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上了馬車,前頭的車伕便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綠檀和綠芽纔要跟上便被人攔了下來。
楚姒擡眼看着面前的珍娘:“你找我何事?”
珍娘見她戒備,輕笑:“當初在尼姑庵我幫了你,如今怎生還把我當敵人一般?”
楚姒神色淡淡:“珍娘幫我,難道是把我當友人了嗎?你這份恩情我會報,但不是現在,我也不會答應你任何要求。”
珍娘看着她,淡淡往後靠了靠:“你這性子倒是挺倔,跟你娘一樣。”
楚姒皺眉:“你認識我娘?”
“自然。”珍娘簡單提過便不再多說,眼裡也看不出別的情緒來:“聽說皇上賜婚給你,是林家的世子,你可瞭解這個人?”
楚姒忽然想起那遞過來紙條上的字,擡眼看她;“表面上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書呆子,實際上卻在替八皇子做事,這樣的人,根本不是尋常的世家子。”
珍娘眼睛微微一亮:“你說他替八皇子做事,你如何得知?”
楚姒簡單將八皇子把自己強擄進府,逼林清愚來見的事兒說了,面上有些憤憤然:“八皇子也不過是空有賢名罷了。”
“哦,你是這樣看待八皇子的。”珍娘笑笑:“你不問問我今天來尋你的目的?”
楚姒擡眼看她:“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會應你,至於你的恩情,遲早我會還給你。”
“是嗎?”珍娘面上的笑意越發大了:“當初在山上可不見你這麼有意思。”
楚姒撇過眼去:“當時豈同今日,彼時我只是被扔在山上無人問津的一個小女孩,但如今,我卻是楚府嫡長女,又承蒙皇上賜婚,往後便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再往後還能成爲侯夫人。”對於珍娘來的目的,林清愚讓鄭雲帶來的紙條上已經寫了,一是爲了探聽林清愚的虛實,二是爲了讓自己成爲逍遙王的棋子。前世這棋子她已經當過了,所以這輩子,還是罷了,至於虛實……
看着楚姒略帶驕傲的態度,珍娘有些狐疑,看着她滿是嚮往的眼神:“你好像特別喜歡世子妃這個稱號?”
“那是自然,當初我的嫡母嫡妹都把我踩在腳下,等我成了世子妃。我看她們還敢對我不敬。”楚姒拳頭微微收緊。
珍娘看着她,越發懷疑了:“如果現在讓你做逍遙王或者八皇子的側妃,你可願意?”
“側妃?”楚姒輕蔑笑道:“側妃終究也只是個妾,而且以後皇位肯定是大皇子的,我爲什麼要放着嫡妻不當,去給人做妾呢?”
珍孃的笑容冷了不少:“是嗎?你怎麼不問問我跟八皇子和逍遙王是什麼關係,畢竟當初你可是親眼瞧見我跟他們一道從京華樓出來的。”
楚姒莞爾:“您也說過,我是聰明人,不該問的話我不會多問的。”
“倒真是個聰明人。”珍娘讓馬車停下,臨走之前忽然頓住,回頭笑看着她:“楚小姐,既然你是聰明人,那你最好如現在這般,聰明到底,不然,自作聰明的後果可比山上那些尼姑們慘。”說罷,珍娘便直接帶着人乘一同跟來的另一輛馬車離開了。
綠檀跟綠芽被攔在後頭,見人走了,這才急忙跟了上來。
“小姐,您沒事兒吧。”綠芽看着面色微微有些發白的楚姒道。
楚姒微微搖頭:“回府吧。”說罷便一個字也不願再多說。
珍娘此行的目的,果然是替逍遙王來當說客的,如今逍遙王想讓自己當棋子,自己方纔這般的表現,即便她自己不拒絕,珍娘也不會樂意逍遙王太重視自己,但趙訓炎此人心機深沉,而且心思縝密,一聽便會知道自己是故意氣珍孃的,看來以後要更加小心避着她們纔是。
楚姒從袖中拿出林清愚的字條,看着上面的囑咐,無奈笑起來,他倒是未卜先知,不過也慶幸他的未卜先知。
暗巷中,趙訓炎站在馬車邊聽着珍孃的話,丹鳳眼中滿是興味:“她在你面前居然是這樣的。”
“不管是她本是如此還是有意爲之,此人都不可重用,若是一定要娶楚府的女兒,便娶楚家老四吧。”馬車裡的女聲道。
趙訓炎眸光微閃:“不着急。”
他話音才落,珍孃的馬車便離開了。
一旁的侍衛忙道:“她這什麼意思,主子都沒讓她離開……”
趙訓炎擡手止住他的話:“去,查查楚家這位四小姐。”楚姒居然敢這般拒絕自己的邀請,難不成她是在告訴自己,她想做正妃嗎?
趙訓炎諷刺的勾起嘴角,轉身走入黑暗中。
楚姒回到楚府時,天色已經黑了,不過後院中卻是燈火通明。
楚黛兒跪在地上,兀自垂淚:“請父親明鑑,黛兒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房中怎麼可能藏有毒藥。”
“既然沒有,那你就讓我進去看看。”楚蓁蓁在一旁道,煙雪跟在後面垂着眼睛,手指死死的絞在一起。
楚黛兒微微咬脣:“二姐姐,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嗎,平日你我就與你走動的最多,今兒下午母親才往我房中進去查看過,並無異常,難道這一會兒就發現有毒藥了?”楚黛兒想着房中那些東西,心裡真的慌了起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母親又不認識毒藥,自然發現不了異常,你現在故意攔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真的是心裡有鬼不敢讓我們進去?”楚蓁蓁諷刺道,面上的笑容卻是已經忍不住了。
“我沒有……”楚黛兒還想辯解,楚秉鬆卻已經不耐煩了:“好了,爭執什麼。”說罷,看着旁邊的侍從道:“還不進去搜……”
“等等。”聽到楚秉鬆這話,一旁死死咬脣的木香跪了出來:“不用進去查了,毒是奴婢下的。”
“什麼?”楚秉鬆和秦雪同時驚呼出聲,楚蓁蓁則是惱怒的瞪着她:“賤婢,你在胡說什麼,莫不是想替你家主子頂罪?”
木香擡眼看她:“二小姐,奴婢的主子是您吶。”
“放肆!”楚蓁蓁憤憤的看着盯着她的木香,擡手又是一巴掌。
木香捂着臉,嘴角帶着一絲血跡,眼神卻變得更加堅定,朝着楚秉鬆磕了個頭:“回稟老爺,這毒的確是奴婢受二小姐指使,然後下在弘哥兒茶水裡的,卻不知那日夫人正好去瞧弘哥兒,讓老爺誤會了。”
楚秉鬆皺眉:“你的意思是,蓁蓁讓你下的毒,爲了什麼?”
“因爲二,弘哥兒以後怕是會替代大公子,所以一定要除之而後快,而且她還想借此來誣害四小姐,因爲四小姐處處搶了她的風頭。”木香一字一句堅定道。
楚蓁蓁氣得面色發白:“你滿口胡言,我何時指使你去給弘哥兒下藥了!”
木香瞪着她:“小姐左右也不會放過奴婢,奴婢便將這些事兒全抖摟出來,你之前在山上虐打了老夫人派去的春草姐姐,想讓她污衊四小姐之後,當晚您爲了保險起見,又吩咐了奴婢去給弘哥兒下藥,好致四小姐於死地。”
“胡言,滿口胡言!”秦雪呵斥道。
木香卻像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一般,看着秦雪:“夫人,是真是假您心裡有數,而且奴婢今日把這些都說出來,是因爲四小姐心太善,奴婢跟着她這麼些日子全都看在眼裡,不能再讓你們害了她去。”說罷又看着楚秉鬆:“老爺。不管您信不信,奴婢這條命反正是豁出去了,但是四小姐是您的親身骨肉,她是冤枉的,還請老爺明鑑。”
楚秉鬆一臉心如死灰的木香,再看看泣不成聲的楚黛兒,最後扭頭望着怒不可遏的秦雪母女,心中一口氣蹭蹭的就竄了上來:“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楚蓁蓁上前兩步,似要吃了木香一般瞪着她:“你如今污衊主子,可考慮過你的家人也會受你牽連?”
似早就猜到楚蓁蓁會這般威脅一樣,木香冷笑道:“奴婢早知二小姐不會留奴婢一條生路,今日已經央求四小姐去尋老夫人,求了她們的賣身契放出府去了,二小姐,您再也不能威脅奴婢替您幹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兒了。”木香句句泣血,語氣篤定,楚秉鬆氣得面色鐵青。不管是楚黛兒還是楚蓁蓁,反正這二人當中定有一人下了毒。
秦雪見楚秉鬆看着自己的神色越來越差,上前便啞着嗓子道:“老爺,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楚府好,從未想過要害誰,而且如今定國公府我才能說得上話,便立刻去求了太醫和銀錢來,我怎麼會去想着害自己的兒子女兒呢?”
楚秉鬆皺眉,看了看秦雪和楚蓁蓁,再看看楚黛兒,心中即便惱怒也不能再說什麼了:“來人,把這挑弄是非、毒害主子的賤婢給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是。”
楚秉鬆話落,立刻來了兩個婆子,就在楚黛兒這院子裡擺了條凳子,將木香綁在上面,選了手臂粗的木棍就開始直接打。
聽着木香一聲聲哀嚎,楚蓁蓁一副解氣的樣子,楚秉鬆卻只是陰沉着臉,環顧了一圈屋內之人:“今日之事到此爲之,誰要敢傳出去半句,直接打死!”說罷,一甩袖袍便轉頭出去了,煙雪見此也忙跟了過去。
楚蓁蓁看着不知死活的木香,哼了一聲:“給我狠狠打,打暈了就用冷水潑醒接着打!”
下人們忙應了聲,楚蓁蓁這才轉頭看着楚黛兒:“我的好四妹妹,想不到你還有這般蠱惑人心的本事,讓木香這賤婢心甘情願的爲你去送死。”
楚黛兒抹乾眼淚,擡頭看着楚蓁蓁:“二姐姐就這麼確定毒藥一定在我房中?”
“自然,因爲那毒藥就是我們……”
“蓁蓁!”秦雪忙將她叫住,說罷看了眼楚黛兒:“好了黛兒,你也受驚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我瞧着你身邊也沒有貼身伺候的大丫環了,回頭母親再給你挑一兩個機靈懂事的送過來。”說罷,扭頭便拉着楚蓁蓁走了,楚黛兒的眸光瞬間變得冰冷。
擡眼看着被綁着的木香,神色冷漠。
木香艱難的扭過頭來,朝着楚黛兒伸手,吃力的喊着救命,可楚黛兒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轉頭便進了裡屋,將秦雪藏在她房中的毒藥找了出來。
看着手心的毒藥。聽着木香一聲聲的慘叫,她的脣角冷冷勾起:“放心木香,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逐錦閣中,楚姒聽着小福兒繪聲繪色的描述,心中也只是輕嘆。
綠芽則是叮囑道:“以後咱小姐的房間你們可千萬要盯緊了,以防有心人也放這些東西進來。”
“放心吧小姐,這門外守着的丫環我都混熟了,家裡的底兒摸得清清楚楚,她們要是敢害小姐,我看她們一家子都逃不過。
“就你丫頭聰明。”綠檀點了點小福兒的腦袋笑道。
小福兒嘿嘿笑着,看着楚姒捧着茶不知在想什麼,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廚房給您拿些吃的來,聽綠芽姐姐說,今兒去都沒能好好吃點東西。”
楚姒笑着頷首,待小福兒走了,春枝這才上前道:“奴婢今兒去老夫人院兒裡走了一趟,聽下邊的人說,老夫人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嗯。”楚姒頷首:“今兒你也累了,早點下去歇着吧。”
春枝看着楚姒面上的笑意,微微抿脣,行了禮便退下了。
楚姒看着春枝離開的背影。這才微微有些擔心,老夫人既然已經能下地走動了,但卻沒有管楚黛兒的這件事,看樣子是暫時不想從秦雪手裡將掌家之權拿過來了,而楚黛兒之所以被秦雪母女盯上,約莫也是因爲那筆嫁妝銀子,難不成老夫人是故意如此的嗎,她猜到自己會有所動作,也猜到了秦雪母女定然不會容忍楚黛兒,難不成她想坐山觀虎鬥麼,這一次自己都被她給算計進去了。
“綠芽,吩咐下去,就說我今兒出去感染風寒,躺在牀上已動彈不得。”楚姒吩咐道。
雖不知楚姒是什麼意思,但綠芽還是趕忙出去了。
“小姐這是何意?”綠檀不解。
楚姒淡淡放下手中茶盞:“這一次我們都被老太太給算計了。”
綠檀有些驚訝,旋即嘆道:“薑還是老的辣,古語誠不欺我。”說完,腦子靈光一閃:“我明白小姐是什麼意思了,老夫人想坐山觀虎鬥,您這是把自己給摘出來了吧。”
楚姒無奈笑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老夫人想坐收漁翁之力。將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那就讓她先把楚府這潭渾水再攪混一些吧。
當晚的雪似乎下的又大了些,臨街的鋪子也都早早關了門,唯獨那暖和的勾欄酒肆,亦或又說書人的茶樓檔頭,還是人頭攢動。富貴的都去那些高檔的勾欄酒肆,囊中羞澀的也有小茶樓破酒館,一碟花生一碟鹹菜,再佐上一壺酒一盞茶,四五個人圍一桌,那便是熱熱鬧鬧又心情愉悅了。
“哎,你們聽說沒,今兒嚴府辦詩會,聽說那大皇子差點砍了楊府嫡孫子的頭呢。”
“喲,這麼兇險,難不成是因爲……”那說話的人忙禁了聲,意有所指的看着衆人。
“這話可不能亂說,楊家戰功赫赫,是咱們朝的大功臣,大皇子日後那是要登高位的人。豈會這般濫殺無辜?”又有人蔘與進來,這皇家秘聞最是刺激,茶餘飯後用來說說最是消遣。
“這可不是亂說。”剛剛開始說的人神秘兮兮道:“這可是那嚴府的表的,我嬸嬸家的侄女兒的妹夫就在嚴家做小廝呢,那雲她在山腳就聽着大皇子發怒了,還好她及時上了山,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
這樣的話傳得極快,等到第二天大皇子趙佑一覺醒來,這話兒便已經傳到他耳朵邊了。
“哪個敢這般造謠生事,我哪裡要殺嚴府的嫡孫了!”趙佑氣得飯也吃不下了,直接就衝到了嚴府。
雲頌伊哭得悽悽慘慘:“我只說過大皇子衝他發怒,何時說大皇子要殺人了,大皇子怎生聽信流言就來罵我!”
趙佑看着她哭成這般,擡手就要抽他,嚴老大人卻一步站在了雲頌伊身前,朝趙佑拱拱手:“大皇子,伊兒說的是實話,而且傳謠之人是有心之人,大皇子不若早些去查那傳謠之人。”
看着這般護短的嚴老大人,趙佑氣得快七竅生煙。看着雲頌伊:“你不知道這話不能往外傳嗎!”
面對暴怒的趙佑,雲頌伊心裡慌了慌,想起楚姒的話,鼓起勇氣擡眼瞪着他:“我一個女兒家,平常就繡繡花,我哪裡知道這話不能往外傳,殿下您當時要是跟城我說了,我定然不會說出去的。”
“你……!”趙佑氣得想殺人,一想到這個女人還要嫁給自己爲妃,就更氣得頭眼發暈:“嚴家這麼多入朝爲官的,怎生就生了你這麼個蠢……”趙佑話說一半,看着嚴老大人不虞的臉色,深深吸了口氣:“嚴老大人,我也不是要跟你家這個小女子計較,但這件事是從嚴府傳出去的,你看着辦吧。”
“還不是因爲大皇子自己非要……”雲頌伊小聲嘀咕着,趙佑氣得腦仁疼,以後她要是真嫁去大皇子府了,還不鬧得雞飛狗跳不可,而且最主要的是這嚴老大人還這麼護着她。
“大皇子放心。老臣一定嚴加管教。”嚴老大人趕在趙佑發脾氣之前拱手道。
趙佑見此,也不知再說什麼,只得哼了一聲,看了眼哭哭啼啼還嘴硬的雲頌伊,一甩袖袍又氣哄哄的走了。
等確定趙佑真的走了,雲頌伊才腳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嚇死我了。”
看着一臉後怕的雲頌伊,嚴老大人哪裡不知她在打什麼鬼主意:“給我去祠堂跪着!”
雲夫人都紅了眼睛:“爹……”
“都是你給慣出來的,讓伊兒乖乖給我在祠堂跪三天,好好反省。”說罷便提步離開了。
雲頌伊見此,脣邊反而出現了些許笑意,跪三天總比嫁給大皇子那等人好。不過姒兒姐姐還真是聰明,她怎麼猜到大皇子一早就會衝過來,還好她早早來了外祖父的書房。
雲夫人看着雲頌伊居然偷偷在笑,無奈搖頭:“是不是姒兒教你的?”
雲頌伊一怔,提着裙子就往外袍:“我去跪祠堂啦!”
雲夫人無奈搖頭,但想起楚姒,又笑了笑,有她幫襯着,她倒不那麼擔心伊兒了,不過聽說她好似病了。
“來人,去準備馬車,我要去趟雲府。”
此時的楊府中,楊辭跪在地上,首座坐着一個頭發花白、面容冷峻的老者,一旁則是一個青衣中年男子,面容看起來還算平和,眉眼間依舊可以看到當年拼殺戰場的銳氣。
“你好好說說,昨天到底怎麼回事!”楊老將軍寒聲道,他也是一早聽了外面傳得話才知道昨天竟發生這等事。
楊辭倒是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將昨日山上跟大皇子爭執的事情說了。
楊老將軍聽罷,氣得只拍桌子:“糊塗,糊塗!若是昨兒真爭執起來,你如今就應該在大牢裡了!”楊老將軍雖然不屑於捲入官場爭鬥,但入朝爲官幾十年,官場裡的這些彎彎繞繞他怎會不知。
“還好盈兒出了事,剛好打斷了我跟大皇子的爭執。”楊辭道,想起那抹大紅色的聲音,微微抿脣。
看着有些出神的楊辭,一旁的楊謙修輕笑道:“盈兒這事倒是出得剛剛好。”
“嗯,而且孫兒想,這事兒可能是她故意安排的,恰好救了我一命。”楊辭回過神來。
“她?盈兒?”楊謙修繼續道,盈兒莽撞衝動,可不似有這般玲瓏心思的人。
楊辭忙搖頭:“不是盈兒,是楚姒,楚家大小姐,姑姑唯一的女兒。”
楊謙修愣了一下,忙去看楊老將軍,楊老將軍則是冷硬着一張臉不說話,但卻沒有阻止楊辭繼續說下去。
楊辭會意,微微笑道:“這個表妹,才真正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她不止救了我,還說了另外一件事。”楊辭又將楚姒點撥他,大雪救濟災民一事一字不差的說了,楊謙修的眼睛倒是越來越亮:“她倒是苦心,句句提點你,你卻半天才反應過來。”
楊辭有些害羞的撓撓頭:“我及不得她。”
“哼。”楊老將軍卻哼了一聲:“她就知道保全自己,只怕也是跟了她那爹學的,若是三月真發生這樣的事,就算結果真如她說的這般,那些流民我也要救。”說罷,便氣憤的起身離開了。
楊辭皺眉,看了眼楊謙修:“三伯,這……”
“你祖父心中自有數,你不用擔心。且不說她說的三月大雪依舊不停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就算真的發生,結果也不一定如她說的這般糟。”楊謙修道。
楊辭嘆了口氣:“祖父還是不肯原諒姑姑嗎?”楊家這一輩就出了姑姑這一個女兒,自嫁給楚秉鬆後就跟楊府斷絕了關係,可是這麼多年,祖父明面上說再也不想認這個女兒,可是心底裡怎麼可能不想認,怎麼不想見。可直到姑姑年輕早逝後,便徹底恨上了楚府,連帶自己這個表妹也恨上了。
楊謙修微微搖頭:“罷了,此事你莫要再在你祖父面前提起。”說罷,便讓人推着輪椅離開了。
楊盈一直站在外面,聽到裡面這對話,這才冷笑一聲,從外頭走了進來:“辭哥哥。你看你,因爲她幾句瘋話,被罵了吧。”
楊辭睨了一眼楊盈,轉頭便離開了,楊盈氣得跳腳:“我也是你表妹,你怎生正眼也不看我!”楊盈今日特意也換了件大紅的裙子,但楊辭不僅沒有那日看楚姒的癡迷,連正眼也不肯瞧自己,妒火漸起,銀牙死咬:“楚姒,你給我等着!”
楚府中,楚姒聽着綠檀傳來的消息,輕笑:“確定是八皇子府的人?”
綠檀頷首:“我認識那人,那日您讓我去給八皇子送信的時候,就是他在八皇子府門前守着。”
“嗯。”楚姒頷首,當日她並沒有讓綠檀隱藏自己的蹤跡,她就是要讓八皇子知道,自己的確是站在他這邊的,這樣八皇子纔會心甘情願高擡貴手,或許順手還能幫她做一些事情。比如今日的事。
“您說八皇子這招也夠狠的,直接讓人到處去宣揚楚其泰乾的好事兒,如今楚其泰踢死京兆尹兒子的案子一直被壓着,京兆尹心裡估計也憋着火呢,這下可好了,鬧得人盡皆知,那些個皇子王爺的,就是想要動手腳什麼的都沒法子了,京兆尹這回肯定不會放過這王八蛋。”綠檀笑道。
楚姒笑了笑,八皇子雖然素來不慣用這些不入流的陰謀,但如今肯放手一試,嚐到了甜頭,往後應該也不會那麼固執了。
“好了,這件事往後莫要再提。”楚姒叮囑道。
綠檀頷首:“你放心吧,奴婢就是個封口的花瓶,半句話也不說出去。”
看着齜牙的綠檀,楚姒笑了笑,便聽外面綠芽的聲音傳來:“姑娘,雲夫人來了。”
“雲夫人?伊兒小姐的孃親?”綠檀問道。
綠芽頷首,從外頭走了進來:“說是知道小姐病了。特意過來,這會兒去了老夫人那兒,過會兒就會過來呢。”
“準備一下吧。”楚姒放下手裡正翻看着的書,從暖榻上走了下來,解開身上的皮毛披風,只穿着一身裡衣鑽進了被子裡。
綠芽笑起來:“可是委屈咱們小姐了。”
看着打趣的綠芽,楚姒揚起脣角:“去候着吧。”
“好嘞。”綠芽歡快的應了,只留了綠檀在屋裡:“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楚姒眸光微黯:“去盯着衙門那邊的動靜,有什麼異動隨時來報。”
“是。”綠檀退下,不多時雲夫人便過來了。
雲夫人一瞧見楚姒面色蒼白的樣子,忙焦急上前:“這是怎麼了,怎生突然病的這麼重?”
楚姒睜開眼看她,小聲問道:“伊兒呢?”
雲夫人看着楚姒擔憂的眼神,輕笑:“放心吧,她現在被她外祖父罰跪在祠堂呢。”
聽到這裡,楚姒便知她是沒事了,心下稍安:“還勞煩您特意過來,本也是小病,怕是昨兒回府後貪涼,在外頭玩了會兒雪凍的。”
“你倒是像個小孩子。還玩雪。”雲夫人寵溺的點點她額頭:“不過你這倒是許了個好人家,方纔我過來,便瞧見侯夫人帶了一大箱子的東西過來,我先她一步過來,她一會兒應該也會來。”
“侯夫人!”楚姒忽然緊張的握緊拳頭,她怎麼有一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緊張感。
瞧見她緊張,雲夫人笑起來,握着她放在外頭的手,訝異了一下:“你這手怎生這般涼?”
“自小便是如此。”楚姒道,其實不是,自她重生後,她的手便沒熱過。
“哎,這是氣虛體寒,回頭我再讓人送些人蔘來,你尋常也多動動,多曬曬太陽,驅驅寒氣。”雲夫人心疼道,她這話才說完,外頭便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笑聲:“哪還能讓你破費了,回頭我就讓清愚送來。保管姒兒吃得白白胖胖。”
話音才落,外頭便走進一個婦人來,綠芽滿面慌張,她想要通稟,還沒轉身侯夫人就自己跑進來了。
“小姐,侯夫人她……”綠芽想解釋,還沒說完侯夫人便笑道:“不怪這丫頭,是我性子急,步子邁得又大,三兩步就走進來了,她都沒跟上。”
楚姒看着面前這侯夫人,眉目清明,面上只施薄妝便可見五官好看,一雙眸子大而明亮,眯起來的時候如同一隻狐狸,這點倒是跟林清愚十分像。面上的笑容平和溫暖,一身低調的深色綢裙,淡淡站在那兒,便可見其身上的富貴與英氣。
“侯夫人……”楚姒撐着坐起身來,侯夫人也將楚姒上下打量過一番了:“快躺下。別又凍着了。”侯夫人忙道,看着屋內陳設,簡單大方,沒有絲毫浮華的擺設,唯有窗前放着個大肚瓷瓶,裡面插着三兩支開得正好的梅花。屋內也未曾點薰香,一進來便可聞見梅花淡淡的清香了。難怪清愚這般喜歡,的確跟尋常大家閨秀不一樣。
楚姒讓人扶着靠着牀沿坐着,低垂着眉眼想着該說什麼,侯夫人卻以爲她是羞澀了,笑着坐到牀沿,拉着她的手:“聽說你病了,我家那小子都急壞了,死活讓我趕來。”
楚姒眸光微動,他應該知道自己是裝的纔對啊。
楚姒眨眨眼睛,擡眼看着侯夫人,卻見她滿眼笑意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些瘮得慌。
雲夫人看出楚姒的拘謹,忙道:“侯夫人,您這般焦急過來相看兒媳婦。您家世子當真知道?”
侯夫人面色一滯,忙笑道:“知道知道,當然知道。”
楚姒啞然,雲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幾人又拉着楚姒說了會話,侯夫人將楚姒的生辰八字都問清楚了,絲毫不提她的生母和外祖家,又讓人將她準備的一箱子禮物搬進了屋:“這裡頭都是些小玩意兒,你拿着玩就是,回頭我再給你送些來。”
等侯夫人走了,楚姒才知道她說的那些拿來玩的小玩意兒竟然全是稀罕的物件,有血玉如意,上等貓眼晶石,整套的翡翠頭面、寶石頭面更是不必說了,就連那一小匣子的珍珠,也各個都比尋常小姐珍珠簪子上最大的那顆要好,饒是見過不少寶物的春枝都驚愕的合不攏嘴:“這沉甸甸的一箱子寶石珠串,都是送給小姐的?”
楚姒也有些怔,侯夫人這禮也備得太足了些吧,這些可當得老夫人這麼多年攢的嫁妝銀子了。
“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楚姒道。
綠芽頷首:“侯夫人讓人擡進來的時候。府裡的人都看見了。”
楚姒有些頭疼,這下老夫人和秦雪只怕要眼紅的尋來了。
“罷了,春枝綠芽,你們先清點一下,然後收起來。”楚姒道。
春枝有些擔心的看着楚姒:“小姐,如今府里正需要銀錢打點,大夫人會不會……”
楚姒無奈輕笑:“兵來將擋吧,你們先把東西收起來。”
“是。”
春枝和綠芽二人退下,楚姒才從牀上起來了,想起方纔神色溫暖的侯夫人,忽然,對一年以後的日子有了些期待。
大雪又連着下了兩日才停,不過雲頌伊也被放出來了,一出來便來接楚姒,說是要去如意坊好好置辦一身衣裳首飾去去晦氣,再去京華樓大吃特吃一頓慶祝慶祝,楚姒也正好想出去走走,便應了。
這兩日楚其泰的判決也快下來了,楚府一家子都是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管楚姒去哪裡,所以她很輕巧的就出了府。
“姒兒姐姐。”雲頌伊今天裹着一件梨花白的滾毛邊披風,裡頭穿了套鵝黃色的長裙,腰間綴着塊黃玉佩,梳了個垂掛髻,從兩邊前額各挑出一縷頭髮來往後用步搖挽住,青絲垂在耳邊,頭上並着淺色絹花和珍珠簪子,看起來活潑可愛,十分有少女的靈氣。
楚姒上前笑道:“怎的想着出去慶祝?”
“家裡實在是太悶了,我那幾個哥哥姐姐成天到晚談論詩詞,要不就是琴棋,可沒意思了。”雲頌伊撅着小嘴嘟囔道。
楚姒輕笑着與她上了馬車才道:“大皇子那日沒將你怎麼樣吧。”
“哈哈,你不知道他臉都氣綠了。”雲頌伊笑開:“對了,今兒出來還有一件事。”雲頌伊說着便從袖子裡拿出封信來:“我知道不該給你看這個,但是他說一定要你回信才肯死心,所以……”雲頌伊微微咬脣,歉意的看着楚姒。
楚姒看着那信封上的字跡,眉梢微挑:“你跟你這表哥關係如何?”
“一般吧,他尋常不怎麼與我們姐妹親近,一心讀書。”雲頌伊道。
楚姒嘴角微揚:“那就簡單了。”楚姒接過信封,也沒看,直接對半撕了:“你拿去給他,就告訴他,我已然蒙皇上賜婚,而且深感皇恩浩蕩,不敢存別的心思。”雲家這嚴霽甫倒真是死書讀太多了,總是拎不清,如今擡出皇上來,應當能斷了他的心思。
雲頌伊鬆了口氣:“好,我回去就把你的原話告訴他。”
“嗯。”楚姒淡淡頷首,掀開車簾子去看街上,街道兩側都堆着厚厚的雪,如今這雪不停,便也沒法清理乾淨了,偶爾還能看到有頑皮的孩子四處笑鬧着,然後就滑到在地上哇哇大哭,附近的婦人便滿臉着急的趕來,一邊責罵一邊心疼的安慰。
楚姒看着,脣角不禁浮出笑意,再回過神,馬車已經到了如意坊。
如意坊一樓的大堂內陳列着不少的金銀首飾,各種材質、款式應有盡有,樣子都是最時興的,不少官家夫人小姐過來看。
“你看那個瑪瑙鐲子,真好看,我要買了送給我娘!”雲頌伊一眼看中裡頭的一隻鐲子,拉着楚姒便笑着跑過去,卻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一把拿走了。
雲頌伊一擡眼,看到面前的人,不禁黑了臉,轉頭就要走,卻聽到身後之人道:“一個破爛鐲子,買了回去給我院門口看門的老婆子戴吧。”
雲頌伊一聽就惱了:“雲頌月,你別欺人太甚!”
楚姒看着站在雲頌月邊兒上滿是敵意的楊盈,頭更疼了。
“欺人太甚?我欺誰了?”雲頌月諷刺的看着她,瞥見一旁的楚姒,越發的不滿:“喲,這不是未來的世子妃麼,怎的也出來拋頭露面了,不用在家裡繡嫁衣?”
楚姒眉梢微挑。並不打算跟她在這裡鬥嘴:“伊兒,我們去樓上吧。”
“楚小姐走這麼快做什麼?”楊盈一個閃身將幾人的去路擋住,瞧了瞧楚姒,她並沒有之前那個把自己扔水裡的丫頭,心裡安了些,看着她諷刺道:“世子妃這是要去哪兒,去見世子爺麼?”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貨色,就想攀附林世子。”雲頌月鄙夷道,想起林清愚,心中又是一陣妒忌:“您吶,還是回去繡你的嫁衣吧。哦對了,你在尼姑庵住了三年,不知道還會不會繡花,是不是把雀兒都能繡成蛤蟆。”雲頌月話音才落,周圍的人都輕掩嘴脣笑了起來。
雲頌伊氣得面色通紅:“把雀兒繡成蛤蟆的是我,你污衊姒兒姐姐做什麼!”
“喲,原來是你呀,雲夫人教的可正好,針織女紅都不通,可不知將來哪家公子有福氣能娶妹妹呢。”雲頌月越發來勁。
雲頌伊恨不得擡腳踢她。卻被楚姒拉住:“忘記我跟你說的了?”
雲頌伊一怔,旋即吸了口氣壓下肚子裡的怒氣,笑看着雲頌月:“我不跟你爭,古語有云,與君子鬥,其樂無窮;與小人鬥,閒得慌。”說罷,扭頭就拉着楚姒要離開,楊盈卻直直的堵在面前:“世子妃,我們尊您一聲世子妃,您就真的擺起譜兒來,都不跟我們搭話了?”
看着故意挑事兒的楊盈,楚姒眉頭微蹙,卻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安平侯未來的世子妃,擺譜怎麼了?”
楚姒微怔,他怎麼在這兒?
楊盈被懟,惱怒道:“楚家小姐如今不在家繡嫁衣,出來拋頭露面四處閒逛,林世子可真是好福氣。”
林清愚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清冷的目光遇到楚姒。變得溫暖:“我的世子妃,還用自己繡嫁衣麼?”
“這是規矩……”楊盈還想反駁,一旁的媚娘便笑着走了下來朝楚姒行了禮:“楚小姐,您的嫁衣我已經安排瞭如意坊最好的十八位繡娘爲您縫製,樣子已經繪了二十八張,一會兒您若是得空,請看看,挑選挑選。”
衆人都驚呆了,如意坊最好的十八位繡娘一起來做,還繪製了二十八張繡樣子讓楚姒來挑,怕是哪家皇子妃都沒這待遇吧。
楚姒看着林清愚,眨眨眼:“好。”
雲頌月站在後頭,看着立在樓梯邊一身白衣勝雪,帶着銀色面具仍舊掩飾不住其絕美的男子,死死咬脣:“林世子,您是特意來這裡等楚小姐的嗎?”
雲頌月這話問得惡毒,哪有爲成婚的男女私下見面的。
雲頌伊氣得要回去扇她巴掌,卻聽到林清愚道:“只是緣分而已。”
底下的姑娘們聽得又是面上一陣紅,雖然面上羞澀,可心裡卻想着若是以後自己的夫君能跟自己說這話。那還不得甜死。
林清愚從樓梯上走下來,腳步極輕,極緩,楚姒知道,他的傷怕是還沒好,也是,那麼重的傷怎麼了能說好就好。
“既然大家都在,這也不算私下見面了吧。”林清愚輕輕笑着,走到楚姒跟前,只看着眼前人。她穿着自己送去的衣裳,白色的,上面繡着的花樣子跟自己衣服上的一樣:“聽說你病了,我讓孃親去看你,倒也不好天天叫她去看,你現在可好了?”
“嗯。”楚姒有些不知道應對這樣的濃情蜜意,只當林清愚是在故意氣雲頌月和楊盈。
“那就好。”林清愚輕輕頷首:“若再有不適,遞個信兒到侯府,孃親喜歡你,定然捨不得你吃苦。”林清愚無奈只能拿侯夫人的名頭,周圍的小姐們哪裡聽不出話裡意思的。看着楚姒的目光頓時盡是羨慕和嫉妒,雲頌月更是要發瘋,理了理耳旁的髮髻,整理好情緒笑着上前行禮:“月兒見過林世子,咱們之前在雲府見過……”
“幾日不見,都瘦了。”林清愚似沒聽到雲頌月的話,心疼的看着楚姒:“去樓上轉轉吧,喜歡什麼直接拿就是,雲小姐也一樣,以後如意坊你們拿的所有東西,都記在侯府賬上。”
雲頌月以爲說的是自己,才驚喜的擡頭,便聽到雲頌伊欣喜道:“多謝林世子!”
林清愚輕輕咳了兩聲,林傅忙上前:“爺,該走了。”
林清愚這才點點頭,笑看着楚姒:“若有誰再對你不敬,也遞個信兒到侯府。”
楚姒看着林清愚,既覺得他這話說的惡俗,但心裡卻暖暖的,冷淡應了聲:“嗯。”
看着林清愚走了,雲頌伊才搓了搓臉:“天吶,姒兒姐姐,還好安平侯府只娶一妻,不然只怕那牆都得被人翻塌了。”
雲頌伊這話說的雲頌月滿面通紅,她恨恨的盯着楚姒,又看看在一旁做鬼臉的雲頌伊,扭頭便跑出去了。
楊盈還想上來說什麼,綠芽憋了半天終於站了出來:“楊姑娘看來很想再見見林世子?”
“少拿他威脅我。”看眼周圍嘲諷的眼神,哼了一聲便也憤憤然走了。
楚姒終於鬆了口氣,雲頌伊拉着她笑道:“走吧,樓上去,我可要好好挑一挑哈哈哈!”
“我也隨你們一起去吧。”一道柔柔的聲音傳來,楚姒微微皺眉,轉頭便看到了面色有些憔悴的八皇子側妃蔣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