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大千親率兩萬兵馬,洶洶而來。
他亦知麾下所謂七萬大軍,其實一多半都是倉促湊集而得,戰力實在平平,故此只帶得兩萬人,正是他睢陽本部。此部兩萬人究竟如何暫且不論,反正在他丘大千自個心中,定必是“善戰精銳”,何況人數近三倍於樑軍,沒道理不贏。
結果麼。。。丘大千來得挺快,去得更快。
下邑城下一戰,元顥領兩千餘降兵守城。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雖是以一當十,卻將城防之利發揮得淋漓盡致,打得魏軍頭破血流,寸步難進,士氣爲之低迷。
這時陳慶之領着早已埋伏多時的七千白袍軍自後掩殺出來。七千人都是久經沙場的江東、江淮好男兒,窩了一冬,早是按捺不住,入眼處,一個個龍精虎猛,所向披靡。又有一直追隨元顥身側的心腹大將侯暄開城夾擊,魏軍大敗,當場潰散。
丘大千僅以身免,一路惶惶逃回睢陽,令關起四門,兀自雙腿發顫,自語喃喃:“那七千個穿白袍的,簡直不是人。。。”
此一役大獲全勝,光俘虜就抓了萬餘。元顥固然暗贊:這陳子云極善用兵,雖一介文弱書生,不輸我北地豪傑也。陳子云也忖道:這元顥竟能親上城頭,指揮若定,看來他昔年在關中屢戰屢勝之說,應當無虛。一時有些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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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大通三年(魏永安二年)四月,朔日,陳慶之挾大勝之威,領七千白袍軍出下邑,急行北上,直抵睢陽附近。元顥仍留下邑,一邊整編降兵,一邊充實軍需。
陳慶之登高遠眺,不由得面色一黑:“九城環伺,共拱睢陽,互爲呼應,固若金湯。。。這丘大千打起仗來是個大大的庸才,不想築城建壘倒是頗有幾分本事。”晃首沉吟,一時不決。
裴果卻笑道:“我瞧不論睢陽,還是九城,皆城門緊閉,全不見往來溝通。由此可見,那丘大千膽氣已喪,實不足爲慮也。以喪氣之軍分駐九城,不但沒甚鳥用,反倒平白使得兵力分散。要我說,九城也好,十城也罷,有幾個算幾個,只管一路打將過去,準保一個個掃平。”
陳慶之嘿嘿一笑:“孝寬好見識,倒是我膽弱了。既如此,今日休憩一晚,明早飽食一餐,大舉攻城!”
翌日,七千白袍軍雲集。大鼓擂起,赳赳而前,陣列恢弘,氣勢如虹。
當頭第一座新城裡,乃是丘大千族侄丘彌爲將,麾下亦是睢陽老兵,戰力尚可。見白袍軍將近,一發把箭矢射將下來,叫囂不已。
陳慶之大怒:“誰人爲我先登?”
裴果應聲而出,舉圓盾、擎短刀,領五百敢死之士,直撲了過去。瞅準那新城牆矮處,架上雲梯,蟻附登城。
楊忠引軍中騎兵,就近巡弋,以防其餘城池發兵來救。
城上滾木檑石雨點般打將下來,砸倒了不少樑軍士卒;又長長叉鉤推出,兩架雲梯架設不穩,叫叉個正着,轟然墜倒,激起一片煙塵。
丘彌看在眼裡,哈哈大笑,得意洋洋。不想戰無片刻,有兵士灰頭土臉跑將過來,氣喘吁吁:“將軍!快!快快增援東頭,敵將兇悍無匹,弟兄們頂不住了!”
卻是裴果英勇,避過檑石,擋開亂箭,在城牆東邊那頭一躍先登!
既上城頭,裴果站定身形,棄了圓盾短刀,拔出背後一雙長刀,一頓兇厲劈砍,殺得守軍鬼哭狼嚎。要不是此刻他身後登上城的同袍還沒幾個,這一輪怕不就已拿下城頭。即便如此,他僅以一己之力,兀自步步推進,魏軍當者披靡。
越來越多白袍軍自裴果打開的缺口跳上城來,隨着裴果一同推進,城頭上混亂一片。
丘彌早已領着預備隊趕來東頭,此時一臉慌亂,全沒了方纔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其實他指揮得並不差,可惜扔過去一撥援軍,不久全爲擊殺;再派一部過去,旋即又沒了聲響;再添兵,依舊抵擋不住。。。登城的樑軍以那雙刀勇將爲箭頭,彷彿一個無底漩渦,多少魏軍過去,都教剿殺個乾乾淨淨。
此非古之惡來乎?丘彌膽戰心驚,一瞧身邊,可用之兵越來越少。再這般下去,怕是隻剩死路一條。
事急矣。。。丘彌哪敢怠慢?忙不迭令打起旗語,更焚燒烽火,要睢陽及其餘八城派兵來救。
消息送至睢陽城裡,丘大千先是呆呆半晌,隨即暴跳如雷:“叫丘彌死也要給我守住!前番下邑大敗,我睢陽老兵就剩下這麼點底子,一個不留全交給了他。已然如此,他若還是守不住,不如去死!”
主城睢陽都不肯發兵出援,其餘八城裡,俱爲臨時徵調而來的雜兵與民夫耳,更加不會理睬丘彌。倒是累得楊忠白白擔心一場,只見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就指着哪一處城門洞開,結果左等右等,半分動靜全無。
第一城守軍見狀,心知援兵無望,頓然間士氣全消,發一聲喊,四散而去。丘彌還待彈壓,早爲裴果欺身近前,雷霆一刀,梟去了首級。
不久第一城城門打開,裴果迎陳慶之主力進城,魏軍殘部紛紛跪地請降。城頭高高掛起丘彌的腦袋,據稱雙眼圓睜,死不瞑目。丘大千聞報,手腳冰冷,全身發寒。
陳慶之稍作整頓,隨即揮軍而出,撲向第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