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自剪羽翼

無極閣的廝殺,將迷藥已過的林清愚驚醒,他出來時,林傅正護着楚姒站在一角,而她的臉色白的近乎透明。

素素看到林清愚出來,不等楚姒瞧見他,直接閃身過去,將林清愚打暈帶回了房間,明月看了眼已經廝殺在一起的人,柔婉的笑容不減,也提步跟着走進了房間。

“不要,明月!”趙奕恆失控大喊,他知道,明月肯定沒有跟林清愚發生關係,她從始至終都只有自己這一個男人,還爲自己生下了兒子。趙奕恆看向楚姒:“楚姒,你不會想自己的男人再娶一個江湖女子吧……”

楚姒看了眼從裡間出來的素素,素素卻沉着臉道:“她是在救人,而且她爲了閣主犧牲了一切,他娶她,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楚姒淡淡看着她,小福兒卻氣不過了:“如果我爲你犧牲一切,你豈不是要把我也娶回去了。”

“強詞奪理!”

“你纔是強詞奪理!”小福兒氣得不行,死死抱着懷裡的小包袱不敢動彈,但就見不得他們都欺負楚姒,她家小姐纔沒了孩子,還要眼睜睜看着自己丈夫跟別的女人洞房,還要聽他們在這兒說風涼話,換誰誰能受得了。

楚姒看着素素:“你們既要救他,爲何還跟鄭家人合作讓他毒性大發?”

素素微微咬牙:“若是不這樣做,閣主是不會隨我們回來的。”她才說完,趙奕恆已經不管不顧的殺了過來。

八百死士,不怕疼不怕死,只知道聽從命令往前殺,所以無極閣的高手也開始力不從心。

林傅一腳踢開面前擋着的人,看了眼楚姒:“世子妃……”

楚姒提步往前,小腹的疼痛卻讓她倒吸一口涼氣,渾身都似疼得木了一般。

楊辭瞧見她這般,忙看向許寄禾,許寄禾抱着劍坐在一旁慢慢喝茶,瞧見他看過來,只道:“你身子的元氣都快耗盡了,再往前走,是想死在這裡嗎?”

小福兒白了臉,一邊哭一邊道:“女俠,你救救我們小姐,小福兒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許寄禾微微挑眉:“我可不喜歡帶拖油瓶。”說罷,從懷裡拿出個青玉瓶子來,卻慎重的告誡楚姒:“我只說一次,這藥只能服用一顆,一顆之後,你必須馬上休息,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許寄禾才說完,房中便傳來布帛撕裂的聲音和林清愚痛苦的嘶吼,楚姒心中一急,抓過藥瓶便嚥下一顆,待精力恢復了些,趙奕恆已經刺傷了素素,推開了房門往裡而去。

楚姒看了眼林傅和楊辭:“你們先去保護世子,我隨後過來。”

“可是……”楊辭擔心她的安慰,楚姒只是看了看一旁悠閒的許寄禾:“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許寄禾一怔,連忙放下杯子,楊辭便已經跟林傅一道往房間裡面去了。

素素右肩被刺傷,好容易從地上站起來纔看着楚姒嚴肅道:“明月真的是在救閣主,你們此番過去,定然會打斷她的!”

楚姒聞言,皺起眉頭:“若是如此,就更要先攔住趙奕恆了。”

“還有……”素素咬牙看着虛弱的如同一張薄紙般的楚姒,還是道:“她打算以換血渡氣的法子來救他,所以你進去看到的時候,她們身上衣裳單薄……”

“換血渡氣,這不是胡鬧麼!”許寄禾站起來,瞧見楚姒疑惑的神色,忙道:“這是一命換一命的法子,但林清愚這身板,已經用過此法,不能再用,她這是想救人都沒用對方法!”說罷,上前攬起楚姒的腰,提步飛身而去。

到了房間,裡面竟一個人也沒有,素素匆忙跑過來,指指一旁的按鈕,小福兒啪的一聲摁下去,牆上便打開了一道山門。

幾人順着路往前走,不多時,便看到了已經站在懸崖邊的衆人。

林清愚意識似乎尚未清醒,只着一身白色裡衣,而明月身上更是隻有一件外袍披着。

楚姒讓人把慕明帶到一邊,看着正拿劍與人對峙的趙奕恆,道:“五皇子,你想逼迫他們都掉下懸崖嗎?”

趙奕恆臉色緊繃:“我只想要林清愚死!”他已經被無極閣的人和林傅包圍,但他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你以爲我輸了嗎?”

“不然呢?”楊辭寒聲道:“你如今已犯謀逆之罪,還妄圖殺害林世子,東郡王,你以爲你還有後路嗎?”

趙奕恆冷笑一聲:“當然有,等我把你全部抓住,然後殺了,太子濫殺大臣的罪名就會傳出去,我再領兵攻城,你覺得我還有沒有後路?”

楚姒悄悄給林傅遞了個眼色,林傅頷首,小心的朝趙奕恆靠近,趙奕恆卻察覺到,猛地往前一步,而明月也慌忙往後退了一步:“你不要過來!”她失控大喊。

趙奕恆盯着她,怒極:“你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告訴我孩子是林清愚的!”

明月眼睛發紅,將林清愚放在身前,手腕割破,跟他的手腕連在一起。

“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明月似乎有些癲狂大喊,而後看着身前的林清愚,才柔了聲音:“孩子就是我跟清愚的,當天侵犯我的人不是你,是清愚……”

“我殺了他——!”趙奕恆被激怒,提劍便朝近在咫尺的林清愚刺了過來,明月心中一慌,把林清愚往旁邊一推,自己則擋了上去,當場被趙奕恆刺穿心腹。

林傅藉機而上,擡手便斷了趙奕恆提劍的手,方纔的山門處已經隱約可聽到死士廝殺過來的聲音。

趙奕恆痛苦的捂着胳膊,不知喊了聲什麼,一陣奇怪的琴聲響起,外面的死士勢如破竹,朝這邊殺了過來。

許寄禾喊了聲‘不妙’,提劍便往回殺去,楊辭護在楚姒身邊,楚姒看着倒在趙奕恆身邊的林清愚,想要過去卻被楊辭攔下。

林傅提劍欲再刺來,趙奕恆已經左手提劍抵着林清愚的脖子:“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殺了他!”

楚姒看着他赤紅的眼,推開楊辭,手心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慢慢上前:“所有人都退下。”

她鎮靜的看着趙奕恆,看着他已然瘋癲了的神色,緩緩道:“我讓他們都走,若是你要殺清愚,也連我一起殺了吧,我想跟他一起死。”

“果真癡情……”趙奕恆白着臉,看了眼被砍斷的胳膊,意識開始有點恍惚,卻冷笑道:“可林清愚害我至此,我怎麼可能讓你們夫妻共赴黃泉呢!”他說完,擡手便要去刺林清愚的心口,背後卻有一柄長劍刺來,直穿他的心口。

趙奕恆怔在原地,旋即咬牙,染着血的牙齒如同地獄的惡鬼,他大喝一聲,生生抽出自己的身體,瘋狂的朝林清愚揮劍,楚姒乘機上前,將他一把推至崖邊,楊辭和林傅也趕忙過來攔在了楚姒和林清愚身前。

趙奕恆似着了魔一樣,紅着眼睛又要殺過來,可明月的劍再一次刺入他體內,攔在了林清愚身前,看着他還有力氣,劍刃猛地一轉。

趙奕恆怔怔看着她:“爲、爲什麼……”他能夠感覺到身體裡面的血液迅速流失,但心裡的痛苦卻讓他感覺如同萬箭穿心:“爲什麼!爲什麼!”他瘋狂的咆哮,最後卻開始嗚咽起來:“爲什麼……爲什麼……我那麼愛你,明月……”

明月依舊憎恨他:“因爲你毀了我一輩子。”若不是他趁着父親在洞府中傳功給清愚的空隙強要了自己,自己如何會心灰意冷離開,又如何會因爲怕失去做母親的機會而不得不生下慕明。

“可是我愛你啊……”趙奕恆口吐鮮血,勉強支撐着站在一旁:“明月,我愛你……”他伸出手想去抓明月,可她只覺得更加的噁心,更加的厭惡:“你去死吧。”

“明月……”

“你要真愛我,那你就去死吧……”明月的手腕和心口都不斷的往外冒血,許寄禾和素素都在攔着已經攻破山門的死士。

趙奕恆搖頭,他還不想死,他還要成爲人上人,他還要娶明月。

“我會補償你的,我會這輩子都只愛你一個人……”他的話沒說完,明月已經再次提劍刺來,尖聲喊着:“你去死,你去死啊!”

趙奕恆心如死灰,看着依舊滿眼憎惡的明月,冷笑起來,眼睜睜看着她瘋狂的一劍又一劍的刺穿自己的身體。

“要死,你也要跟我一起死!”趙奕恆擡起左手,用全部的力氣抓住明月揮劍的手,往後一仰,兩人便往懸崖跌落下去。

明月翻身想回到崖山,可趙奕恆卻死死拉住了她的手:“我愛你明月……”

明月絕望的看着山崖,看着撲到山崖邊的小小身影,聲嘶力竭,她擡手想去抓那小小身影,想再抱抱他,可卻再也控制不住不斷往下墜落的身體。

永別了,清愚……

永別了,慕明,我的孩子,娘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便是你……

楚姒急忙趕到崖邊,卻只見到兩個身影墜入深谷已經不見,素素白着臉跑過來,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這底下是萬丈深淵,沒有水,沒有樹木,掉下去,必死無疑。”林傅在一旁道。

楚姒看着面色似乎麻木了一般的慕明,微微皺眉,再看了眼已經殺過來似乎止不住了的死士:“先離開這裡再說!”

“這裡可有小道?”許寄禾忙問道。

林傅也想有,可只能搖搖頭。

許寄禾差點罵出聲:“我這是來送命了,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想辦法逃!這幾百個人不怕疼不怕死,全部都得削掉腦袋,等削完我累也累死了!”她一邊說一邊後退,源源不斷的人過來,已經是要攔不住了。

林傅看了眼楚姒,楚姒扭頭看着小福兒:“抱着慕明。”說罷,走到林清愚身邊,瞧着方纔已經包紮好的手腕又溢出了一大片的血,纔對楊辭道:“扶着他。”

“那你……”

楚姒亮出手裡的匕首:“放心,我們總不至於死在這裡!”她心中沒底,但再如何也不能自亂了陣腳。

楚姒聽着空中傳來的琴聲,對一旁的素素道:“去找這個彈琴人。”

素素面色冷漠,看着楚姒眼帶殺意,提劍便要刺來,楚姒卻分毫未讓,看着已抵在眼見的寒劍:“你要殺我,也要先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再說!”

素素死死咬脣,看了眼昏迷的林清愚,這才冷哼一聲:“楚姒,我不會放過你的。”說罷,乘着許寄禾對付死士的空擋,趁機殺了出去。

楚姒懶得聽她放狠話,轉頭看着小福兒:“躲在我身後。”

“可是小姐,你自己……”

楚姒皺眉,眼看着人越來越多,她們已經躲無可躲,楚姒準備最後一拼時,外面的琴聲戛然而止。

那些死士瞬間停下,而後便見外面有人殺來,爲首的正是比楚姒還提前一步出來卻被困在路上的侯爺林竹隱。

林竹隱對於楚姒,是驚奇又驚訝,才小產,換別人早哭得死去活來了,她倒好,還能帶着人來這等兇險之地救林清愚。

“姒兒,沒事吧。”林竹隱讓手下直接把頓住的死士帶走,而後一個抱着琴的男子也被推搡着過來了。

楚姒搖搖頭,纔要說沒事,可許寄禾的藥丸已經失效,她覺得力氣瞬間被抽空,不及說話,整個人便昏死了過去,合上眼睛之前,卻只見一道小小的身影迅速離開了。

楚姒還想再處理剩下的事情,慕明、清愚、無極閣、死士、京城……可是她合上眼睛,便似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她不斷的往下墜落,四周黑暗幽深如同冰窖,她想喊救命,嗓子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再次醒來,已是三日以後。

許寄禾留了瓶給楚姒調理身體的藥丸就走了,繼續闖蕩她的江湖去了,林清愚也醒了,侯夫人把好不容易尋來的藥餵給了他,算是勉強撿回來一條命,但代價卻是滿頭白髮。

楚姒醒來時,只看到小福兒趴在牀邊,睡着了還不斷的抽泣,燭火幽微,房間裡薰着藥香,讓人覺得心脾具清。

楚姒回想起方纔的夢來,前世之事,猶如一幅幅連着的畫卷,被大火一張張吞噬,直到全部化爲灰燼,她想,是肚子裡孩子的離開,帶走了她所有的罪孽。她手上沾染的鮮血,便是以此法還了吧。

楚姒輕咳一聲,驚醒了小福兒,也驚醒了一直在外守着的人,他想進來,可才往房間裡踏了一步,又收了回去。

小福兒欣喜的看着楚姒,眼裡又泛起淚花:“小姐,你終於醒了。”

楚姒看着她,原本圓圓的小臉都成了瓜子兒了,道:“世子怎麼樣?”

“世子沒事,就是……”小福兒有些猶豫,但瞧見楚姒擔憂的樣子,又忙道:“世子無大礙,就是……就是頭髮白了。”少年白頭,都是不吉利的徵兆,即便是林清愚,坊間還是有流言傳開。

楚姒手心微緊:“他的傷呢?好了嗎?”

小福兒正要回答,門外的人到底還是走了進來。

一身素白長衫,身形淡薄,面色淡漠,唯獨看着楚姒的目光裡,帶着柔情。

“姒兒……”

楚姒見他還能站起來還能走,瞬間淚如雨下,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林清愚忙上前,小福兒也知趣退下。

他將楚姒攬在懷裡,忙道:“別擔心,我沒事,我的病,沒事……”

楚姒撲在他懷中,聞着他身上濃重的藥草氣息,隱忍的小聲哭泣起來。

林清愚心疼極了,緊緊將她攬在懷中。她強忍了這麼久,孩子突然沒了,自己也差點沒了,她忍着渾身的痛楚去救自己,如今見到自己好了,纔敢將所有的委屈和脆弱釋放出來。

“姒兒,對不起。”

楚姒搖搖頭,抱着他卻怎麼也停不下哭泣,卻不知是爲這幾日的事在哭,還是在爲前世之事,她只覺得現在很想哭,怎麼也停不了。

林清愚安慰到了半夜,才攬着她躺在牀上,如今已經七月半的天氣了,外面悶熱,楚姒的身子骨卻寒得似乎沒有溫度。

“餓不餓?”林清愚擁着她小聲問道。

楚姒搖搖頭,她只想抱着他,半分不願意再去想外面的紛爭,縱使天塌下來,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好了。

瞧着貪懶的她,林清愚又安慰了一番,將她小心抱起,外面已經傳來陣陣飯香。

傅大娘看着抱着楚姒出來的林清愚,垂下眼簾,帶着下人們都退下了,林清愚則是始終不肯將她放下來,就抱在懷中,坐到桌邊:“我餵你。”

楚姒本想拒絕,可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耍賴似的抱着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膛裡。

他小心的盛了粥,吹涼了送到她嘴邊:“乖,吃一些。”

楚姒乖乖張嘴吃下,林清愚莞爾,耐心極了,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喂。

楚姒雖然餓極了,可林清愚也只讓她吃了七分飽便停下了:“你三日未曾進食,少吃些,等天亮了我再服侍你。”

聽到‘服侍’二字,楚姒脣邊終於浮起了笑意,點點頭,自己仿若無骨般,任由他抱着。

兩人均是一夜未眠,一直到了天光大亮,外面才傳來了敲門聲。

楚姒知道,他們又要進入這硝煙中了。

“我很快會回來。”林清愚看着她依舊擔憂的眼神,柔聲道。

楚姒瞧着他的白髮,撫着他的眉眼,莞爾:“我喜歡你的白頭髮。”

林清愚心中微動,眼底染上笑意:“我原本還想剃光頭的。”

“還好沒有。”楚姒輕笑出聲,林清愚也跟着笑了起來,這才轉身出去。

趙奕恆跌落懸崖,謀反未遂,趙訓炎卻在京城添了不少亂子,他縱使不想問這紛爭,也躲不過去了。

小福兒帶着還坐在輪椅上的雲頌伊進來時,楚姒已經起了身,換好了衣裳。

衆人瞧她,一身素白色的長裙,略施粉黛,卻還是掩飾不了這幾日來的憔悴。

雲頌伊一見她就要哭,忙被小福兒攔住。

“雲小姐,你要再哭,奴婢又得跟着哭了,您瞧瞧,奴婢這眼睛可都腫得睜不開了。”

小福兒的話把雲頌伊逗樂了,瞧着她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腫得只剩下條縫兒,笑出聲來,楚姒也跟着浮出一絲笑意。

“我不在的這幾日,京城發生了什麼?”楚姒坐在軟榻邊,傅大娘端了飯菜過來。

雲頌伊有些猶豫,因爲侯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要讓她好好休息。

小福兒也警惕的朝她看過來,雲頌伊忙打着哈哈:“你們放心吧,我可什麼都不會說的。”

楚姒微微揚眉,看了眼屋子裡的人:“你們都先下去。”

“小姐……”小福兒忙喊,楚姒卻盯着她:“再不去,就把你許給冷刀……”

“我纔不嫁他呢,跟在太子身邊的人,能是什麼好人,哼。”小福兒忙撇嘴,楚姒一瞧便知太子又做了什麼了。

傅大娘無奈的看了眼小福兒,二話沒說便帶着人都退下了。

楚姒看着手腳都不能動的雲頌伊:“你是怎麼過來的?”

“鄭雲悄悄送我來的,他被撤了職,成了無業遊民,太子又使人盯着他,所以他乾脆就圍着我轉了。”雲頌伊道。

楚姒聞言,面色微沉:“這幾日還發生了什麼事?”

雲頌伊想了想,道:”大事倒沒什麼,就是你那四妹妹楚黛兒,原本被關押在天牢,後來不知怎麼的就突然失蹤了,太子也是滿城的找,根本沒有絲毫線索。”雲頌伊說完,動了動手指去夠面前的糕點,她聽說楚姒醒了,早飯都沒吃就急急趕過來了。

楚姒見狀,親手拿了糕點餵給她,忽然手一頓:“太子可曾搜查過侯府?”

“搜查侯府?”雲頌伊嚥下嘴裡的糕點,搖搖頭:“雖說撤了侯爺的官,又調走了大半侯府的人,但還是沒有搜查過侯府的,好似其他幾個他信任的官員家中都未曾搜查,包括什麼馬御史家、定國公府……。”

楚姒聞言,只感慨太子的轉變,他這是要學皇帝麼,只是到底不如皇帝狠。

“你等一下。”楚姒說罷,回頭把這消息寫了,交給外頭守着的林傅,讓他迅速送去給林清愚了。

林清愚這時正在跟趙煊逸在書房說話,趙煊逸看了他一眼,神色複雜,只問道:“你沒事了吧。”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林清愚的態度有些冷漠,對於太子跟趙訓炎合作,置楚姒生死於不顧的消息,他怎麼會不知道,但若不是借太子勢除去趙訓炎,他半分不會再留在這裡。

趙煊逸自然清楚林清愚的脾性,一旦背叛,便永不會再原諒,他也做好了他不原諒自己的準備!

“世子妃好了嗎?”

林清愚淡淡看着他:“如太子所願。”

“你!”趙煊逸拍案而起,憤怒的看着林清愚:“難道是本宮願意讓她小產的,也是本宮讓她不顧生死非要去救你的嗎!”

林清愚看着激動的他,嘴角冷漠揚起:“太子心中有數,何必多問。”

趙煊逸看着他一副始終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氣得直接拔出腰間佩劍比在林清愚脖子上:“你信不信本宮現在就可以砍了你!”

林清愚身形未動:“太子若是願意,動手便是!”

“你!”趙煊逸氣急:“林清愚,本宮好歹是太子,是將來的九五……你如今這般態度,怎麼,你也要學他們造反麼!”

“我就是想造反,也沒有能造反的人。父親的軍權早已被皇上收回去,如今侯府的侍衛都被太子調走一大半,我如何造反,憑我兩隻手麼?”林清愚淡淡說着,沒有絲毫的諷刺,只是陳述一般。

可就是他這樣漫不經心的樣子,才更加惹趙煊逸惱怒,不過他還是收回了劍,面若寒霜:“你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臣也不是太子兄弟,自然不敢抱這樣的幻想。”

“你——!”趙煊逸氣得不知說什麼,冷漠的轉過身去,好容易壓制住了怒氣才道:“本宮今日過來,是有一事交由你去辦。”

“太子請吩咐。”

“趙訓炎至今藏在京城之中,前幾日更是猖狂的連楚黛兒也救走了,我要你給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不用問我,就地斬殺!”趙煊逸說罷,眸中露出殺意,林清愚似覺得好笑般揚起脣角,但卻並沒有拒絕。

趙煊逸見他算是默認了,這才沉沉嘆了口氣,離開前只低聲道:“父皇身子越發不好了,你若是得空,來宮裡看看。”說罷,直接提步而去。

旁人圍過來:“世子,可要去尋趙訓炎?”

“嗯。”林清愚頷首,又道:“不要斬殺,一定要留活口。”自己殺了趙訓炎,可趙訓炎的謀反之罪並未坐實,現在做的事情更是難以蒐集證據,自己殺了他,太子就有理由殺了自己,一石二鳥。

衆人自然聽林清愚的,提步出來,侯爺卻過來了,將楚姒給他的紫玉拿了出來丟給林清愚:“那些人我沒動,你應該能用。”

林清愚看着這塊紫玉,小心的摩挲着,脣邊浮起溫暖的笑意。

林竹隱瞧他這般,笑道:“她的確是個奇女子,也是個好妻子,你萬不可負了她。”

“父親放心。”

“還有……明月一事,你打算怎麼處置?”

林清愚面色沉了沉:“我想跟姒兒說說,若是她同意的話,侯府能收養慕明。”他前老閣主一條命,如今沒護住他唯一的女兒,慕明這個唯一的血脈,他理應護好的。

“我使人去尋他了,但這孩子輕功極好,不一定能找得到。”林竹隱說完,只擡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好自爲之……”

他還沒走,就見侯夫人也出現在了書房門口,看着侯夫人一臉怒容,瑟縮了一下,背脊發寒:“夫人,我又說錯什麼了?”

侯夫人過來,瞥了他一眼,直接越過他看着林清愚:“那夥南疆人的蹤跡我們跟蹤到了,他們自己蠢得去救人,救人以後就迫不及待的把楚黛兒帶回了老巢。”

林清愚想了想:“趙訓炎可在?”

侯夫人搖頭:“來回稟的人說並沒有見到趙訓炎,他就像是會遁地術一般,藏在地底下,根本發現不了。”

正說着,林傅也過來了,將楚姒的意思說了,林清愚便迅速鎖定了目標,走之前還看了眼侯夫人:“娘,照看好姒兒。”

“放心吧。”侯夫人忙應着,瞧見林清愚急急跑了出去,扒着門框心疼的直抹眼淚。

侯爺過來想攬着她好生安慰一下,侯夫人卻直接給了他一個胳膊肘,看着他疼得鬍子也開始發顫,才哽咽道:“都怪你,非要幫這個王八皇上!”

“我……”

侯夫人懶得理他,直接往似錦院去了。

楚姒面對侯夫人的美食攻擊,終於繳械:“娘,我吃不下了。”

“那就不吃了,回頭別撐壞了。”侯夫人忙道,走之前還是忍不住:“那雞湯我熬了八個時辰……”

“娘……”

楚姒無奈喚着,侯夫人這才笑着出去了。

楚姒倚在軟榻上,該問的也都問過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趙奕恆一死,皇帝應該也快撐不住了吧。

到了臨近夜裡,外面忽然陰雲密佈,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院子裡的人趕忙往屋檐下跑,卻還是躲不及淋得一身溼。

有宮人撐着傘匆匆從養心殿出來,邊走邊喊:“快、快請太醫!”

一時間,人心惶惶,都以爲皇帝已經到了末了之時。

昏暗的大殿裡早已點好蠟燭,外面雷聲大作,閃電一閃而過,映照得屋裡人的臉越發的陰森恐怖。

高公公遠遠的跪在地上不敢吭聲,老皇帝躺在,快速的喘着氣,而一旁坐着的,卻是蘇貴妃。

瑤兒跟在一旁,看着皇帝滿面蒼白的樣子,急的眼淚都出來了,不斷的問蘇貴妃:“皇祖父這是怎麼了?”

“你皇祖父在跟我說話呢。”蘇貴妃笑起來,又是一道閃電,將她臉上的笑容變得陰鷙不已,嚇得瑤兒尖叫出聲。

蘇貴妃看着她害怕的樣子,瞬間冷了臉叫人進來將她抱走,待屋子裡徹底安靜了,皇帝急促的呼吸聲才顯得更加清晰起來,一聲一聲,似乎極爲難受,卻又始終不肯嚥下這口氣。

“皇上,老五也死了,您那個私生女也死了,不過坊間都在傳,您娶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實在是有爲天倫,老天必將降下懲罰。”

皇帝勉強看着蘇貴妃,呼吸聲越來越急切,伴着雷雨聲,一股陰風鑽來,讓蘇貴妃又開始咳嗽起來,她好容易咳嗽完了,才面色慘白的看着皇帝,撫摸着自己的臉:“皇上,臣妾也跟您一樣老了,幾十年可過得真快啊,快到一眨眼,您就從千古一帝,變成了如今與女兒成婚,屠戮親生兒子們的暴君了,你的這些事都將留名青史,讓你的子子孫孫和天下百姓們都知道,你是多麼骯髒不堪的一個皇帝……”

皇帝囁嚅着嘴脣,卻不再聽蘇貴妃說話,他兩眼怔怔望着明黃色的帳頂,回望這一生,他自認不愧於心,不愧於天下百姓,但他不是一個好的愛人,不是一個好丈夫,同樣,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蘇貴妃看着他渾濁的眼角流出淚來,擡手替他拭去,卻發現他睜着的眼睛已經一動不動了。她開始恐慌,可旋即很快鎮定下來,她慌什麼呢,她不就是來氣死皇帝的麼,這樣,她的皇兒就可以立即登基,再也不用有後顧之憂了。

太醫身上都溼了個透,趕過來時忙跪在殿外大喊:“臣求見。”

蘇貴妃不出聲,擡手去探皇帝的鼻息,果然,他死了,這個曾經霸道睿智又殘忍至極的皇帝,死了。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走到殿下,朝着皇帝的正方跪下,開口,才知聲音已經顫抖:“皇上,駕崩了!”

高公公聞言,俯身痛哭起來。

皇帝駕崩的消息一聲聲傳出去,所有人不管真的還是假的哭聲都隨着雷雨聲淹沒。

趙煊逸站在殿裡,看着一排排紅紅的燈籠,看着提着刀劍站得整齊的禁衛軍,面色漠然。

“太子,皇上駕崩了。”有人來報,他卻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只寒聲道:“林清愚的消息傳來了嗎?”

“還沒……”

“傳來了,太子,在定國公府發現了趙訓炎的蹤跡!”有人匆匆跑過來,趙煊逸不斷在手裡翻轉的珠子終於停下:“拿住反賊趙訓炎,如若有敢私自射殺反賊之人,一併拿下!”

“是!”

冷刀遠遠跟在趙煊逸身後,看着他挺直而冷漠的背影,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定國公秦昊哪裡知道半夜會有人忽然來查,還不由分說的闖進了他的家裡,直接就開始到處翻找。

他心裡一慌,便打算去看看趙訓炎有沒有被發現,結果纔打開地下室的門,身後便一股寒氣冒出來。

他恐懼的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轉過頭,看着身後一頭白髮的人,嚇得驚叫出聲,林清愚嘴角勾起:“定國公在怕什麼?”

“當、當然是怕你……”秦昊好容易鎮定下來,才佯裝怒道:“林世子,你如此無法無天,半夜私闖我宅,若是太子知道了……”

“若是太子知道國公爺私下勾結趙訓炎,不知是個什麼下場呢?”林清愚似乎並不着急去抓趙訓炎,慢悠悠的跟秦昊說話。

秦昊面色猛地一白,雙腿也開始打顫:“世子爺,這不是我想背叛太子,是那趙訓炎威脅我……”

“難道真不是國公爺想要把趙訓炎作爲一條退路所以才幫他的嗎?”林清愚在他書房看了看:“定國公府,素來都是幫着太子,如今竟去幫一個趙訓炎,實在是令人唏噓,可是殺了你們抄了家,似乎又太無情了,但不殺你們呢,太子也沒有理由……”

“我……我能將功折罪。”

“說吧。”林清愚笑道。

秦昊看了看外面越來越的腳步聲,咬咬牙:“趙訓炎就在這地窖裡,你們去抓吧。”

林清愚莞爾:“這一條可不足夠,我都已經發現他了。“秦昊聞言,牙關都要咬碎了,卻聽外面有人道:“世子爺,定國公夫人全招了。”

“什麼!這個賤人!”秦昊恨不得吃了白氏,林清愚卻只看着他繼續道:“國公爺,我可以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只要你能說出有用的東西。”

秦昊這纔沒有藏着掖着了,忙道:“世子爺,你們現在趕快帶人去堵截那夥南疆人吧,她們早就密謀要將密道挖到城外,國公府還被他們騙去了不少的人力財力,這兩日便要挖通了,你們要是再不過去……”

他話沒說完,林清愚直接離開了,秦昊看着他離開,忙道:“世子爺,您不抓趙訓炎了?”

林清愚輕笑一聲:“他早就被我的人抓走了。”說罷,這才吩咐下去:“把定國公府所有人抓起來,移交大理寺,等候太子處置!”

秦昊一聽,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林清愚從外面出來,林傅便匆匆而來:“世子爺……”

看着他嚴肅的樣子,林清愚道:“跑了?”

“沒有,太子的人方纔過來,把人帶走了,還不許我們的人跟着,而且……”

“而且什麼?”

林傅擔憂的擡眼看他:“皇上,駕崩了。”

楚姒聽到消息,是在第二天一早,等她趕到宮裡,剛好趕上拿了遺詔的久不曾出來幾乎要被人遺忘了的太妃出來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太子趙煊逸,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老太妃宣讀完,看了看下面的人,瞧見林清愚也在,這才繼續道:“安平侯世子林清愚,名在當世,功在千秋,今順應天意,封林清愚爲當朝攝政王,輔佐天子,共理朝政。欽此!”

底下大臣一片譁然,林竹隱擔心的看了眼自己帶來的楚姒,卻見楚姒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沒有驚愕,只微微皺起了眉頭。

趙煊逸的臉冷沉入冰,上前接旨,林清愚同樣跟在身後,但對於這個攝政王的位置,他根本沒有興趣。

趙煊逸看了他一眼,收下聖旨,歷朝歷代,攝政王要麼都是取代了皇帝,要麼被皇帝所殺,無一人善終,他知道皇帝的意思,但他現在的確需要林清愚,不過卻是需要一個沒有利爪的林清愚罷了。

他正準備說話,老太妃則又拿出了一封遺詔,衆人拱手垂眉,靜聽吩咐,可接下來的話卻讓衆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了。

“朕自知時日無多,平身最愛吾妻蘇貴妃,不忍死後留妻一人於世,故,允許其與朕殉葬,同赴生死!”

趙煊逸猛地擡起頭,一旁跪着的皇后則是面色蒼白,神色惶惶,皇帝說蘇貴妃是他愛妻,那自己這個皇后又算什麼?他就是到死,也不忘將她們都處置了啊。

蘇貴妃似乎也沒料到皇帝竟讓她殉葬,跪在堂下,擡手領旨,可怎麼也控制不住微微顫抖的手,她所要接的,是要了她命的東西啊。

她早知皇帝有打算毒死她的打算,這毒她早就悄悄準備瞭解藥,不能全解好歹也能再跟皇帝一樣拖個幾十年。卻沒想到,皇帝竟還留有後手,千古一帝,果真沒錯,考慮的比誰都周全。

楚姒跪在堂後,看着前面所有人的表情,他們或慶幸或失望,可真正因爲皇帝去世而傷心的人卻沒有。

老太妃站起身來,看了看趙煊逸,沒有說什麼,又讓人扶着慢慢回去了,似乎一點也不喜歡留在這裡一般。

林清愚不能離開皇宮,他現在已是攝政王,被趙煊逸留了下來處理政務,而他自己則是讓人準備皇帝的喪事及登基儀式。

楚姒纔跟林竹隱走到宮門口,便瞧見林傅匆匆而來,面有難色。

“怎麼了?”林竹隱將他攔住問道。

林傅瞧了瞧楚姒,林竹隱卻道:“說吧,有事不用瞞着姒兒。”

林傅這纔開口:“趙訓炎跑了……”

“那夥南疆人呢?”

“抓到了一部分,但是頭目和楚黛兒都沒抓到。”林傅道。

楚姒聞言,面色微沉:“我懷疑趙訓炎還在京中。”

“嗯,我們已經守好了各個出入口,就連他們挖的密道也被我們封死了,他不可能逃出去。”林傅道。

楚姒搖頭,她瞭解趙訓炎,他隱忍了幾十年,如今已經低到塵埃裡,他不會容許自己再離開的,而且皇帝駕崩,正是他起事的好時候。

“是他自己不會離開,他一定在伺機謀反。”楚姒道。

林竹隱聞言,爲楚姒如此篤定的話驚訝了一番,卻沒多說,只道:“林傅,你送世子妃回府,我去尋清愚。”

林傅頷首,看着林竹隱走了,這才擔心的看着楚姒道:“世子妃,我們回去吧。”

楚姒瞧着他這般樣子,莞爾:“放心吧,這種時候,我不會任性妄爲的。”說罷,跟他一道上了馬車。

趙訓炎身邊的高手功夫再好,如今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出來,更不用說楚姒身邊還圍着高手了。

皇帝駕崩,趙煊逸下旨封鎖全城,百姓們非但沒有憂傷,反而閉門不出,悶在家裡也不敢亂說話了,熱鬧的京城一下子便顯得蕭條起來,外面有馬車跑過,誰家的狗多喊了一聲,都會被主人家攆着打。

回到侯府,侯夫人已經是一級戒備狀態了,只等萬一失敗,帶着楚姒跑路。

楚姒瞧着裡三層外三層守着院子的人,眉梢微挑,到底沒說什麼,才走進院子,便瞧見綠芽已經過來了。

她一身高齡的廣袖長袍,挽着高高的髮髻,並着金銀簪子,瞧着越發好看了,但她眼眶微微紅腫,塗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

“怎麼了?”楚姒走過來,讓小福兒泡了茶來。

傅大娘從外頭進來,將藥端給楚姒,楚姒面不改色的喝下,接連吃了這麼多天的藥,她的味蕾似乎都麻木了。

綠芽心疼的看着她:“小姐,您的身子……”

楚姒儘量不去想那些傷心事,只道:“有傅大娘和小福兒成日看着,不會有事的。”

綠芽這才點點頭,隨着楚姒坐下,一臉猶猶豫豫的樣子,楚姒瞧見她高齡衣衫下隱藏的淤青,知她不願意跟自己說李府的壞話,便也不催她,只道:“我這幾日乏悶的緊,不若你搬來住幾天,跟我解解悶子吧。”

綠芽眼睛一亮,忙點頭,拿起帕子去擦根本忍不住的眼淚,擡眼看着她:“當初東郡王府家的小小姐,您可還記得?”

“記得,不是說蘇貴妃曾命人去問親事了麼。”

“嗯。蘇貴妃去問了,但還不及下定,太子便做主,賜婚給了夫君。”

聽綠芽說完,楚姒攪着蜂蜜茶的手微微一頓:“幾時的事?”

“昨日。”

楚姒想不通趙煊逸這是何意,東郡王府家的小小姐按理說,當得太子正妃,而且現如今的京城,也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了。他昨日才撤換,昨日晚上皇帝便駕崩了,難道說他是知道自己即將登基,不想讓東郡王府的小小姐成爲他開國皇后麼?若是如此,那他就是另有人選?

“小姐,怎麼了?”綠芽見楚姒頓住,忙問道。

楚姒只是微微搖頭,心中嘆了口氣。太子只怕是早已經知道皇帝意欲讓林清愚爲攝政王之事,那麼他要娶的皇后,一定是用來壓制林清愚,壓制侯府的,東郡王府顯然不夠格。

這個太子,位子還沒坐穩,便想着要自剪羽翼了,他真真不及先帝。

“那小小姐你可曾見過?”楚姒問道。

綠芽聞言,微微咬脣,暗自神傷:“見了,隨夫人去見的,端莊大方,知禮賢淑,爲人更是聰明乖巧,夫人很是喜歡。”

聽綠芽這麼誇這位東郡王府的小小姐,楚姒便知這姑娘定不是個簡單的了,能做到人前端莊大方,又聰明乖巧,還能得李夫人這樣的喜歡,必是八面玲瓏之人,定也學會了東郡王府當家主母那套馭下之術。

“李瀟如何態度?”

“夫君……”綠芽擡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夫君讓我打了肚子裡的孩子,他說正夫人入府前,不能生子。畢竟這位小小姐,是太子欽定賜婚的,又是東郡王府家的,若是我生下了,怕日後要受欺負。”綠芽說完,又忙道:“夫君也是爲了我好……”

楚姒平靜的看着綠芽,若是真爲了她好,便不會讓她這時候懷上孩子;若真是爲了她好,便不會一點擔當也沒有,叫她打掉孩子。李瀟爲人聰明,李夫人更是精明,如何護不住綠芽母女?他們也不過是把綠芽當做尋常的小妾,而不是愛人和家人。

楚姒到底沒說出這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綠芽既然選擇嫁過去,有些改變不了的苦她逃不過的。

綠芽眼裡嚼着淚,笑起來:“小姐,奴婢……我是實在憋不住了,在李府又沒個知心人才跟你說的,你千萬不要……”

“放心,既然你覺得是李瀟爲你好,我便不攔你,這幾日便先在侯府住下吧。”楚姒笑道。

正說着,外面來了消息,說李瀟來了。

楚姒看了看她:“可要見?”

綠芽看着楚姒的眼神,到底忍住了:“不見。”

楚姒淡淡笑起來,便使人下回話了:“就言綠芽正在陪我,這幾****邀她留下小住,請他回去吧。”

瞧見下人走了,綠芽忍住衝動,小福兒也連忙下去收拾了廂房出來。

楚姒坐了一會兒,便睡下了,綠芽因爲有孕在身,也下去休息了。

楚姒躺在牀上,聽着外面滴答滴答的雨聲,沉沉睡了過去,絲毫不知此時的侯府外,一隻陰鷙的眼睛正盯着這裡。

昏暗破舊的房子裡,雨從已經破了的房頂落下,在地上匯聚成一窪窪積水,渾濁的積水中,映照出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男人只有一隻眼睛,面容陰鷙,面目猙獰。

“主子,朗月邱的人已經在城外了。”旁人道。

趙訓炎一步踏過水窪,透過牆上的破洞,看着不遠處的安平侯府,神色冰冷:“她跑得倒是很快。”

“那我們該怎麼做?”

“怎麼做還用我來教你們嗎?”趙訓炎寒聲說完,手起刀落,方纔問話的人已經倒在地上沒了呼吸,衆人不敢說話,只把頭更低了些。

趙訓炎將刀扔在地上,發出冰涼的金屬聲響,讓人心也跟着一顫。

“去聯繫朗月邱,讓她進來見我,別以爲我不知道她給我下了連心蠱,我要是死了,她也別想活!”他早就想殺了朗月邱,要不是這蠱蟲……

“是!”

“等等!”趙訓炎又道:“吩咐城外的人待命,老皇帝出殯下葬那天動手,那日太子不在京中,讓宮裡的人也直接動手。還有……”趙訓炎冷冷笑起來,一隻眼睛裡閃爍着的惡毒光芒讓人顫慄:“給我盯住安平侯府,一有機會,抓住楚姒!”他絕不會讓楚姒好過的,她最好希望自己能夠成功,這樣他頂多將她禁錮在身邊慢慢折磨,可若是失敗,他就是死,也一定會拖上她一起死!

他的人很快扮作尋常百姓出了城,但才見到朗月邱,便直接被朗月邱割下了頭。

楚黛兒從破廟裡走出來,看着滿地的鮮血,直接視若無睹般踏着他的屍體走過去:“娘……。”

“若是你敢騙我……”朗月邱一把掐住楚黛兒的脖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楚黛兒掙扎的看着她滿臉的殺意,笑起來:“你放心,我保證一定會讓趙訓炎一帶走楚姒,到時候當今攝政王殿下就會瘋狂,他一定會求我的!”

楚黛兒一想到林清愚會跪在自己面前來求自己,她心裡就覺得痛快!

朗月邱睨了她一眼,將她一把甩到地上,冷哼一聲,轉頭離開。

待她們一走,楚黛兒眼裡纔敢露出狠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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