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兩條長長的蠟燭撲成的小路, 白涵越走,便越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今晚的風並不大,燭光雖然搖曳, 但也全都亮着, 微微照亮了這小小的一方天地。
她雖穿的並不算多, 但卻絲毫都不覺得冷。這條不長不短的路她走的極慢, 卻恨不得時間流淌得再慢一點。
這樣一種感覺, 就好像當初她一代弄點靠近那座高高的領獎臺上一般,心中透着說不出的複雜,想哭、想笑, 做不出來多麼漂亮的表情,可鏡頭下的自己卻時時刻刻都是美的。
湖面不知何時已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 像這樣的人工湖泊, 在如今的城市裡面已經相當少見。往往湖上結冰便標誌着冬天來了, 白涵彷彿一直都是這個城市裡面第一個能感知到冬天來臨的人。
“棣辛!”
場上之人笨拙地在冰面之上扭動着身子,見那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來, 他深呼了口氣,想要“衝過去”迎接,奈何身子一個後傾,整個人便仰面摔到了冰上。
白涵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心中雖然心疼, 但是卻更覺得好笑。不大不小的冰面周圍全都已經圍上了蠟燭, 看上去並不像帶裡面演得那樣浪漫, 那個費勁了心思給他準備驚喜的很顯然也搞砸了自己的“表演”, 可是白涵現在就是覺得異常好玩兒, 她甚至想好好盡情地對他嘲笑一番。
“棣辛,你這究竟是鬧的哪一齣啊?”
白涵幾乎是廢了好大的勁才從光滑的冰面之上將他扶了起來, 棣辛的重心不穩,好幾次他幾乎將要站起卻又“砰”地一下摔在了冰面之上。
周而復始足有十幾分鍾,搞得白涵也一身是汗。終於將那傢伙生生地從冰面上“脫”了下來,兩個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白涵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我說,你是從哪裡搞來的冰鞋啊?”白涵屋裡地喘着粗氣。
“自己出去買的。”棣辛的聲音透着一絲的失望。
“行啊,你現在都敢一個人出去見陌生人了。”白涵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那你又是如何學會了滑冰的?竟然還能在冰面上走上兩步?”
“我……錄像帶裡看的。”棣辛只是支支吾吾地應着,他的目光有一刻的閃躲。白涵的家裡一直存有自己多年以前比賽的視頻,這些年她可謂走到哪裡都會帶着,卻已是許久都不曾打開。
“好吧,算你有心。”白涵笑着望天,“所以,這算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嗯。”他點了點頭,“我看電視裡演,像你們這樣的女孩子,都是想要在這樣特殊的日自戀收穫一個驚喜的,你們喜歡稱呼它爲……浪漫。”
“已經很好了。”白涵長呼了口氣,“棣辛,我真慶幸你來,可你何須想出這樣一個難爲自己的法子。你能留在這裡陪我,就已經是最珍貴了禮物了啊。”
“你說什麼?”
“冰上行走,對你這樣身材的人來說的的確是太難了些。”
“不,並不難的。”棣辛猛地一陣搖頭,“我其實已經練了一下午了。現在已經能像電視上一樣,甚至轉圈也可以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像一個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等待母親表揚一般的孩子。那一刻的白涵,只覺得心頭涌上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意。
“棣辛,其實……”
“再給我個機會!
“你說什麼?”白涵扭頭,正對上他那雙如墨般幽深的瞳孔。
棣辛沒有再說,他十分費力地從草地上坐起了身來,一步一步朝着冰面上走去,奈何未等第二隻腳踏上冰面,第一條腿便向前一溜,整個一個劈叉下來,他痛得斜躺在了冰面之上。
“哈哈……”白涵輕笑,一邊跟着站了起來,想要將他從冰上扶起,卻被他生硬地擺了擺手冷冷拒絕。
“我就說你不行的,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讓自己往冰面上摔?”
嘲諷沒用,一次又一次地,他從冰面上跌到,再踉蹌着從上面爬起。一次、又一次,一刻不停,他彷彿鐵了心地要在白涵面前證明自己一般,就這樣一點點地同自己耗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白涵也不知到底經歷了多久。
“棣辛,太晚了,我們回家吧。”
“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今天已經夠開心了,晚上且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陪你來練可好?”
白涵一邊說着,一邊將手伸進了大衣的口袋,頓時一愣,隨即苦笑,呆若木雞。
“出什麼事了?”棣辛皺眉。
“你出門前是不是沒有帶門卡的習慣?”
“莫不是你也沒帶?”棣辛面色一沉。
“嗯……”白涵如同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愧疚地搖了搖頭。
估摸是她剛剛進門時候隨手將門卡丟到了茶几上面,然後看到了茶几上面的字條一時激動,便隨手關上房門。
偏偏幾天之前,她偏將用慣了的瞳孔模式調整成了房卡和密碼模式。當時只是覺得好玩兒,這下可真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大的坑。
“現在叫物業怕是太晚,小月和小潭這會子多半也已經睡了。至於老白……我纔不想平白無故地找嘮叨呢。打車找個酒店……”白涵順勢又掏了掏自己的衣兜,“我連手機也沒帶,根本沒法付款。”
哎,果然樂極生悲啊樂極生悲!這下好了,她竟在自己生日的這個晚上,成爲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兒了。
“涵涵,不如我們就在外面過吧。”棣辛的聲音倒是出奇的乾淨溫柔,在她耳邊輕聲呼喚。
“外面?”白涵皺眉。
“是啊,就我們兩個,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們兩個待在一塊,再冷的冬天都能過去?”
不知是從哪部劇裡學到的酸話,白涵也只是隨口一提,他竟然還會記得。白涵有些無語,卻也無力反駁。
“罷了。”她輕嘆了口氣,“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但我們幹在這裡站着肯定不行,會感冒的。”
現在的白涵就感到有絲絲冷了,儘管她已經披上了棣辛放在一旁的外套。
“不如……”
“棣辛,你是真的想要學滑冰嗎?”
“幾個月後,我定然會試給你看。”
“光看錄像可是不行的哦。”
“我可以和外界的人有過多的接觸?”棣辛挑眉。
“我教你呢?”
周圍的氣氛瞬間安靜下來,棣辛心下一顫,面色卻是一紅。
她真的肯重新站在冰面上嗎?縱然是用這樣的一種方式。
“涵涵,我沒有將你的冰鞋帶出來啊。”
“無妨。”她搖了搖頭,隨即蹲下了身來,輕輕地便解下了棣辛穿着的那雙冰鞋的帶子。
早在我還沒有成爲一個花滑運動員的時候,便是再不合腳的冰鞋,我也有辦法讓它變得合腳。
白涵輕描淡寫地說着,他靜靜的聽。
“你的傷可以嗎?”
“只是不能跳躍而已。況且它早就好了,好的不能再好。”白涵點頭,十分熟練地將那深棕色的冰鞋穿在了自己的腳上,竟還十分溫暖。
“想不到啊,你倒是挺會選東西的。這雙鞋子施恩暖和,穿在我的腳上也並不彆扭。”
她一邊說着,一邊深吸了口氣。
“暴君,你且看好了,你身量高,所以重心要放在前面。待你將來練得熟了,才能想我這般挺直了身子像走道一樣在冰上行走。你走錄像帶裡看到的那些,不是你一時兩刻就能學的來的。”
白涵一邊說着,腳下一等,整個人就一同冰上的雪花一樣輕盈地躥了出去,帶起了一陣晚風。
“聽清楚了?”
一來一回彷彿只有短短几秒的時間,白涵笑着同他招手。
“涵涵,可不可以跳一首完整的曲子?”
“完整的曲子?”
白涵皺眉,“你指什麼完整的曲子。”
“我曾聽過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第九樂章》,你曾說起過它是一首既振奮又悲壯的樂曲。我也見你在電視連跳過跳過。”
命……命運交響曲?
那一瞬間,白涵的面色有一絲的蒼白,隨後有些自嘲地低下了頭,輕輕勾起嘴角。
“棣辛,想不到你竟然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可以嗎?我記得那首曲子不需要跳躍的話,也可以跳的很美。”
是啊,的確可以跳得很美。那曾經是她最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也是陳結生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他將它加了難度,三週接着三週的高難度連跳,現已經成了比賽場上經常聽到的曲目。但是白涵的記憶裡面,依舊存着最開始時候,舅舅爲她所編的最簡單的那版。
誰的心中都有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的吧。棣辛這個傢伙也不知道是多好的運氣,她的那些錄像帶啊,他估計是從頭到尾一個都沒有落下的吧。
“棣辛,你看好了,今生今世,這首曲子,這個版本,我只給你一個人跳。我跳了,你就得學,若是學不會的話
,你就永遠不要回去做你的商王。”
白涵終於扭過了頭來,朝他笑笑。
“嗯。”棣辛點頭,“我答應你。”
好。
白涵咬牙,再然後,整個身子就一同一片羽毛,輕盈地順着冰面,“嗖”地一下“飛”了出去。