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門口被堵,楚姒便想用老辦法出去,哪知林傅也早就在候着了。
整個楚府可以說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楚姒苦笑,那三師姐真有這般厲害嗎?
“今兒我怕是沒法跟你一道去寒山寺了。”楚姒扭頭看着雲頌伊。
雲頌伊擦了擦眼淚,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
雲頌伊點點頭,笑起來:“今兒過來,就沒打算離開,我可還有林世子交代的任務呢。”
楚姒眨眨眼瞅着她,她卻只樂呵呵的笑:“我演技越來越好了,姒兒姐姐你竟半分也沒瞧出來。”說罷,便附耳上前,小聲說了一通,楚姒越發驚訝了:“這些也是林清愚安排的?”
“嗯。外祖父現在好歹也是一朝老臣,他就算是抓着我也沒法處置的,只是這法子委屈了姐姐你。”雲頌伊歉意道。
楚姒輕笑:“委屈的是你們。”
雲頌伊嘿嘿笑着:“不怕,反正就當是鬧着玩了。”
楚姒啞然,不過聽到說鄭雲會來護着,倒也就安了心。
晚上,楚府燈火通明,開始張燈結綵,逐錦閣的下人們也都滿面喜色,裡裡外外的忙活着,十分熱鬧。
楚蓁蓁早早的躺下休息了,但想起徐瑾之前說的話,她又覺得不安。
“不會出事的,一定不會出事的。”楚蓁蓁安慰着自己,畢竟逍遙王府有焦思邈幫忙打理,府裡楚秉鬆也應了,一定不會出事的。
這般想着,她才睡下了。
逍遙王府此刻也緊鑼密鼓的佈置着,焦思邈和徐瑾都站在花廳下,等着趙訓炎的吩咐。
“王爺,妾身擔心楚秉鬆會變卦。”徐瑾在底下道。
“不用擔心,肯定會變卦。”趙訓炎淡淡說着,這幾****一直安安靜靜的等着,沒有弄出任何動靜,爲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趙訓炎淡淡看了眼底下的焦思邈:“你去負責這件事,若是出了差錯,另一隻手也不用留着了。”焦思邈跟楚蓁蓁的事如何能瞞得過他,他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他越窩囊,那些人的戒心就會越低。
焦思邈怔了一下,道:“這件事由林清愚親自着手安排,我擔心……”
“你不是可以直接進楚府嗎?”趙訓炎冷笑道,焦思邈怔住,忙跪了下來。
趙訓炎看着他這般樣子,嘴角的笑意更大:“好了,本王現在不打算罰你,但是你今晚就去楚府,給我盯住楚姒的動靜,明日之事你不用插手。”
焦思邈現在哪裡還敢管楚蓁蓁,應了是便退下了。
徐瑾站在一側,也準備離開,趙訓炎卻道:“你去換上嫁衣。”
“換嫁衣?”徐瑾驚愕的看着他。
趙訓炎淡淡笑道:“自然,明日總要有人嫁入侯府,不是楚姒,那就是你。”想來,拿自己的妾去羞辱林清愚,他的表情應該十分精彩吧。
徐瑾面色唰的一下變白:“王爺,妾身……”
“聽不懂本王的話?”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玩的法子,這樣一來,徐瑾這樣的低賤之人也不用留在他府中,又能給林清愚一個教訓,想來楚姒也會很高興的吧。
趙訓炎說完,便起身徑直離開了,絲毫沒有要再跟她說什麼的意思。
待他一走,徐瑾便癱坐在地上,滿面蒼白。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的房間,到了以後,一個下人也沒有,連屋子裡的燈也沒人給她點上,悽悽涼涼,猶如那晚的天牢。
“不想嫁去侯府?”黑暗中,一道柔柔的女聲傳來,徐瑾怔住,這聲音她從未聽過。
“你是誰?”
“來幫你的人。”那聲音靠近,徐瑾擡起頭,透過門前的光,只隱約瞧見不遠處站着個女子,可看不清她的臉。
“你到底是誰!我如今不過是個罪臣之女,是個棄子,難道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徐瑾不解的看着她。
女子淺笑,蓮步輕移,在她面前停下,一股淡淡的香味傳來,讓徐瑾覺得眼皮越來越沉。
“自然是有的,不過……”
徐瑾沒聽她說完,便沉沉睡了過去。
見她睡了,女子這才搖搖頭:“凡胎肉體,這香料我才用了這麼些便受不住了。”說罷,看看身旁的人:“去準備吧,既然楚府我們進不去,那就換個法子。”
晚上,楚姒沒有等到林清愚過來,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早上天不亮就被人從牀上拉了起來,小福兒和春枝幾乎都帶着一股神聖感給楚姒開始換上嫁衣,喜娘也一早過來了,絞面撲粉,盤發化妝,便是這繁瑣的程序便讓人覺得頭暈了,但楚姒卻精神很好,手裡抓着綠芽塞來的一個寓意吉祥蘋果,眼中始終含着笑意。
春枝幫着喜娘給楚姒帶上鳳冠,小福兒則是嘰嘰喳喳的開始幻想進入侯府後的美好生活,傅大娘更是一大早趕了過來,給楚姒端了杯紅棗茶。
楚姒望着那茶,輕咳兩聲,她如今還小,早生貴子嘛……
等喜娘梳洗打扮好,楚姒才發現嘰嘰喳喳的丫環裡少了綠檀。
“綠檀呢?”
綠芽淺笑:“許是昨兒玩瘋了,現在還在睡覺呢。”
楚姒淺笑,雲頌伊沒來,但她知道她現在應該也被拉起來了,今日怕是要苦了她。
梳洗打扮完,便已經天亮了,按道理來說,新娘子化完妝以後就不能吃東西了,但傅大娘貼心,早早給喜娘塞了紅包打發她出去了,這才提了食盒過來,都是做成一口一個的小點心,不會弄花了妝。
楚姒簡單吃過一些,便被綠芽扶着道:“小姐,咱們去伊兒小姐那兒吧。”
楚姒明白她的意思,瞧了瞧屋子裡的人,輕笑:“你們都在這兒候着吧,別跟着了,伊兒許是還在睡,你們過去怕吵着她。”
衆人聽罷,自然應了不再跟着,就見楚姒進了那屋,不一會兒便蓋好了大紅蓋頭被綠檀扶着走了出來。
院子裡的人自然沒有多猜,天色大亮以後,宮裡也來了人。皇帝先賞了一波,而後來的竟然是一個許久不曾聽聞出來過的嬪妃的賞賜。
衆人聽到這嬪妃的名字都怔住了,不是說她許久不曾出來麼,怎麼突然賞賜起楚姒?
來傳旨的是個面容嚴厲的嬤嬤,一身深色宮袍,頭髮一絲不苟的梳着,她身後一字排開十來個宮女,手裡捧着的都是上等玉器金飾。
綠芽準備扶着楚姒出來行禮謝恩,那嬤嬤應當也如之前的公公一樣,說幾句吉祥話便離開,可她卻直直的站着,道:“楚小姐,娘娘還讓奴婢給您傳幾句話。”
那嬤嬤說完,便等着楚姒接下一句,綠芽瞧見忙道:“請嬤嬤直說,小姐早上嗓子不舒服,這會兒也還沒好呢。”
那嬤嬤見此,眼中露出幾分譏誚,上前了一步靠近楚姒,笑道:“既如此,那楚小姐就不必多言了,只不過娘娘吩咐了,讓奴婢一定親手爲您帶上這支金釵。”說罷,她轉頭從宮女手中接過一支金釵來,的確好看,但是從沒有說新娘蓋住了蓋頭,除了新郎,還能讓別人給挑開的。
綠芽上前,道:“嬤嬤,今天是我們小姐出嫁的大日子,這簪子奴婢替小姐收了,回頭再帶上吧。”
綠芽這話說的妥當,但沒想到這嬤嬤面色一沉,直接抓起了綠芽的手腕:“娘娘的心意,楚小姐不能就這麼浪費了吧。”說罷,一把將綠芽扔了出去,擡手便扯下了楚姒的蓋頭。
在場的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那嬤嬤也怔住了,這女子,不正是楚姒嗎!可是來人不是說,楚姒已經跟藏在府中的雲頌伊換了人嗎,怎麼會……
楚姒早知道他們會有這一出,趙訓炎豈是那等輕易罷休的人,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嬤嬤好似很大的怒氣,可是楚姒惹着嬤嬤了?”楚姒親自彎腰撿起自己的紅蓋頭:“亦或是侯府的人,惹着宮裡的貴人了?回頭我們可要好生去宮裡請罪了。”
那嬤嬤自知理虧,忍住怒氣和疑惑,退讓在側低下頭:“奴婢魯莽了,還望楚小姐勿怪。”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自然不會怪你的。”楚姒淺笑道,看了看院子裡的人,轉頭便回了房間。
她就是要讓趙訓炎看清楚,一會兒坐上花轎的人,還是她楚姒。
這一出沒有起多大的風浪,在外人看來,楚府出了熱鬧喜慶就沒別的了,卻不知底下藏着的暗涌。
“世子爺來接親啦!”喜娘從外面跑進來,逐錦閣更加熱鬧了起來,楚姒踩着紅毯一路走到楚府門口,跟楚秉鬆拜別之後,便上了侯府準備的八擡大轎,楚姒的一百九十二擡嫁妝擡出來,直接站滿了一條街,鑼鼓嗩吶歡天喜地,林清愚坐上高頭大馬,看起來也分外的得意,路旁的人更是羨慕的看着這一場婚嫁,至於楚蓁蓁,相較之下就顯得很淒涼了。
王府只來了一頂普通的四人轎子,來接親的是個無名小卒,侍從一共八個,她上了花轎以後,衆人看到她的嫁妝,勉勉強強六十四擡還似乎輕飄飄的,寒酸的緊。
“小姐,上花轎了。”丫環扶着楚蓁蓁道。
楚蓁蓁看着街上還沒完全走完的楚姒的車馬隊,氣得臉都綠了,暗自咬牙。
“王爺怎麼沒來!”楚蓁蓁厲聲問道。
楚秉鬆見她這個時候鬧,面子有些掛不住:“你母親才過世,現在王府能來迎娶你已經是恩賜了,快上花轎!”他現在只巴不得楚蓁蓁趕緊走!
楚蓁蓁聞言,抓着蓋頭的手死死握緊,恨恨的看着門前圍着的全是看笑話的人,深深吸了口氣,提步上了花轎去。
上了花轎,鎖啦鑼鼓也沒有,反而聽到一旁跟着的喜娘的嘲諷,楚蓁蓁氣得肺都要炸了,但胃裡又是一陣噁心涌來,她好容易緩過了氣,擡手捂着肚子,眼中亮光一閃。若是她爲王爺誕下了兒子,還擔心壓不過這些人麼。
打定主意,楚蓁蓁也不再鬧,安安穩穩坐着,任由人把這轎子搖晃的厲害也不發脾氣了。
京華樓中,此時本應該在王府等着迎娶王妃的趙訓炎穩穩的坐着,聽着外面熱鬧的聲響,笑道:“確認是楚姒?”
“是,但是今天出嫁的人似乎有點多……”焦思邈站在一側,他親眼看到那嬤嬤確認了楚姒身份後,楚姒再出嫁的,應該不會有錯。
“很好,那你們準備動手吧,不要弄錯了。”趙訓炎不斷扣着桌子的手微微頓住:“王府的人已經出發了嗎?”
“聽說徐瑾一早什麼也沒說,乖乖上了花轎,一會兒應該就會送到侯府了。”
“很好。”趙訓炎滿意的笑着,起了身走到窗邊,看着已經擡着花轎走到遠處十字路口的人羣,嘴角勾起,焦思邈見此,則是急急下了樓,命令已經等候多時的人:“準備行動!”
“是!”
那些人身上都穿着迎親隊的衣裳,看着不遠處的花轎,提步包圍了過去。
正在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忽然兩支花轎的隊伍衝撞了過來,一時間,人羣頓時亂了起來。
“小心些,都別傷到世子妃了!”林清愚着急大喊,侯府的侍衛沒消半刻便將楚姒的花轎給圍了起來,林清愚看了看已經橫穿過自己隊伍的花轎,皺皺眉頭:“都小心些!”
“是!”衆人哪裡敢含糊,忙應了聲。
喜娘忙小心的掀開一部分的簾子,小聲問道:“楚小姐,沒事吧。”
“嗯。”
轎子內只傳來淡淡的一聲,喜娘以爲楚姒是嚇着了,見人沒受傷,便也沒再多問,直接離開了。
趙訓炎的人此時看了看等在一側的王府的花轎,跟爲首的人點點頭,那一隊花轎隊伍又衝了過來,撞得人仰馬翻,氣得林清愚直接跳下馬來:“你們小心些,看不到前面有人嗎!”
林清愚氣勢不小,那些人瞧見他這般護着花轎,更加確信了裡面的人就是楚姒,但是兩個花轎相撞,在林清愚跟人理論的時候,花轎旁的喜娘直接被人拖走,而花轎裡的新娘也直接被顛了出來,讓侯府的人迅速把兩個花轎裡的人給換了。
林清愚跟人說完,看了眼撞在一起的花轎,神色沉了沉:“罷了,你們也是大喜,我便不計較了。”說罷,轉頭又上了馬,這才帶着被這接連兩次莫名其妙的相撞弄得一點懵逼的迎親隊伍離開了。
鎖啦鑼鼓又歡天喜地的吹了起來,熱鬧非凡,似乎整個城中都變得十分熱鬧。
趙訓炎站在京華樓看着這一切,面色沉了沉:“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有侍從匆匆跑了進來問道。
趙訓炎看着加上自己的人一共有四個迎親隊伍且往四個不同方向去了的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道:“派人跟着所有的迎親隊伍!”
“是!”侍從二話不說便下去了,趙訓炎也直接轉身下樓,出了門也不管自己的人了,上了馬便追了出去,等追上自己的人的時候,他們正吹吹打打的往王府的方向去,瞧見他過來,都愣了一下,均是停下行禮:“王爺!”
趙訓炎勒着繮繩在花轎周圍轉了一圈,看着迎風吹起的簾子,再看看裡面的人,這身形明顯就不是楚姒。
“你是誰!楚姒在哪裡?”趙訓炎直接寒聲問道。
轎子裡的人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發現了,嘴角高高翹起,也不說話。
趙訓炎見此,拔出腰中的劍,擡手便劈開了這花轎,可花轎在散開的一瞬間,一大股粉末飄了出來,裡面的紅衣女子也直接一個閃身飛了出來,跳入一側的房屋中消失不見了。
“追……”侍從忙道,趙訓炎皺眉:“不必了,趕緊把另外兩個花轎攔住!”既然自己的人已經在林清愚的花轎中了,而這裡又是另外的人,那麼楚姒一定在另外兩個花轎裡,只不過今天這一切,看來她是早有準備!
趙訓炎打算親自去追,一旁的侍衛道:“王爺,王妃的花轎也快到王府了,您看是不是……”
“不必管她。”趙訓炎扔下一句便策馬而去,他隱忍了這麼久,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他今天一定要把楚姒帶回去!
趙訓炎親自去追,不多時便根據侍從的消息攔住了一個。
“把簾子給我掀開!其他人都殺了!”趙訓炎寒聲道。
“王爺可真是個壞人。”轎子裡的人忙開口,聽到這怪異的聲音,趙訓炎訝異了一下,便見裡面的人已經出來了。五大三粗的身形,這分明都不是個女人。
他掀開紅蓋頭,一側的人差點吐出來,哪有新娘一臉大鬍子的!
“鄭雲,怎麼是你!”趙訓炎眼中已有殺氣,鄭雲輕笑:“屬下是聽了太子吩咐,來給林世子湊熱鬧的。”
“好一個太子!”趙訓炎笑得咬牙切齒,有人趕過來,小聲道:“王爺,另一隊人馬正往侯府而去。”
趙訓炎聞言,已經氣得面色發黑,冷冷看了眼鄭雲,駕馬又匆忙追去,卻沒注意到跟在花轎後頭的兩個戴着面紗低着頭的侍女。
確定趙訓炎的人都離開以後,鄭雲才長長舒了口氣,回頭看着扮成侍女的雲頌伊和楚姒:“你們趕緊離開,他一會兒就會發現不對勁。”
楚姒微微頷首,想起今日一早去見雲頌伊時她說的計劃,淺笑:“伊兒,你先回嚴府,隨後再等我消息。”
“好。”雲頌伊雖然擔心,但一點也不敢給她添麻煩。
楚姒這纔回到轎子裡,卸了自己頭上的朱釵,又脫了身上的女裝,赫然漏出裡面的黑色男裝來,帶上帷紗帽,騎上馬,一路往楊府而去。
等趙訓炎追到另一隊人馬時,他們已經快到侯府了,看到守着花轎的林傅,趙訓炎輕笑:“想不到林世子娶個女人,居然要走後門。”
林傅面色黑沉;“王爺什麼意思?”
趙訓炎冷冷看着他:“今日入本王王府的花轎跟你這花轎碰撞上了,本王新納的美人被人掉了包,所以本王懷疑,是你們帶走了我的人。”
“王爺這話說的毫無道理。”林傅算算時間,慢慢拖着,跟他說了好半晌,直到趙訓炎察覺出他是在拖時間了,這才終止。
“既然你不肯把人交出來,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氣了!”趙訓炎看看左右,一大羣人立刻涌了上來,而他也直接飛身到了轎子前:“如果這個人還不是,我就殺了你!”
趙訓炎語氣森寒,殺意已經掩飾不住,可轎子裡的人還是沒動靜。
林傅看着趙訓炎緩緩拔出劍,這才抽出藏在袖子裡的信號彈,信號彈一出,侯府的側門中便涌出了大量的侯府侍衛來,跟着侯府侍衛一起的,還有帶着衙役的韓敏,和被他拖着一道過來的大理寺丞和馬御史。
“王爺,你這是在做什麼!”那馬御史一瞧,面容立馬就嚴肅了起來:“今日也是您大婚的日子,怎麼在侯府外刺殺侯府的人!”
“刺殺?”趙訓炎看到這裡,如何不知已經中計,但越是如此,他越氣,越氣就越不肯服軟,他就不相信他籌劃了這麼久,居然抵不上一個小小的林清愚,今日他非要帶走楚姒不可!
馬御史看着他手中的長劍:“逍遙王,你到底想做什麼!”
“囉嗦。”趙訓炎冷哼一聲,轉頭便一劍削掉了轎簾,而馬車裡的女子卻似乎會功夫一般,在他的長劍刺來的時候,直接閃身出來,二話不說就往韓敏和馬御史身後躲。
趙訓炎的情緒已經被挑了起來,提劍就要刺來,馬御史嚇得臉都白了:“王爺,殺御史言官可是重罪!”
趙訓炎根本沒心思理他,提劍就要調開那女子的蓋頭,林傅咬牙站在原地沒有過來阻攔,今天來的這些大人們不受點傷,這計劃都算失敗。
女子在幾個大人間靈活的躲着,可她的功夫到底敵不過如今被激怒了的趙訓炎,才躲到大理寺丞的身後,胳膊便被他的劍劃開了道血口子,大理寺丞也跟着受罪,胳膊上也被劃了一道,鮮血直流,嚇得當即癱坐在地,鬍子抖動着不知說什麼。
趙訓炎嘴角冷漠揚起,反手執劍挑開了她的蓋頭,裡面的人赫然不是楚姒,而是她身邊的丫環綠檀!
“林世子這是打算納妾嗎!”趙訓炎寒聲問道,長劍便比在綠檀的脖子邊。
林傅這才走過來,朝趙訓炎道:“王爺,這是屬下娶妻,何時說過是世子爺的花轎!”
“你?”趙訓炎死死擰了下眉頭,手下微動就要劃開綠檀的喉嚨,可劍卻被韓敏用手抓住:“王爺,您是要當着微臣的面殺人嗎?”
趙訓炎看着在場三人,京兆尹、大理寺丞還有一個御史,這明顯就是給自己準備的。
趙訓炎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看這迎親的隊伍,忽然想起什麼,面色更加黑了,轉頭跳上馬便快速離開了,他的侍從們自然也趕忙跟上。
待人都走了,馬御史這才鬆開了憋着的氣,癱坐在大理寺丞旁邊,道:“這個逍遙王,竟如此猖狂了,難道以爲皇上真的會無止境的縱容他嗎!我要去上摺子,上摺子!”說罷,轉頭尋了自己的人,上了自己的馬車匆匆趕回去了。
大理寺丞也不敢多留,但一本參他的摺子是少不了了。
趙訓炎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他現在只有一種被耍的團團轉的憤怒和羞惱,方纔鄭雲的隊伍居然有一匹馬,而轎子後面還跟着幾個帶面紗低着頭的侍女,加之方纔林傅不斷的在拖時間,所以鄭雲那裡一定有問題,只不過等他再次追上林傅的隊伍時,楚姒已經進了楊府的門了。
楊謙修早已經跟楚姒通過氣,她一來,便直接讓人帶到了書房。
“你沒事吧。”
“沒事。”楚姒摘下帷紗帽,楊府的人立馬過來開始給她梳妝打扮了。
楊謙修坐在廳堂外,淺笑着看着送來的嫁衣,讓一旁丫環給她送進去:“這是你母親當年喜歡的樣式,得知你要出嫁,你外祖母連夜讓人縫製好的,沒想到現在竟用上了。”
待看到嫁衣送來時,楚姒眼眶微溼,喉頭也有些哽咽了。
“楊老夫人可還好?”
“你也是個倔的,死活不肯改口,跟你外祖父一樣。”楊謙修無奈的笑着。
楚姒輕笑,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眨眨眼,什麼也沒說。
楚姒這頭換好衣裳梳好妝了,楊謙修才讓人推着進來了,看到她的臉,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笑起來,眼中可見溼意:“你跟佩兒長得真像。”
楚姒抓着蘋果的手緊了緊,望着銅鏡裡的自己,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孃親當年,也是這樣嗎?
好半晌,喜娘才終於道:“好了。”
楚姒微微頷首,讓屋子裡的下人都退下了,這才道:“楊老將軍跟楊辭那裡都已經提前通知過了吧。”
楊謙修想起她昨晚連夜送來的消息,點點頭:“連夜使人送的消息,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快到沛縣了,一到就會立刻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很好。”楚姒說完,這纔回頭看着他:“楊府的人怎麼還沒有搬去太子府?此事宜早不宜遲,等今日一過,逍遙王便會知道楊府也在算計他,他不會放過楊府的。”
楊謙修頷首:“你外祖母說了,我們要走,也要等你平安嫁了再走。當年虧待了你娘,如今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再虧待了你。”
楚姒心中有暖流涌過,似乎將心上的堅冰全都開了一般。她多想現在就認了楊老夫人,認了面前這個滿眼慈愛的三伯父,可是她不行,她好不容易纔把楊府推出趙訓炎的陰謀之外,她不能再害了他們,誰知道前世的事情,會不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再來一遍呢?
她不敢想,更不敢做。
外面傳來媚孃的聲音:“少夫人,已經準備好了,世子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好。”楚姒應聲,卻擡手朝楊謙修行了一禮,頓了頓,轉身朝耳房處行了一禮,這才轉頭離去。
楊謙修怔住,到底是笑着搖搖頭,到了耳房邊,看着靠坐在暖榻上已經哭得雙眼紅腫的楊老夫人,笑道:“姒兒可比她孃親聰明多了。”
“你護着她,別讓她再吃苦了。”楊老夫人幾乎是哭着說出這幾個字,似乎想把對女兒楊佩的虧欠全部都補到楚姒身上一般。
楊謙修點點頭,回頭看了眼楚姒離開的方向:“放心吧。”
楚姒才楊府,一直偷聽着的楊盈便急匆匆準備從角門離開跟趙訓炎報信,但人還沒出去便被攔了下來:“三爺吩咐了,您今日不能出府。”
“憑什麼!”
“就憑你懷着殺人之心。”
楊謙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楊盈憤怒的扭過頭:“三伯父,你怎麼幫着她一個外人,就算你覺得虧欠了她娘,可是我爹呢,你們難道不欠他的嗎!”
楊謙修早知道她如今嫉妒成魔,心中覺得可惜卻也覺得可悲:“來人,送小姐回房,今日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許踏出房門一步!”說罷,他便轉頭離開了。
楊盈看着他的背影,恨得咬牙:“若是辭哥哥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楊謙修聞言,終只是嘆了口氣,沒再理她。
林清愚雖然面上帶着笑意,可心中卻比誰都緊張,這計劃太過冒險,既有趙訓炎,又有她,若是一個環節沒處理妥當都要出事。
“主子,差不多了。”有人上前道。
林清愚回頭看了看那花轎,面色微凝,點了點頭。
馬車裡的人依舊安穩的坐着,手裡捧着平安果,心中懷着忐忑,可花轎忽然搖晃了一下,外面也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接着便是喜娘的抱怨:“怎麼回事這些人,連世子爺的花轎也敢衝撞。”說罷又朝花轎裡道:“楚小姐,您稍等會兒,小婦人去瞧瞧。”
女子安穩坐着,可這喜娘一走,竟半晌也沒回來,等她終於掀開簾子一看,只餘一行擡着花轎的人停在原地,林清愚和侯府的侍衛,包括方纔的喜娘已經全部不見了人影。
女子從花轎裡出來,自己扯下了蓋頭,淺淺笑了起來:“你已經知道是我了嗎?”她喃喃說着,提步徑直往侯府的方向步行而去,絲毫不管路人的指指點點和疑惑的眼光。
此時的侯府,侯夫人已經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侯爺倒是鎮定:“放心吧,兩個孩子都是聰明的,不會出事。”
“但願如此。”侯夫人即便這樣說,面色也還是擔憂,倒是坐在首座的趙煊逸,面上的表情則更多是一種期待,縱然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外面終於有小廝歡天喜地的跑了回來:“新娘子來了!”
侯夫人差點就要親自起身,卻被一旁的婆子按住:“夫人,急不得,這是規矩。”
侯夫人聞言,這才又坐了下來,面上已經滿是欣喜了。
楚姒說不出現在是什麼心情,這一切好似夢一般。外面鞭炮大響,鑼鼓喧天,轎伕們賣力的吹着喜慶的嗩吶,小孩們一陣歡鬧。
喜娘大聲道:“新郎踢轎門!”
楚姒聽到外面輕微的響聲,嘴角在不覺中已經高高揚起,直到喜娘塞了一段大紅的綢子在她手中,她才從恍惚中反應過來。
“跨火盆!”
“過馬鞍!”
……
一道道禮數,楚姒絲毫不覺得繁瑣,也不覺得累,只覺得這禮儀莊嚴而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楚姒扶着喜娘的手,嘴角高高揚起,從蓋頭下,只能看到林清愚的腳,還有他牽在綢緞另一頭的手。
侯夫人眼眶微溼:“太好了,我還以爲清愚喜歡林傅,原來他真的是喜歡女子的……”
侯夫人這話一出,衆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林清愚看着對面一身紅色嫁衣的人兒,眼裡心裡,都是欣喜,他終於娶到這個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了。
媚娘此刻站在侯府門外,聽着裡面的熱鬧,嘴角揚起,眼底卻是溼意,看着過來的人,輕笑:“主子說了,回頭他自會來尋你。”
“可是我現在就要見他。”
“何必呢?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人動情,你覺得會有挽回的餘地嗎?”媚娘苦笑,原來她也以爲,林清愚這樣的人,不會喜歡上任何女子,尤其是這些古板的閨閣小姐,沒想到她還是錯了。
“第一次嗎?”她淺笑:“不是呢,他都跟我有孩子了,拋妻棄子,在你們的禮法裡,是罪吧。”
媚娘看着她,淡淡笑着,目光中流露着可惜:“我不是你無極閣的人,不用聽你的吩咐,但是我還是勸你一句,明月,回去吧。”
“我要見他。”明月柔柔說着,語氣裡盡是倔強,這時候焦思邈也過來了,趙訓炎不能來,但他可以。
焦思邈提步就要往裡面去,媚娘面色微沉,將他攔住:“你膽子不小,還敢走正門。”
焦思邈將她打量一番,笑起來:“原來如意坊是林世子的,真是叫人驚奇。”
媚娘莞爾:“瞎說什麼,我只是代表如意坊來祝賀的。”
“我懶得跟你狡辯,讓開,我要進去。”焦思邈不耐煩道,若是確定裡面的人是楚姒,那他就該回去負荊請罪了。
媚娘皺眉,明月卻淡淡轉過眼睛漠然看着他:“你怎麼如此聒噪。”
焦思邈陰鷙的盯着她:“你又是誰……”
他的話沒說完,明月的手已經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聲音依舊柔柔淡淡的:“都說了你很聒噪了,下次說話不要這麼大聲。”明月說罷,手一扔,焦思邈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疼得五官都快皺在了一起。
媚娘警戒起來,但還是沒快過明月。
“我一直都不討厭你,你也只是個癡人罷了。”明月點了她的穴位,淡淡說完,提步便走了進去。
媚娘微微咬牙:“素素和慕明都在我手裡,你若是進去……”
“那你殺了他們吧,這樣,他會覺得更加的虧欠我吧。”明月笑起來,眉心的胭脂讓她更加的好看。
“送入洞房!”
最後一道禮,衆人都喧鬧起來,趙煊逸坐在首座,面色依舊黑沉,微微抿着嘴,什麼也沒說。
林清愚本該是牽着紅綢帶着楚姒進後院的,可他還沒轉身,一刀匕首便朝紅綢而來,林清愚目光微動,翻身迅速將匕首踢開,而站在後面的楚姒轉眼已被他打橫抱在了懷中。
衆人瞧着立在地上明晃晃的匕首,倒吸了口涼氣,林傅則是帶着侍從立馬圍了過來,可瞧見是明月,立即怔住。
明月旁若無人的走進來,瞧見林清愚,甜甜笑起來:“清愚。”
衆人瞧着她這一身大紅的嫁衣,一臉懵逼,除了侯爺夫婦和林清愚。
明月看了眼拿劍的林傅,道:“對我舉劍,按閣中規矩,要剁去雙手。”
林傅皺眉,綠檀直接走了出來:“你是誰?”
明月瞧了瞧她,笑道:“真是個可愛的姑娘。”
綠檀嫌惡的皺眉,明月只淺淺笑道:“我是清愚兒子的親孃,你說我是誰?”
她這話一出,屋子裡的人又是一陣唏噓,侯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侯爺起了身:“這位姑娘,有事在婚禮後再說吧。”
“爲何不能現在說?我的夫君可是都要娶別的夫人了。”明月淡淡笑道。
林清愚深深嘆了口氣,看了她一眼:“當年之事你心裡很清楚,明月,我回頭再來找你,但是我林清愚的夫人,只有一個,就楚府嫡小姐,楚姒!”說罷,看了眼林傅:“今日任何膽敢在婚禮上搗亂之人,全部給我抓起來!”
林傅得了他的吩咐,立刻應聲:“是!”
林清愚見此,小心翼翼的抱好楚姒,轉頭便往裡面而去。
明月神色依舊淡然,笑看着蓋着蓋頭的楚姒:“楚小姐,你忍心拆散我跟清愚嗎?我們的孩子都大了,如今卻不被父親所認,這樣拋妻棄子的男人,值得你託付終身嗎?”
衆人均是屏息,侯夫人也緊張的攥緊了手裡的帕子,而趙煊逸,則是緊緊盯着那個窩在趙煊逸懷中的小小人兒。
楚姒感受到林清愚微微繃緊的身子,淺淺笑道:“他是我夫君,自然值得我託付終身,而且,我信他!”
林清愚的身子鬆懈下來,嘴角高高揚起,頭也微微擡高了些,異常的驕傲,抱着楚姒提步堅定的往後院而去,他的洞房花燭夜可不能叫人攪了呢。
而且,他這一輩子,都會用所有的力氣,來疼她,愛她,護她,這世上僅此一個她,誰也比不得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