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綠檀出門了,楚姒纔想起今兒來借首飾的楚秀秀。
“三小姐可曾回了?”楚姒問道。
春枝微微搖頭:“奴婢讓人在門口守着,一直沒聽說三小姐回了的消息。今兒府裡太亂,老爺和老夫人也沒心思管她。”
楚姒頷首:“你再使人盯着些,她一回來,即刻告訴我。”雖然楚秀秀蠢笨了些,但她跟楚蓁蓁有一點不同的是,她能捨得下臉,誰都敢去討好,誰都敢利用。
春枝應聲,楚姒這才讓人都退下了,回了房間,看着空蕩蕩的牀,楚姒有些擔心。那天林清愚走的時候,身上的傷分明是又加重了的,還有趙煊逸那句‘果然是你’,是指什麼事情呢?林清愚一直在瞞着自己什麼?
思來想去,楚姒又覺得他沒道理要告訴自己,自己這氣也生的莫名其妙,便不再多想,悶頭睡了。
晚上,韓敏從趙煊逸那裡回來,楚其泰現在不知所蹤,趙煊逸想借此把事情查到趙訓炎身上去。雖然韓敏並不想捲入奪位爭鬥中,但趙煊逸之前救過自己,就算是不願意,也只得幫着一起查。
頭疼的坐着馬車回府,可纔到府衙門前,車伕便先嚇得一個趔趄,馬兒也嘶鳴起來。
“怎麼了?”韓敏從馬車上下來,才掀開馬車簾子,便看到了吊死在自己府衙門前的婦人。
“快,把人放下來!”韓敏忙道,這婦人的身影他隱約覺得熟悉,待人被放下來以後,才發現,她竟就是今天在公堂上大鬧的婦人:“怎麼是她!”韓敏大驚。
那些衙役們,除非是十分信任韓敏的。其他的皆是懷疑的看着他。
“大人,這怎麼辦?”領頭的問道。
韓敏看着死去的人,再看看門口蜷縮着的小女孩,難道這個就是她之前所說的孩子?
韓敏走上前去,俯身問道:“小姑娘,你可認得這婦人?”
“她是我娘……”小女孩啞着嗓子,韓敏微微皺眉:“那你娘爲何要在府衙前自盡?”
“你殺了我娘,是你害死了我娘,你賠,你賠!”小姑娘忽然發瘋似的撲打着韓敏,韓敏忙起身,那小姑娘卻趁機跑了。
“大人,可要追?”
“當然要追!”韓敏大喝,要是沒人作證,這事兒他就真的說不明白了,但是如今這婦人死了,一大部分原因也怪他,他當時若是好好問清楚,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去,查查這婦人到底是何方人士,聽口音並不像是京城的,還有那孩子,一定要找到。”韓敏面色有些白,看着那婦人:“把人放到停屍房去。”
吩咐完了這些,韓敏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家,可回了家也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這件事便鬧得滿城風雨了,不少百姓都自發的來府衙門前鬧,說韓敏枉爲父母官。
“韓大人呢,怎麼還不出來?如此草芥人命,我們要問問他,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人羣裡有人大喊,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來,衙役們守着府衙不讓任何人進去。
韓敏此刻坐在公堂中,面色疲憊不堪,雙眼滿是血絲:“昨天那小姑娘可找到了?”
“還沒。”
韓敏深深嘆了口氣,卻是起身脫下了自己的官服:“大理寺的人一會兒就到了,你們替我好好照顧夫人小姐。”
“可是大人,這件事與您無關,大理寺的人憑什麼抓您!”衙役一臉惱怒。
韓敏微微搖頭:“這件事我脫不了干係,要不是我的疏忽,她也不會上吊自盡。”韓敏想起昨日那小姑娘滿是恨意的眼睛,心裡一陣酸楚:“大理寺的人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真心跟着他的衙役都覺得憤怒,可卻又沒有證據,不多時,大理寺果然來了人。
人羣中,一人見到事情發展到如此,冷冷一笑,轉身匆匆往逍遙王府的方向而去。
趙訓炎此刻正在院中,看着珍娘送來的十個女人,面色黑沉:“都下去歇着吧。”
那些女子們沒敢多說,皆是退下了,徐瑾卻在這時候走了出來,手裡端了碗熱湯。
徐瑾一身錦衣華服,盤着繁複的髮髻,並着三四隻金銀簪子,步履緩慢,端端大家風範,可這府裡誰都知道,她不過是罪臣之女。
“妾身見過王爺。”徐瑾在書房外行禮。
趙訓炎微微皺眉:“打發了。”
旁的侍衛聽罷,便出了門對徐瑾道:“請回吧,王爺現在不想見你。”
徐瑾眼中盈滿淚水,自從嫁進來,趙訓炎本根沒正眼瞧過她。徐瑾微微哽咽的衝着裡面道:“王爺是公務繁忙嗎?好些天都不曾見出書房了,妾身聽人說,王爺最近賦閒在家,整日悶在書房對身體無益,您且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趙訓炎聽着她這話,想起昨晚珍孃的囑託。皇帝已經懷疑自己整日在謀劃什麼了,他的確不應該做的這麼明顯。
“進來。”趙訓炎開口。
徐瑾心中一喜,這才端了湯走了進去,小心的行了禮,微微擡眼看着趙訓炎俊朗的側臉,面色緋紅:“王爺,這是妾身親自燉煮的……”
“放在一邊,你也坐在一邊吧。”趙訓炎有些不耐煩道。
徐瑾不敢再多說,只得照做。
沒多久,盯着韓敏那邊動靜的人便回來了:“王爺,處置妥當了。”
“很好!”趙訓炎站起身來:“大理寺的人去了嗎?”
“去了,不過那個小姑娘好似不見了。”那人道。
趙訓炎面色沉了沉:“你馬上派人去找,必須要在韓敏那羣人之前找到!”
“是!”那人說完便退下了,趙訓炎本來也打算出門,卻想起珍孃的交代,微微嘆了口氣:“去前院準備宴席,將方纔的十個美人都叫過來伺候。”
一旁的侍衛都驚訝了一下,見趙訓炎不似開玩笑,忙點頭出去了。
徐瑾微微抿脣:“王爺,妾身可以幫着做什麼?”
趙訓炎淡淡一笑:“當然有,楚蓁蓁在兩個多月以後會嫁進來,到時候就由你操持吧。”趙訓炎說完,便一個字也不再多囑咐。
徐瑾聽罷,心中微喜。以往王妃進門,都是宮裡的嬤嬤親自操持,再不濟也是王府的總管家來操持,哪有她一個側妃來管的。如今逍遙王這般,只怕是也不喜楚蓁蓁。想要趁機羞辱她,二來,或許是對自己……
徐瑾試探的往趙訓炎身邊站了站,手也擡起搭在他的肩上:“王爺,那到時候八擡大轎……”
“你想怎麼準備就怎麼準備,既然是皇上賜婚,面子上也不能做的太差。至於八擡大轎,王府開支吃緊,怕沒那個力氣。”趙訓炎冷淡說着,楚蓁蓁就是皇帝用來羞辱他的,這個徐瑾自然也是,他怎麼會讓她們好過呢。
“把手拿開!”
還不等徐瑾高興,趙訓炎便帶着幾分厭惡道。
徐瑾尷尬的收回手:“王爺,是妾身的力氣太大……”
“往後王府就由你管着,我要你爲本王多物色些美人進來,聽到了嗎?”趙訓炎寒聲道。
徐瑾微微頷首,趙訓炎冷漠瞥了她一眼,提步便往前院而去。
楚姒接到如意坊傳來的消息時,正巧楚秀秀在這兒炫耀昨兒她受到的待遇。
“大姐姐可不知道,那些個小姐尋常天天就在家繡花,許的人家沒有一個是攀上了皇親的。”楚秀秀自得道。
楚姒瞧她:“那三妹妹何苦要委屈自己跟她們一塊兒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邀請我的小姐家中有個遠親姑姑,在宮裡頭,聽說是個嬪,所說位份不高,但好歹也是個妃,所以我就……”楚秀秀說到這裡忙打住了話,楚姒莞爾,卻知道她想說什麼了,她約莫是去打探選秀的事情了。
“大姐姐,這翡翠頭面我給你送回來了,不過這頭面那些小姐們都有,你這兒還有沒有更貴重些的?這兩日我們又有一次聚會,我想戴着。”楚秀秀一邊說一邊往楚姒的屋子裡頭瞧。
楚姒笑道:“三妹妹何不去尋祖母,祖母那兒的物件樣樣都比我的珍貴些。”
楚秀秀皺眉:“祖母這幾日不是在忙着大哥和母親……哦,不對,秦夫人的事兒麼,我哪裡敢去跟她借。”
楚姒淡淡看着她:“那我就再借三妹妹一次,不過母親的事兒你可不要再往外頭說了,不然到時候父親要把她接回來,都不知找什麼由頭了。”楚姒似無意道,使人去裡間又拿了套寶石的頭面來。
楚秀秀一聽,心思又開始轉了起來:“大姐姐的意思是,父親還有可能把她接回來?可是休書不都已經寫了嗎?”
“夫妻吵架,牀頭吵牀尾和,這有什麼好稀奇的。”楚姒淡淡說着,楚秀秀心下一狠,秦雪要是回來了,她便又比不上楚蓁蓁了,想想這段時間楚蓁蓁對自己的無視和羞辱,她纔不會讓秦雪這麼輕易回來。
見要借的東西借到了,楚秀秀便忙開心的走了。
綠芽卻哼了一聲:“這三小姐,直接把小姐這兒當成她自己的庫房了,一來就伸手要東西。”
小福兒也跟着撇嘴:“可不是,先前那翡翠頭面送回來奴婢就發現少了支翡翠簪子,,不然說出來看她還有什麼臉面跟小姐要東西。”
“別急。”楚姒莞爾:“這些東西暫時放在她那裡,遲早是要收回來的。”楚姒細細琢磨着,綠檀一早也回來了。
“小姐,事兒辦妥了。”綠檀滿面風霜,春枝默默的將自己的暖手爐子塞給了她:“外頭的雪還沒停呢。”
“沒,越下越大了,路邊我都看着有不少的流民在乞討了。”綠檀嘆息着搖搖頭。
楚姒細細想着,卻是在想之前如意坊送來的韓敏的消息,沒想到她昨日才聽到消息,當天夜裡那婦人就自盡了。如今的關鍵所在,也是那個小姑娘,現在就看是如意坊先找到那小姑娘還是別人了。
楚姒正想着,白雪便過來了。
白雪一進屋,看到圍着楚姒坐下的幾個丫頭,各個臉上都是輕鬆且帶着笑意的,不由有些羨慕。再看看楚姒,今兒穿了一身緋色的廣袖長裙,頭髮簡單的挽着,兩旁各綴着一支流蘇簪子,額前綴着一塊小拇指蓋大的紅寶石。讓她那雙本就清幽的眸子越發深不見底。
“小姐,老夫人已經出院子了。”白雪上前行了禮。
楚姒微微頷首,起了身:“這盒糕點是我讓人準備的素齋,一併帶上吧。”
“哎。”白雪笑着應了聲,綠檀便帶着食盒準備出去了,可還沒走上兩步,就聽白雪爲難道:“大小姐,老夫人吩咐了,說今兒出府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所以只准備了一輛馬車,隨行的也只有老夫人,江媽媽和您,再加上兩個侍衛和一個車伕,便沒有其他人了。”
“什麼!”綠檀不解:“這是哪門子的低調,小姐身邊好歹有人跟着伺候吧。”
“江媽媽會伺候的,而且老夫人說,只是上長樂庵燒柱香,很快就回來。”白雪面色微紅,她也不知道老夫人爲何這麼做。可是她只是個丫環,只能是傳話而已。
楚姒見老夫人的確是如此吩咐的,便也不多爲難,自己提着那素齋,轉頭看着綠檀:“那你就守在院子裡吧,可不能亂走。”
綠檀看着楚姒,眨眨眼:“好!”
楚姒頷首,這纔跟着白雪出去了。
楚姒本以爲老夫人怎麼也要走正門出去,可她卻選擇了後門。
楚姒心猛的沉了一下,難道她發現什麼了嗎?
楚老夫人親自在後門處候着,見楚姒過來了,才上前道:“來了。”
楚姒微微頷首,老夫人見她身邊沒人跟着,這才轉頭上了馬車,楚姒上馬車前看了眼江媽媽,卻見她眼眶有些紅:“江媽媽怎麼了?”
老夫人淡淡看了眼江媽媽,道:“沒事,她侄女兒才過世,如今剛好去上柱香替她求往生。”
江媽媽垂下眼簾不說話。楚姒也不再多說,跟着上了馬車。
楚姒才走,綠檀便拿了楚姒的玉牌,匆匆往楊府而去。
楚姒坐在馬車上,聽着馬車軋在雪上發出的聲響,莞爾:“祖母,咱們改道了嗎?”楚姒掀起馬車簾子往外看了看。
老夫人只坐着,笑笑:“聽說另一條道上流民衆多,咱們走的這條路雖然偏了些,可好歹安全。”
楚姒看着她,輕輕撫着手腕上的鐲子。如今鐲子上的銀針還有四枚,到時候制住老夫人應該沒問題。
楚姒這般想着,可馬車卻是越走越偏,也越走越急,待走到一處犄角旮旯的山坡時,馬兒嘶鳴一聲,馬車也猛地停住了。
“怎麼了?”老夫人似早有預料般。
前面的車伕下來道;“回稟老夫人,咱們馬車陷阱淤泥裡了,您可能先得下來一會兒。”
老夫人聽罷。對楚姒道:“咱們先下去吧。”
楚姒自然不能拒絕,幾人下了馬車,便在一旁等着,兩個侍從忙去幫着尋東西了,楚老夫人看了看楚姒,道:“姒兒,你先在這兒等着,祖母去前頭看看。”
楚姒聽着她蹩腳的藉口,倒也沒拒絕,無極閣的人應該還在暗中跟着,但她要想個辦法,讓老夫人徹底斷了這個念頭才行。
待人都走了,只剩下一個車伕,林子兩邊便開始有動靜了。
“出來吧。”楚姒淡淡道。
那車伕怔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腳,就要拿手裡的迷藥去捂楚姒,但人還沒靠近,就覺得後腦勺被什麼東西打到,反手一摸。摸到黏黏糊糊的東西,這才驚恐大喊起來:“救命——!”
喊完,人就倒在了地上。
林子裡的人愣了一下,楚姒似等的有些不耐煩:“都出來。”
林子裡的人左右看看,想想他們五六個人,便也不怕了,手裡拿着刀就衝了出來。
“小娘子好耳力。”
楚姒看着面前的人,面相兇狠,該是常做這種買賣的。
“她讓你們做什麼?”楚姒問道。
那幾人又是一愣,領頭的面色陰沉:“沒有人指使我們,我們只是這裡的山匪……”
“做山匪,你們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是誠心等着餓死?”楚姒淡薄道。
那幾人又是一怔:“我們餓不餓死,關你什麼事。”
楚姒啞然,楚老夫人搞半天,只找了些蠢賊來。
“你少廢話,把身上的銀子都交出來……”
他們話還沒說完,楚姒便將腰間荷包裡的十來兩銀子都拿了出來:“都在這裡了,我頭上的簪子什麼的你們要嗎?也可以給你們。”楚姒邊說便擡手去取簪子。
那幾個假山匪傻了眼,這姑娘什麼情況,怎麼不按套路出牌,怎麼不驚恐不尖叫不喊饒命呢?
“大哥,這怎麼辦?”一旁的小弟問道。
那領頭的也是懵逼了:“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想了想,乾脆將楚姒手裡的銀子拿了過來,冷哼一聲:“我們哥兒幾個好久不曾嘗過女人的滋味了,今兒就從小姐這兒下手吧。”說罷,擡手就要撲過來。
楚姒後退一步,立刻有兩個一身素色衣裳的男子出來,手起刀落,這幾個蠢賊的腰帶便全都斷了,露出幾人如同毛褲加身的大腿。
楚姒辣眼睛的偏過眼去:“你們幫我做一件事,我可以饒你們一命。”楚姒道。
“小姐請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領頭的忙提起褲子道。
楚姒眨眨眼:“現在還有時間,我要你們立刻去長樂庵山下,然後……”
“然後?”幾人湊過來。
楚姒學着林清愚彎起眼睛:“打劫我的馬車,一定要兇殘,一定要粗魯無禮,嚇完人以後,你們必須往長樂庵跑。”
那幾個山匪不懂了:“是像之前那人吩咐的,對付小姐這般對付她們?”
“那倒不必。”楚姒道,她還沒想讓老夫人這麼快死,見他們鬆了口氣,又道:“但我需要她們受點兒輕傷,若是沒能受到驚嚇,那就不要怪我了。”楚姒看着他們,見他們眼珠子滴溜溜轉的快:“還有,要是敢跑……”
那幾人看着神出鬼沒的跟着楚姒的男子,哪裡還敢想着跑:“小姐放心,我們一定做到。”
楚姒這才滿意的笑起來。
楚老夫人大約離開了半個小時,纔跟江媽媽一起回來,但回來的時候,卻不見車伕,只見楚姒衣着整齊的在路邊等着。
楚老夫人怔了一下,上前看着楚姒:“你沒事吧方纔?”
“沒事啊。”楚姒看着她輕笑:“祖母擔心什麼?”
“沒什麼。”老夫人四下看看,可這裡整整齊齊,根本不像是有過打鬥或是掙扎的痕跡:“對了,車伕呢?”
“我讓他去尋祖母,怎麼,祖母,沒見着人嗎?”楚姒不解道。
老夫人面上浮現一絲驚恐,看着跟在身後的兩個侍衛:“罷了,我們先去長樂庵吧。”反正躲過這一劫,可躲不過下一劫。
老夫人暗暗想着,扶着江媽媽的手上了馬車,楚姒也跟了上去,馬車便快速的往長樂庵去了。
到了長樂庵的時候,還沒到正午,通往長樂庵的同樣是一條陡峭的青石板路。這樣的天氣,周圍買香燭的都沒了,寂靜的很。
老夫人才下馬車,看着這陡峭的山路,心中一狠:“姒兒,我們上去吧。”
“好。”楚姒應着,不過幾人還沒走遠,五六個山匪便跑了出來將幾人團團圍住。
“站住!”領頭的兇狠道。
老夫人面色微白:“你們是什麼人!”老夫人是讓下人去辦的事兒,並不認識幾人。兩個侍衛也連忙抽出刀來。
“哼,我們是山匪,看不出來嗎?殺人奪命可是我們的老本行!”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可是丞相府的人,你們要是敢動手,丞相府絕對不會輕饒了你們!”江媽媽也呵斥道。
那幾個山匪嘿嘿笑着,揮了揮手李的刀:“我今兒要的就是你們楚府人的命!”
老夫人聽出味兒來:“你們到底是誰的人,聽命於誰,就算是死,也要讓我死得明白!”
“您最近都跟誰有仇您不知道?”那領頭的按照老套路說着,一般就算是最後這家人要追究,也是追究自己胡謅的所謂的‘仇人’。他一邊說還一邊陰狠的笑起來:“我可告訴您,今兒您就甭想上去了,受死吧!”說完,六個人揮着刀就開始砍了過來。
楚姒本來是站在後頭,竟不想老夫人猛的一拽自己的胳膊,就把自己扯到了她身前,再把自己往那些山匪身上一推,轉頭就自己往那馬車上跑去。
楚姒面色沉了沉,看了那領頭的一眼。領頭的連忙會意,提着刀就追了過去,老夫人一隻腳才踏上馬車,那山匪的刀便猛的砍到了她的腳邊:“還想跑,我看你往哪兒跑!”說罷,擡起刀又撲了過去,這一次老夫人則是扯出了江媽媽來擋。
江媽媽眼睜睜看那刀都在了面上,最後卻沒砍下去。
那領頭的笑笑:“老太太,您這麼做太不厚道了吧,你不是個厚道人,可我是啊。”說罷,擡起刀又朝老夫人走了過來。
老夫人慌了神,步步後退:“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眼看着那兩個侍衛越來越不濟,老夫人也越來越慌,她還沒想過這麼早就死。
領頭的微微挑眉,想了想,什麼都不比命重要,便道:“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的命!”
“我把我孫女送給你!”楚老夫人大聲道,所有人都怔住了,領頭的回頭看了看楚姒,又看看老夫人,原來這是她孫女兒,不過居然想到找人來破壞自己親孫女的名節,這樣惡毒的老婆子也是少見了。
見他們都停住,老夫人以爲有用,忙道:“我孫女生的貌美,我送給你,你們想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要殺我,我是丞相府的老夫人,我還能給你銀子……”
那領頭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正猶豫着,忽然聽得一陣馬蹄聲,領頭的想起楚姒之前的話,看了看長樂庵,道:“撤!”說罷。便粗暴的撤下了老夫人身上之前的所有東西,這才匆匆跑了。
江媽媽髮髻凌亂,看了看腿軟坐在地上的老夫人,再看看鎮定的楚姒,什麼也沒說。
楚姒微微皺眉,楊辭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時間對不上。
待馬蹄聲再近些,楚姒擡眼一瞧,發現來人竟不是楊辭,而且所來的也不是軍隊,而是一羣騎馬奔來的黑衣人。
“快跑……”楚姒喊道。
“什麼?”老夫人還沒聽清,便見楚姒回頭呵斥着愣住的侍衛:“還不把老夫人扶上馬車!”
侍衛回過神,迅速將老夫人扶進了車裡,楚姒也跟着上了馬車:“快,往官道上跑!”她們來早了,這些人才是真正來屠庵的人!
老夫人抓住楚姒,冷冷看着她:“你想做什麼?”長樂庵沿途還有她備好的陷阱,她不甘心就這麼輕易讓楚姒平安離開。
楚姒憋住心口的氣:“再不跑就來不及了!那些騎馬的人身上有很重的殺氣!”楚姒耐心說着,看着已經發現了自己一行人的黑衣人。奪過侍衛手裡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前面的馬身上。
那二十來人的馬殺氣騰騰的衝了過來,一部分人上了山,一部分人朝楚姒幾人追來,老夫人看着馬車外追來的人,這纔信了楚姒。
“快,快跑,往咱們來的路上跑……”
“不行,往官道上跑!”楚姒立馬阻止。
老夫人儼然很生氣,憤怒的盯着楚姒:“你想害死我們不成,這裡距離官道至少還有一公里,往回跑咱們熟門熟路,很快就能回城……”
“不等回城他們就追上來了,現在往官道的方向跑,他們追一段就不敢再追了!”楚姒寒聲道。
老夫人咬牙,卻依舊不理解楚姒的意思:“楚姒,你要是害死了我們……”
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一柄長劍便穿透了馬車,從老夫人耳邊擦過。
老夫人嚇得呆住。這才住了嘴沒敢再說話。
楚姒掀開馬車簾子往外看,跟來的兩個無極閣的人已經將大部分人都纏住,唯獨還跑出來兩個。
“再快點!”楚姒催促着侍衛,可兩個侍衛平日在丞相府,根本都不曾見過血的,見到這般陣仗,早嚇得丟了魂,楚姒一發話,他們就只知道開始狂抽馬鞭子,結果馬兒一揚前蹄,嘶鳴一聲,馬車差點側翻,兩個侍衛卻沒坐穩,直接摔了下去。
老夫人忙掀開簾子去看,可後面跟來的黑衣人手起刀落,兩個侍衛甚至來不及爬起來,就沒了命。
老夫人嚇得跌坐回來:“這怎麼辦?”
楚姒深深吸了口氣:“你們坐穩。”說罷,便出了馬車,勉強勒住繮繩繼續往前跑。
老夫人愣住:“她、她何時學會了騎馬?”
江媽媽也面色蒼白。對於楚姒卻多了一分尊敬:“到底是楊府的血脈,楊將軍征戰沙場一輩子,兒女自然也沒有弱的。”
老夫人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卻是不再多說,全程都小心翼翼的躲着,生怕後面再有劍穿過來。
楚姒往官道跑,後面的人卻依舊窮追不捨,有種勢必要殺了她們幾人的想法,可老夫人今日出來,特意選的一般的馬車,不管是馬車本身的質量還是這匹馬,都是比較差的,楚姒看着馬兒衝着前面那塊大石頭衝過去,微微咬牙,手使勁的去拽繮繩,但這馬兒卻似瘋了一般衝過去,馬車懟上大石頭,直接四分五裂,楚姒也直接跌落了下來。只不過沒有預想的疼痛,而是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裡,鼻尖還縈繞着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味。
“沒事吧。”關切的聲音傳來,楚姒睜眼便看到了滿面擔憂的林清愚。
“怎麼是你?”楚姒不解,林清愚應該在閉關養傷纔是。
綠檀此時也跑了過來:“小姐,沒事吧!”
楚姒這才明白,她讓綠檀去找楊辭,綠檀卻去找了林清愚。
楚姒微微搖頭,讓林清愚把自己放下來,畢竟還有這麼多人看着,但林清愚冷眼看了看那幾個黑衣人,道:“我送你先去我的馬車。”說罷,便直接抱着楚姒往不遠處的馬車而去。
素素解決掉一個黑衣人,看着林清愚的背影,微微咬脣,林傅則直接解決了另一個黑衣人,還感嘆道:“這些人好厲害!”
老夫人跟江媽媽從馬車的廢墟里爬出來,看到滾落到自己面前的人頭,嚇得尖叫一聲,林傅微微皺眉,走了過來:“楚老夫人,我們世子的馬車在前面,您先過去歇着吧。”
楚老夫人往前看了看,只隱約看到林清愚的背影:“我走不動了。”楚老夫人雙腿發軟。
林傅卻道:“哦,那您等着,我回府去給您找軟轎了。”說罷,提步就離開了。
老夫人氣得肺都要炸了,她以爲侯府的人看在自己是楚姒的親祖母的份上,好歹有幾分尊重,如今看着,竟也沒將她放在眼裡。
綠檀看了眼到現在還耍威風耍狠的老夫人,滿臉鄙夷,這樣的老太太,活該被人宰了。
林清愚小心的將楚姒放到了馬車上,這才輕輕咳了起來。
“你沒事吧?”楚姒問道,林清愚卻只是拉起她的雙手,看着被繮繩勒得血肉模糊的手,既心疼又生氣:“我去跟皇上請旨,提前把你娶回來,省得楚府的人成天折磨你。”
楚姒看着他生氣的樣子,微微收起手,道:“我沒事……”
林清愚也不理她,從馬車裡取了藥小心的灑在她的傷口上,又拿出自己的手絹小心的將她的手包紮好:“你早知會有人過來對不對?”
“我不知他們會在這時出現,我已經通知了楊辭……”
楚姒在他的質問下,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楊辭我來的時候已經讓他去長樂庵了,不過這次的行動不管是無極閣還是如意坊都沒有收到消息,彷彿是突然進行的。”林清愚道。
楚姒點點頭,只想避開的這個話題,若是他問起,連如意坊和無極閣都沒監控到的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這要怎麼回答,難道她說前世發生過,所以她大概能估測出來嗎?
林清愚見她如此,神色緩了緩,沒有再多問。
此時楚老夫人也已經走過來了,見到林清愚,道:“多謝林世子相救。”
“應該的,畢竟楚小姐在這兒。”林清愚淡淡笑着,老夫人卻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他是說要不是因爲楚姒,定然不會來出手相救。
老夫人看了看楚姒,想起之前將她推出去的事兒,咬咬牙,關切道:“姒兒,你沒事吧。”
楚姒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祖母可還要再去長樂庵?”
“不必了。”老夫人見她明知故問,有些惱,卻不敢在林清愚面前發作。看他這般維護楚姒的樣子,要是楚姒把之前的事說出來,保不齊他真的會把自己留下來不管。
“世子爺,後面還有十幾人。”素素忙過來道,無極閣的兩人就是再厲害,也抵擋不住這十幾人。
林清愚頷首,看了眼綠檀:“送你主子回去。”
綠檀頷首,楚姒抓着車簾看着他:“林世子呢?”
林清愚見她擔心。笑道:“你們先走,我隨後就來。”
楚老夫人忙催促道:“對,我們先回相府叫人過來,留下來也只是個拖累。”楚老夫人忽然想到,若是林清愚死了,楚姒的婚約不也就可以解除了麼……
楚姒沒察覺到她眼中的殺意,但知道她留下也是無益,只得點頭,綠檀也迅速的趕着馬車往楚府而去。
林清愚看着馬車離開了,才轉頭望着前面正在廝殺的人,眸光清冷:“去吧,留個活口。”
“是!”
馬車跑了一段,老夫人便開始發難:“跑慢些,顛得我受不住。”
楚姒冷冷看了她一眼:“祖母稍微忍忍,若是遲了,怕林世子出事。”
楚老夫人不滿的看着她:“你嘴邊一直掛着這個林世子,難道想跟你二妹妹一般落得名聲盡毀不成?”
“那也好過知恩不圖報,祖母覺得呢?”楚姒冷冷回道。
老夫人無話反駁,綠檀將馬兒趕得越發快了起來。直顛簸的老夫人差點散了架纔到了相府。
到了相府第一件事,楚姒便是讓人去調相府的侍衛。
“等等!”老夫人道。
楚姒轉眼看她:“祖母怎麼了?”
老夫人瞥了眼楚姒:“如今那些人只怕就是衝着我們來的,萬一林世子沒攔住或是有漏之魚尋到相府來,相府豈不是就要遭殃了?”
楚姒壓制住心頭怒火:“那您的意思是,不抽調侍衛去救人。”
“自然,楚府的侍衛沒有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楚老夫人冷冷說着,自以爲佔了上風,頭也高高的擡了起來。
綠檀急的不行:“老夫人,可林世子那裡……”
“那是他自找的,我有說讓他去惹那些殺手麼。”老夫人說罷,扶着江媽媽的手,轉頭就離開了。
江媽媽回頭看了眼楚姒,心中微嘆,卻也跟着老夫人的腳步離開。
“小姐,這怎麼辦……”綠檀看着楚姒緊握的雙手,鮮血已經滴了出來。
楚姒深深吸了口氣:“去通知如意坊,讓他們救人。”
“是。”綠檀這才急急又跑了出去。
楚姒看着老夫人的背影,原本她以爲楚老夫人沒有參與殺母親一事。前世也並沒有落井下石,她也不打算報復她,但現在,她絕不會放過!
楚姒回到逐錦閣,逐錦閣的人都嚇壞了,因爲她不僅雙手全是血,周身也冷的讓人覺得她彷彿剛從地獄回來一般。
“小姐……”綠芽趕忙走了過來。
楚姒獨自回了房間等着,誰也不許來打攪。楚老夫人聽說楚姒回了院子便沒動靜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不過她這口氣還沒順下來,楚秉鬆便怒氣衝衝的過來了。
“秦雪把休書都貼到衙門的公告欄了!”楚秉鬆氣得面色鐵青:“今日我一出門,便四處被指責,說我喜新厭舊寵妾滅妻,秦雪還到處聲揚是我罔顧律法救走了泰兒,皇上今兒在朝堂上當面質問,讓我丟盡了顏面!”楚秉鬆憤憤的看着楚老夫人,也不問她爲何面色煞白髮絲凌亂。
“這件事怕沒這麼輕易了了,母親親自去把秦雪請回來吧。”楚秉鬆皺眉道。
“什麼!”楚老夫人只覺得心口如同巨石壓着:“泰兒,你讓我去請秦雪回來。你莫不是瘋了!”
楚秉鬆見她不願意,想起今日聽到的嘲諷,沉了聲:“我今日下朝以後去見逍遙王,又吃了閉門羹,母親以爲這是誰造成的?要不是你說要毒死泰兒,要不是你擅自做主休了秦雪,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嗎!”楚秉鬆惱怒不堪。
楚老夫人聽罷,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鬆兒,這就是你跟母親說話的態度?”
楚秉鬆看了她一眼,朝着恭敬的行了一禮:“若是母親今日不去,那您就回老家養老吧,在這京城我看您也沒法好好休養。”楚秉鬆說完,便又怒氣衝衝的離開了。
老夫人氣得頭一陣一陣的發暈,是江媽媽拿了幾片人蔘讓她含在舌下這才緩了過來,但整個人卻似蔫了一般。她一輩子要強,卻不想自己剛剛死裡逃生,竟被自己心心念唸的兒子這般訓斥。
“去,準備馬車!”楚老夫人寒聲道。
“老夫人要去定國公府?”江媽媽問道。
楚老夫人神色冷漠,既然這些事情都是因秦雪而死。她若是‘畏罪自殺’,那就什麼事都沒了。
春枝將楚秉鬆方纔去榮華院大發脾氣的事兒跟楚姒說了,楚姒聽罷,這次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小福兒,去趟二我有要事找她。遲了,她母親可就活不了了。”楚姒寒聲道,楚老夫人容不下秦雪這顆眼中釘,她卻偏秦雪最後咬死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