒下令打她,她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還不等楚蓁蓁想明白,春草便自己開口了:“老夫人,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我哪裡冤枉你了,分明是你……”楚蓁蓁憤怒反駁,卻被老夫人喝止住:“好了。”老夫人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再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春草,道:“白雪,先拿件外袍給她,省得凍死了。”
楚姒靜靜坐在一側,看着如此場景,便知楚蓁蓁又被套進去了。
擡眼看着坐在對面安靜捧着茶杯的楚黛兒,楚姒似乎越來越清楚這府裡的隱藏的黑手在哪裡了,既然冒出了頭,那就好辦了。
白雪將披風輕輕蓋在春草身上,春草都吃疼的擰起了眉頭。白雪跟她一起長大,自然姐妹情深,見此都不由心疼的滿眼淚水。
老夫人看着這一切,才問道:“你說你是冤枉的,難道晚上去通稟消息的不是你麼?難道把那兩人名爲押去官府,實則放了的不是你麼?”
春草擡頭,張口哇的一聲便吐出一口鮮血,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唯獨楚黛兒淡淡垂着眼,一絲神情變化都沒有。
春草虛弱的擡眼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若不是有府裡的婆子看着,奴婢怕是都撐不到回來喊這一聲冤。奴婢知道如今已是百口莫辯,但二小姐不僅污衊奴婢要害大小姐,還污衊奴婢是受四小姐指使。奴婢左右是賤命一條,承蒙老夫人這麼多年的照顧,春草這便去了,不叫老夫人爲難!”說罷便要去咬自己的舌頭自盡。
老夫人蒼白了臉色:“不要——!”
雲頌伊眼疾手快,上前便卸了春草的下巴。
雲夫人看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拉起雲頌伊:“今日多有打攪,既然姒兒我也送回來了,便不多打攪了。”
老夫人微微鬆了口氣:“多謝雲夫人了。”
雲夫人微微頷首,轉頭看着楚姒:“姒兒,送我一段吧。”
楚姒頷首,瞥了眼地上只剩半條命的春草和嚇楞的楚蓁蓁,楚蓁蓁雖然不笨。手段也狠,但終究不敵這種連對自己也下得去狠手的人,今日她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隨雲夫人出了榮華院,雲夫人才擔憂的拉着她的手:“要不你去我府上住一段時間?”
楚姒知道她們是好意,卻只搖搖頭:“不了。”
“爲什麼,你去嚴府,肯定不會像這樣。”雲頌伊也道。
楚姒輕笑:“這裡纔是我應該待的地方,這裡是我家。”她不論去哪兒都只是個外人,而且這府裡,她還有未完的事。
雲夫人看着楚姒,看着她堅定淡漠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些什麼:“你何時去楊家走走?我與母親以前也算是見過幾次,她爲人熱情厚道,只可惜並未多結交她就……”雲夫人不再多提。
楚姒莞爾:“等這幾日過去,我便去嚴府拜訪夫人。”
雲夫人只她心中有了決定也不再多說,臨走前只叮囑她:“嚴府的人雖不屑用些下作手段,但畢竟是百年之家,根基深厚,尋常人動不得。你若是有事,便來尋我。”
楚姒頷首,一直站在門口看着她們的馬車消失在轉角,這才收斂起臉上所有的溫暖,轉身往榮華院而去。
馬車之中,雲頌伊拉着雲夫人的手:“母親,這丞相府的兄弟姐妹們怎麼都這般兇惡?”
雲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伊兒,過不久你就要回雲府了,那裡同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你可要更加小心些,遇事若不想問孃親,便多問問姒兒。”雲府老夫人因那食人之子的事兒,一句話便打殺了自己的庶子,可見其狠毒無情,她的伊兒自小沒什麼心機,此次回去不知是福是禍。但楚姒卻是個極爲聰明有手段的,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待伊兒,只盼關鍵時刻她能幫幫伊兒。
雲頌伊頷首:“我知道,之前姒兒姐姐還教我……”雲頌伊忙止住話。差點說漏嘴,母親可不希望自己鬧到嫁不出去:“姒兒姐姐是真心待我好,又聰明的緊,有事兒我自會尋她的。”
雲夫人嘆息一聲,將擔心都憋在了心裡,望着雲頌伊,溫和的笑笑,不再多說。
楚姒回了榮華院,便已見楚蓁蓁跪在地上面色發白瑟瑟發抖了。楚姒環顧四周,今日回來似乎並不見秦雪和楚其泰,如今楚蓁蓁都這般了也不見二人身影,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不成?
楚姒在一旁坐下,便聽得老夫人道:“大丫頭,你說說,蓁蓁差點放火燒死你,又準備誣陷你,你希望我怎麼懲罰她?”
楚姒聽到這話,心中不禁發笑,這個老夫人。自己不願做這惡人,就要自己來做麼。
“姒兒全聽祖母的。”楚姒起身屈膝道。
老夫人盯着楚姒半晌,見她不再多說,這才扭頭盯着楚蓁蓁:“既如此,那你便絞了頭髮去家廟做姑子吧。”
楚蓁蓁猛地擡頭盯着老夫人:“祖母……”若是去了家廟,她這輩子可都完了,她還要嫁給逍遙王,成爲逍遙王妃,享受榮華富貴的!
老夫人擺擺手,似乎不願意再多說。楚姒淡淡看着她,心中倒不是十分願意她就這麼去了家廟,若是就此在家廟裡安然度過一生,怎麼對得起她前世做過的惡!
“我好似想起,昨兒晚上虛隱大師也瞧見了事情的經過,二妹妹若是不甘心,不若再使人去問問虛隱大師,看看那二人是刻意安排的,還是登徒子自己翻牆跑進來?”楚姒道。
楚蓁蓁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扭頭看着老夫人:“祖母,我真的沒打算燒死大姐姐,那兩個男人也不是我安排的,要不您使人去問問虛隱大師……”
老夫人複雜的看着楚姒,她自是不會遣人再去打擾虛隱方丈,但她這話的意思,是想放過楚蓁蓁嗎?
同樣不解看着她的還有楚黛兒,楚蓁蓁哀求着,不等老夫人做出決定,外面便有小廝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跑了進來:“老、老夫人,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老夫人面色微白。
那小廝抽泣半晌,纔看着老夫人:“大公子在大街上騎馬,踢死了人。”
老夫人咬牙:“死就死了,讓老爺去官府打個招呼,你值得哭成這樣?”
那小廝忙搖頭,那袖子抹了把眼淚:“大公子踢死的人是京兆尹家的小公子。”
楚姒也皺起了眉頭,老夫人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這事兒老爺可知道了?”
江媽媽忙上前倒了杯茶給老夫人,那小廝頷首:“還沒,老爺不在府裡。”
“那你還不使人去通稟,跟我在這裡哭什麼!”老夫人幾乎是吼着說的。小廝一聽,忙點頭跑了出去。
老夫人抓着江媽媽的手:“走,隨我去看看……”
老夫人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還沒走出門,又見有人跑過來:“老夫人,出事兒了。”
“又出什麼事兒了!”老夫人氣得只拍桌子。
那婆子白着臉打着哆嗦:“弘哥兒中毒了,如今昏迷不醒,大夫說怕是有生命之憂。”
老夫人呼吸一頓,只覺得心口有刀在扎般,一口氣沒喘上來,直直的往後倒了下去。
屋裡的人頓時亂做一團,楚姒看着神態自若緩緩起身的楚黛兒,嘴角勾起,這個四妹妹,真是絕頂的手段。
將老夫人安頓好,楚姒等這才離開。
楚姒直接往自己的逐錦閣而去,綠檀跟在楚姒身後,悄聲道:“小姐,有人一直跟着咱們。”
楚姒淡淡應了聲。停下腳步,轉頭便看着緩緩走來的楚黛兒。
“大姐姐。”楚黛兒輕聲行禮。
“四妹妹不先回去慶祝?”楚姒輕笑,本以爲楚黛兒會辯解,或會裝無辜,卻沒想她直接笑了起來:“現在還不是時候,畢竟所有的事兒纔有了個開端,不是嗎?”
楚姒見此,笑容愈發大了,卻不達眼底:“四妹妹當真令人驚豔,不過你我不是同路人,多餘的話四妹妹可以收起來了。”楚姒說罷便要走開,楚黛兒卻上前一步將她攔住:“大姐姐覺得我驚豔,不知是真是假?”
“你覺得呢?”楚姒嘴角淡漠勾起,端端站在那兒,如同有一股威壓壓下來一般,楚黛兒直直看着只比自己高了一點的楚姒:“大姐姐是真不明白?”
“四妹妹覺得我應該明白什麼?”楚姒輕笑。
“黛兒希望大姐姐往後離林世子遠些,你應該是要嫁入八皇子府的人,那等的榮耀和富貴,大姐姐不可能不動心吧。”楚黛兒道。她知道林清愚喜歡楚姒,從第一次遇見他,她便知道。他看楚姒的眼神是溫柔到心底的,不像對她們,永遠罩着一層濃濃的迷霧,讓人看不透,可偏偏,她又那麼喜歡那樣的人兒。
楚姒嘴角勾起幾分邪氣:“我就喜歡他的碌碌無爲。”看着楚黛兒僞裝的一成不變的臉上終於出現憤怒,楚姒心中有些驚訝。她是故意激怒楚黛兒的,卻沒想到她真的喜歡上了林清愚。
楚姒直接提步離開,前世的楚黛兒,一定在楚蓁蓁背後扮演了一個乖巧聽話又足智多謀的角色吧,不然僅憑如今這樣一個楚蓁蓁,怎麼可能在前世得到逍遙王那樣人的疼愛,成爲一國之母……
楚姒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終有一日,屠滅殆盡!
楚黛兒看着楚姒的背影,眼底如同燃燒着恨意的火焰。不過一個深閨女子,真當能鬥得過自己麼!
李瀟聽說楚其泰的事後。才後怕的出了一身汗,雖不確定是不是人爲,但他若是去了,興許出這等事的就是自己了。
這般想罷,李瀟便放下手裡的書要去見楚姒,可到了逐錦閣門口卻被早在門口等着的人攔下了:“表公子。”綠芽行了禮。
李瀟客氣的將她扶起,沒察覺到綠芽臉上冒出的一股紅暈。
“你家小姐呢?”李瀟問道。
綠芽忙低下頭:“小姐吩咐,今日不見客。”
李瀟微怔:“大妹妹是知道我要來,特意讓你在這裡等着?”
綠芽微微頷首,看着身前的深藍色錦緞,穿着一雙錦靴的男子,他就這樣近距離的站在自己跟前,溫柔儒雅。
李瀟笑着嘆了口氣:“大妹妹智慧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小姐還讓奴婢轉告公子,如今春闈將近,公子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綠芽擡起眼,目光盈盈的看着面前俊俏的儒雅公子道。
李瀟點點頭,脣瓣的笑意越來越大:“多謝大妹妹提醒,我這就回去。”李瀟說罷便轉頭準備匆匆離開。見綠芽還沒走,問道:“你還有人要等?”
綠芽微微頷首,李瀟笑着上前來將手裡的紙傘遞給她:“拿着吧,這雪沒停,你小心着了風寒。”小心病了不能伺候姒兒。李瀟憋着最後這一句沒說,看着綠芽的眼神,只以爲她是感激,羞赫的笑了笑,將傘塞到她手裡便轉身離開了。
綠芽撐着傘,看着離開的身影,只覺得整個人都如同做夢一般,只等李瀟走遠了,綠芽纔回過神來,看着手中傘,面色微紅。
不多時,又有人走了過來,綠芽看到她,收斂好自己的情緒,上前見了禮:“煙雪姨娘。”
煙雪姨娘眼眶紅腫。明顯才哭過:“我要見你們大小姐。”
“姑娘吩咐了,今兒身子不便利,不見客人,還請姨娘見諒。”綠芽道。
煙雪抓緊手裡的帕子,難道她都發現了麼。
見綠芽似早就在門口等着,她應該是早就料到自己會來吧。
煙雪咬咬牙:“你去跟你家她不見我,我就不走。”
“這……”綠芽有些爲難,但見她心意已決,只等道:“那您且等着,奴婢這就去回話。”
屋內,楚姒坐在暖榻上,綠檀早泡好了暖茶,自個兒拉着小福兒圍着炭火盆子坐着,春枝恭敬的站在楚姒跟前。
“你們確定今兒弘哥兒吃下去的食物都是大夫人帶去的?”楚姒淡淡問道。
“是,奴婢親眼瞧着的。”春枝回答。
楚姒微微頷首,弘哥兒中毒,煙雪說是秦雪要毒害弘哥兒,可就算秦雪真的要殺弘哥兒。也不會選擇這麼明目張膽的辦法,她沒這麼蠢。
“小福兒。”楚姒喚道。
“哎。”小福兒忙起身,拍了拍衣裳急急走過來:“小姐有什麼吩咐?”
“那些食物你都問過廚房了嗎?”
“問過了。”小福兒睜着杏眼道:“食物都是大廚房做的,那些吃食都是些尋常的食物,大夫人特意交代了做的糕點,連湯羹都沒有。”
“那就是說,即便要下毒,也很不方便?”楚姒又問道。
小福兒頷首,楚姒有些頭疼的閉上眼睛,綠芽也在這時進來回了煙雪姨娘的話。
“這弘哥兒中毒,到底是不是大夫人動的手?我覺得大夫人沒這笨,但人一急起來,有疏漏也說不定。”綠檀神秘兮兮的湊過來道。
綠芽笑着看她:“你乾脆去府衙領個差事吧,穿一身男裝,保準人家只以爲是個俊俏公子。”
綠檀瞪了綠芽一眼:“我若是去了,還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小福兒想起上次的事兒來,羞紅了臉,哼了一聲往火盆前的小杌子一坐。兀自生氣去了。
綠檀左右看看,挑挑眉不再多說。
綠芽輕笑出聲:“看看,得罪人了吧。”
綠檀撇嘴:“還不都怨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綠芽也不再爭,只問道:“小姐,煙雪姨娘那兒怎麼辦?”
楚姒輕輕呼了口氣:“讓她進來吧。”
綠芽應了聲出去了,春枝看着這笑鬧的幾人卻滿眼羨慕。楚姒是個沒架子的主子,規矩嚴但只要不破壞規矩,嬉鬧笑罵,在她跟前都沒事兒。若只說綠芽跟她這般也就罷了,畢竟是從小伺候着的,可跟自己一同來的綠檀和小福兒如今也是這般,倒是自己,如同被冷落了一般,無人問津。
不多時,煙雪便進來了,楚姒讓四人都退下,只留了煙雪在屋裡。
“還來做什麼?”楚姒直接道。
煙雪微微咬脣:“你都知道了?”
楚姒看她的眼神有些冷:“我記得與你說過,不要拿弘哥兒相搏,他不小了,已經能記事兒了。”
煙雪低着頭垂淚,這段時間她不是跟弘哥兒沒生出感情,但是一見到秦雪便想到死去的王貴,她心就覺得發苦,一刻也忍不了了。
“我那晚見過你的信以後,知道秦雪會有動作,便想着下毒這個法子,但我不知那毒竟那樣重,我只打算讓弘哥兒有一點點反應的,卻不想竟昏死了過去。”煙雪哽咽着。
楚姒有些生氣:“欲速則不達,這道理你怎生不懂。若是弘哥兒真出了個好歹,再讓老夫人查出來,不僅僅是你要遭殃,就連弘哥兒都要恨你。”
煙雪心裡越發慌亂起來:“我知道錯了,大小姐,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弘哥兒。”
楚姒看着亂了陣腳的煙雪:“你那藥怎麼會弄錯?”
“我也不知,當初是王貴留給我備用的。他說不會死人,所以我也只下了一點點。”煙雪道。
楚姒眸光輕轉:“去查查你院裡的丫環。”
“難不成……”煙雪驚愕,楚姒只道:“我只是懷疑,府裡有人想要借我們的手來做一些事。”楚姒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來:“這次回去以後,只一心一意照顧弘哥兒,把院子鎖起來日日夜夜的查你院裡的丫頭婆子,若是查到了,不用通稟老夫人,直接問幕後指使是誰,問出來後你自行處置了,但不能再留在院裡。”
“我知道,我這就去辦。”煙雪得了楚姒的話,心裡安了些,起身就要走,卻被楚姒叫住:“這次萬不可再出差池。”
煙雪看着楚姒略帶警告的眼神,微微咬牙,頷首應道:“我明白了,就算是爲了王貴,我也不會再莽撞。”
“你明白就好,這段時間除了小心秦雪母女,還要格外小心楚黛兒。”楚姒道,雖然說出來大家可能都不信楚黛兒那樣一個默默無聞的柔弱小姐竟是這般兇惡之徒,但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
煙雪驚訝的張開嘴,見楚姒低頭喝茶,應了聲,轉身匆匆離去。
待煙雪走了,楚姒才叫了春枝進來。
“小姐有何吩咐?”春枝道,心中略微興奮,畢竟小姐有些事還是隻能自己去辦。
“這兩日你多去老夫人院裡走動,探問一下弘哥兒之事。”楚姒道,如今府中一團亂,楚其泰更是惹了大禍,
春枝微微抿脣,猶猶豫豫的,楚姒擡眼看她:“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春枝微微咬脣:“小姐這是相信奴婢了嗎?”
“我不信你。”楚姒道,見她神色微變,輕笑道:“但我願意試着相信你。”如果永遠畏畏縮縮邁不出這一步,她便無可用之人了。綠檀如此,小福兒如此,如今的春枝,也是如此,只有先用過才知可不可靠。
春枝微微頷首:“罷,這才轉頭退下。
待人都走了,楚姒才慵懶的躺在了暖榻上,擡起手,看着手裡綴着白色穗子的紫玉,目光幽深。林清愚,你這般跟着我,到底是爲什麼?
聽到楚府發生的荒唐事,逍遙王趙訓炎倒是諷刺的笑起來,看着面前跪着的焦思邈,鳳眸輕轉:“楚其泰可知是你下的手了?”
焦思邈忙搖頭:“他被抓到大牢裡去了,但那匹馬也被官府的人帶走了,上面還有毒針,我怕……”
“怕?”趙訓炎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怕了,若是這次死的不是京兆尹的兒子,你只怕還不會怕吧。”
“王爺不是說做事要不折手段麼……”焦思邈辯駁道。
趙訓炎笑容越發大了起來:“不折手段的前提是帶着腦子。”
“那王爺,這件事……”焦思邈焦急擡頭,卻看到了趙訓炎眼中的諷刺:“焦先生爲人正直,只用陽謀,可生的兒子卻陰邪,只肯用陰謀。”
焦思邈不敢多言,垂下的眼中滿是毒意。
趙訓炎怎會不知他在想什麼,輕輕擡手:“我會把你摘出來,但從今往後,你就不用整日在外逍遙了,入府來做事吧。”
焦思邈忙跪伏在地:“謝王爺救命之恩。”
趙訓炎擡手便讓他退下了,一旁的侍衛卻有些擔心:“王爺,此人心術不正,屬下擔心有朝一日這條毒蛇會不認主人。”
“只要這條毒蛇如今能做事,將來若是敢反口,一刀砍了便是。而且這樣的人才最好控制,而且此人極爲陰險毒辣,也極爲聰明,若是能好好用。可比大皇子那些下三濫的招數強多了。”趙訓炎翻看這手中如意坊送回來的青龍使腰牌,淡淡道。
“那焦先生那裡可要告知此事?”侍從問道。
趙訓炎微微搖頭:“不必,你去辦這件事吧。”楚府一直有意攀附逍遙王府和八皇子府,這樣腳踏兩條船的事,楚秉鬆想得倒美。
“吩咐下去,楚府來人,一律不見。”趙訓炎直接吩咐道。
“您不擔心楚丞相干脆投靠了八皇子?”旁人問道。
趙訓炎冷笑一聲,丹鳳眼中全是殺意:“他沒這個膽。”
正在說着,外面卻忽然傳來大皇子趙佑的聲音:“小皇叔!”
趙訓炎微微皺眉,將令牌收好,擡手讓兩側黑衣人退下,這才讓人開了門。
“什麼事這般焦急?”趙訓炎提起手中墨筆,繼續畫着手下的畫。
趙佑走過來,看了眼趙訓炎畫的山水畫,心中輕嗤:“倒也不是大事,就是今兒一早那不問世事的安平侯進宮面見父皇了。”
趙訓炎眉梢微揚:“替林家那位世子謀差事?”想起在寒山寺見過的林清愚,趙訓炎眸光微冷,卻是笑道。
趙佑擺擺手,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哪裡是求什麼差事,他是求親去了。”
“求親?”
“可不是,這小子倒好,不聲不響的就看上了丞相府的那個什麼楚姒,直接讓侯爺進宮求親去了。這父皇也是,他們兩關着門說話,蘇貴妃都只得在門口候着不能進去。”趙佑諷刺道:“這蘇貴妃還真是風韻猶存,不過卻不知道她去湊什麼熱鬧。”
趙訓炎想起楚姒那略帶着恨意的清冷眸子來,無極閣的人跟她有關係,如今多了個不問世事的安平侯世子。老八讓蘇貴妃過去,怕也是對那丫頭有意。
這個楚姒,還真不簡單,莫不是狐狸精轉世不成?
趙訓炎冷笑一聲:“一個不受寵的女人,他若是喜歡,便拿去好了,正好藉此將他們都從‘不問朝事’的外殼裡撬出來,我看安平侯能裝到幾時。”
“不管那丫頭了?當初你不是還說要我娶她嗎?”趙佑問道。
“皇后娘娘哪裡怎麼樣了,納楚府四小姐的事兒還是沒有迴音麼?”趙訓炎道。
趙佑提起這事兒就來氣:“他楚秉鬆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我看他就是要去巴結老八,不然怎生連個才提起來嫡女都不肯應?哼,老東西,這次我聽說他兒子出事兒,你我都不幫他,我看他怎麼着!”
“好,聽你的。”趙訓炎好脾氣道。
趙佑聽此,心中更安:“我就說是鄭雲將軍誤會了,你怎麼可能派人去刺殺他,小皇叔可是我這邊的人,對吧。”趙佑陰毒的看着面前一心畫畫的趙訓炎道。
趙訓炎放下手裡的墨筆,笑道:“只要大皇子登上高位之後,還記得承諾就行。”
“小皇叔放心,你母妃當年即是屈死的,我自會替她昭雪沉冤。”趙佑一口應下,趙訓炎卻只是笑笑,當年在他面前害死母妃之人,趙佑這輩子都不可能將他懲處,所以這仇,他自己來報。
此刻的皇宮中,一個小太監弓着腰快速的在狹長的甬道里跑着。待看到前頭不遠處的金殿,才稍稍緩下來,慢慢往前而去。
跟守在殿前的宮女說了幾句,宮女應聲,轉頭進去,不一會兒便見一穿着深綠色華貴宮袍的女子從裡面走了出來,那女子年約四十,可看起來卻不過三十多,明豔至極,眼角眉梢皆是風情,卻偏生又尊貴的很,叫人不敢輕易褻瀆。
“奴才見過貴妃娘娘。”方纔的太監忙行禮。
蘇貴妃淡淡看他:“什麼事這麼急?”
那太監忙上前:“是八爺口信,八爺說娘娘萬不能讓皇上賜下這樁婚事,若娘娘沒法子,且一定要拖上半個時辰,八爺隨後趕到。”
蘇貴妃冷冷睨着他:“逸兒難不成對楚家那姑娘動心了?”
“奴才不知,八爺說,此事事關重大,請娘娘一定要幫忙。”小太監道。
蘇貴妃淡淡摸着手腕上的金鐲子:“本宮知道了。”說罷,便扭頭往裡而去。
裡間內,一身明黃衣袍的男子正拿着一枚黑色棋子:“清愚回來了也不說來宮裡看朕,該罰。”
安平侯一身藏青色常服,面容依稀可見當年英俊,如今卻十分平和,端坐在皇帝對面淺笑道:“他素來頑劣,皇上見諒。”
皇帝擡眼看着對面的人,眸中神色微動:“這樁婚事他怎生不自己來?”
“讓臣來都已經這般波折了,他自己來,心儀的姑娘怕是娶不到了。”安平侯笑道。
皇帝也跟着哈哈笑起來,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卻從外面走了進來,輕聲道:“回稟陛下,蘇貴妃說她也要跟您說說楚家大小姐的事兒。”
皇帝眉梢微挑,落下手中黑子,安平侯的一片白子便都被吃乾淨了:“怎麼樣,是不是還是朕厲害?”
“皇上還是如以前一般高瞻遠矚。”安平侯起身作揖。
皇帝瞥了他一眼:“高瞻遠矚的是你,戰事剛平你就跑了,如今兒子有了心儀的姑娘才肯回來見朕。”皇帝將回話的太監撇在一邊不管。
安平侯笑笑,皇帝輕舒了口氣:“今兒朕也不跟你兜圈子,就問你讓清愚入朝來領差事,你應還是不應?”
“若是不應,楚家這小姐是不是就娶不上了?”安平侯問道。
皇帝大笑起來,待笑夠了纔看着安平侯:“你覺得呢?”
“皇上,蘇貴妃……”
皇帝看着躬身不說話的安平侯,輕輕一笑:“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