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 九十天。沒有了老白平日裡給她準備的保姆車,沒有了被衆星捧月的孤獨與莊重,一切都都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
做她舅舅和舅媽的徒弟, 作爲一個即將代表國家隊出站的戰事。早起早睡, 調整心態, 極其嚴苛的訓練日復一日, 休息了近兩年的她幾乎得不到任何的空閒。確是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覺得活成了自己。
一首有一首曲子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制定計劃再重新推翻。曾經的她挑戰的是女子組裡最高的難度, 現在卻連最普通的三級跳做起來都十分的困難。腳上的傷上了冰面隱隱還是有些無力。並非是因爲從前的舊傷,不過是因爲她兩年來的怠惰而已。
“涵涵,一點點來, 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爲難自己。”
白涵回到家的時候通常已經很晚,但是無論多晚他都會在家裡等他, 便是通宵他也絕不會睡。
“哪有時間一點點來啊”白涵歲渴, 卻也不敢喝太多水, 無奈搖了搖頭,“若非國際冰聯給我們當年的三甲留了這張直通車的門票, 我現在的本事怕是都出不了國的。”
“那你可有後悔。”
“走到了這一步,再怎麼樣都要堅持走下去的。”白涵搖頭,“說句實話!這麼多年。我從未覺得有一刻活得像現在這般充實。我似乎真的明白了阿苓的話。”
“比賽結束,你想幹什麼呢?”
“還沒想好。”白涵無奈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退役也好, 旅行也好, 去你的世界裡面周遊也好, 現在的我只想登上當初失之交臂的領獎臺。”
“涵涵……”
“蒂辛, 時間很快就會過去。這是我的執念。可否助我完成?”
白涵面上雖問,心中早已明瞭, 這個不知何時已經徹底闖進她生命力的男人,從一開始就在幫她。
“涵涵,我就在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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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時間不快不慢,她恨不得將一天的時間拆成三天來過。隊裡的人幾乎全都知道她的狀況,都拼了命地幫她。
陳杰生但凡稍稍得空便會陪着她一起訓練。明明是爲白涵選的曲子,他卻跳的格外的熟。
小潭和老唐不止一次的也想過來幫她,皆被冰場的人拒之門外。在這種地方沒人會把她當祖宗。她舅舅的那些鐵腕紀律可是沒人能打破的。
“棣辛,你說我是不是在給自己挖坑跳啊。小月和老唐我都不得見,哪有當初被人捧在手心裡的一點點尊嚴?”
“所以不想幹了?”棣辛發了一個他剛剛纔找到的捂臉表情。
“少跟我說那些廢話。”白涵嗔道:“這麼大了,輸得感覺我已經體驗的夠夠的了”
“涵涵,別怕。”
“我怕什麼?”白涵挑眉,“可別忘了等我比賽回來,你要親手給我做紅燒肉的。”
……
草草地過了一個春節。這次前往加拿大的隊員都已經全部定了下來,女子單人花滑指派出了白涵一人。靠的也不過是張直通車的門票。
他們一行十二個人,算上幾名教練全花滑隊共派出了整二十人。這倒是個吉利的數字。
記者和媒體早就已經圍堵在了機場周圍,一半是爲了陳結生,一半也是爲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小道消息。
“白涵,果然是白涵!她復出了!”
烏泱泱的人羣扛着話筒還有攝像一股腦的圍了上來。到底是羣體育記者,白涵完全那就可以應付的過來。只聽她們沒完沒了的問着,自己只是全部在意的笑笑。這讓人看來極其魔鬼的死亡訓練,卻意外地使得她的神態與狀態都拿到了一個意料外的極致。
“白女士,請問這麼長的時間你一直有在秘密訓練的對嗎?”
“聽聞女子隊在預選賽無一晉級。白涵女士是因此靠着當年留下來的入場券參賽的嗎?”
“請問您是否有信心進入決賽,並實現您當年現在最高領獎臺上的夢想。”
“您當初不是已經宣告過了退役,怎麼今日……”
“她什麼時候說要退役了?不過是這些年來你們腦補出的故事而已。”
幽幽的聲音響起,雖然低沉,但是就算是在這樣嘈雜的地方也讓衆人聽的清楚。因爲伴隨着他的開口,周圍的姑娘都是一陣尖叫。
“白……白靖宇!”
“是他,真的是他!”
“阿!”
追星少女們一陣高呼,媒體們的零頭瞬間就轉移了方向。就算都是專業的體育記者,也抵不住白敬宇這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人物。他一年出境的機率並不超過十次,卻無論在哪都能引起圈子裡的劇烈轟動。
白靖宇自然無視他們,目光幽深,單單透過了人羣同那雙熟悉的乾淨眸子四目相對。他淺淺笑笑,笑容甚暖,讓對視那人的心瞬間便更加安定。
涵涵,不管怎麼說,很高興你能回來。
他在心中安嘆,深呼了口氣,片刻之後他轉過了身。未多說什麼隻言片語,待媒體們都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二十個身穿中國紅的他們已經過了安檢,踏上了屬於他們的榮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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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想過自己已無數方式重新回到這個冰面之上。對着全世界的攝像頭和觀衆,對着所有真正在乎她的和那些實際上只是爲了看她笑話的一個又一個的觀衆,大大方方地如同一隻驕傲的天鵝一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不顧結果,只爲向前,跳上一首隻屬於她自己的貝多芬來。
她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竟遠比自己想象中的堅強。
初賽的成績跟自己所料的倒是不相上下,儘管白涵的突然復出引爆了全球的體育頭條,她卻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如既往的沉穩,最終在五十個參賽者中以第六名的角色進去了決賽。男子組的比賽□□有兩人入圍,皆在意料之中。
有了白涵這個突然殺出的黑馬,像陳結生這樣萬年第一的竟也沒有拿到頭條。楓葉國的春天尚未到來,白涵嗦着一個小小的冰棍,冷風當中倒吃的肆意。
“這個結果還滿意嗎?”舅舅的模樣看上去以不如頭兩日的那般沉重,好久以來,他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站在白涵身邊心平氣和地同她講話。
“舅舅滿意,我就滿意。”白涵笑的像一朵花。事實上對於她的這個名次,各大的媒體褒貶不一。有說她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那股靈氣,也有人說對於一個常年休假在外早已轉型休假的人來說已經做到了夠好。
二十四人晉級,六人一組按照她們各自的成績分成四組的話,白涵尚且能夠被分到奪冠組裡,爭上一爭也是很可以的。
可說到底自己的狀態究竟如何,白涵心裡是十分清楚的。根本無需旁人多言。
“莫要輕敵,涵涵我問你,五天之後,你是否真的想要拿下這個冠軍。”
“是。”白涵點頭,並不欺瞞。
“女子組的競爭激烈,若想奪冠,我們就得按之前商定的將難度加到最大。尤其是到最後的自由滑,你整場多坐下來的成功錄只有不到四成。涵涵,我可勸你提前做好準備。”
“嗯。”白涵重重點了點頭,“有舅舅在,我怎樣都能安心。”
“臭丫頭你這時候拍我的馬屁可沒什麼用。”舅舅無語嗔道:“吃完這根冰棍噶安快給我回去訓練,你要是想拿冠軍,就給我好好的整。你再上臺一個緊張王地上摔,那砸的可是我和你舅媽的招牌。”
“舅舅放心,您的招牌有陳結生在一日就壞不了。”白涵淺笑,“更何況您還記得您曾說過,我是這世上最適合跳貝多芬的人嗎?若真不行,不便是降了難度也,也定不會侮辱了這隻曲子的。”
失而復得的總是格外的珍貴。現在的她尚未想好今後的路,留給她的機會卻已經沒剩多少。
她想求金牌,卻更想求一個心安,一個沒有遺憾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